月黑風高,在給小主人喂完女主人倒好的牛奶並確定小主人安然入睡後,上了年紀的保姆替白棠扯了扯被子,輕手輕腳地拿著杯子出了門。
確定腳步聲離開後,白棠倏地在被子中睜開眼,他輕巧一躍,貓一般無聲無息地跳下了床。
加了料的牛奶帶著一股怪味,白棠跑進衛生間,毫不猶豫地摳住喉嚨讓自己吐了出來。
感謝蘇好在布置新房間時的不用心,這間由客房改造的兒童房還帶著標配的衛生間,白棠按下衝水按鈕,隨後極自然地張開了雙臂:“抱。”
黑發紅眼的男人從虛空中浮現,憑借著身高優勢將男孩抱到了洗手台旁,白棠扭開一股細小的水流,仔細地清洗著自己弄髒了的手指和嘴巴。
其實這房間的隔音效果不錯,若不是像白棠和謝喬一般耳聰目明,就算是兩人在其中打了起來,外麵也絕對聽不到什麽不該聽的聲音,隻是白棠小心謹慎慣了,就算知道不會被發現,他也還是下意識地放輕了自己的動作。
看到眼前的水龍頭,謝喬就想起了白棠副本中展現出的幾個小怪癖,不知聯想到了什麽,他彎彎眼睛,無聲地笑了出來。
“我們走吧,”白棠用毛巾擦了擦小手,“考慮到身高問題,房間的窗戶應該沒有鎖。”
白棠不矮,但一個三歲多的孩子卻也不會有多高,因為白棠根本夠不到開關窗戶的把手,保姆和蘇好自然不會在這方麵多防備他。
單手拖住沒什麽重量的某人,謝喬借著月色走到了窗前,被蘇好請來的保安仍舊盡職盡責的巡著邏,微弱的紅光在黑夜中一閃一閃,看久了便顯得格外詭異。
窗外沒有紗窗,謝喬抬手擰動窗戶的把手,清爽的夜風便乘著月色一同撲進了屋中,將白棠的兩隻小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謝喬靈活地躍上窗台:“抓穩了。”
作為一個大部分時間都執著於優雅和得體的男人,謝喬就算做起翻窗戶這種略顯粗魯的動作都十分好看,他的容貌本就英俊深邃,此時被清冷的月光一襯,便更似天神一般攝人心魄。
涼風一絲絲地鑽進睡衣的領口,白棠微微打了個顫,不自覺的向對方懷裏靠近了幾分。
看在他還是個孩子的份上,這點軟弱應該是可以被允許的吧。
“你看我像不像童話故事裏披荊斬棘深夜幽會的王子?”平安落地,謝喬笑著順了順白棠的後背,“我高塔上的公主。”
你才是公主,全家都是公主,白棠默默地瞪了謝喬一眼,這妖刀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竟然敢拿女生來類比自己。
本也隻是為了活躍下氣氛,謝喬並沒有真的打算和白棠鬥嘴,他用袖子攏住白棠,自己則是按照這幾天研究出的路線移動過去。
蘇好請來的保安雖然日夜守衛四處巡邏,但隻要有換班和路線,他們就會給人留下可以鑽的空子,謝喬好歹也是活了上萬年的老油條,當然不會在這點小事上出了岔子。
因為外人無法看見謝喬,所以在路人視角中,此刻就是一個三四歲的男孩浮在空中飄**,更妙的是白棠今天穿了一身純白色的睡衣,如果真的被保安們看到,哭叫害怕的也許會是那些身強力壯的大男人也未可知。
如同電影裏一般,再高超的科技遇見靈體也都得玩完,謝喬隻是用自己的衣物將人完全裹住,那些檢測器和監視器便統統失效,嘶啦嘶啦地閃起了雪花。
事不宜遲,謝喬靠近圍牆,帶著懷裏的白棠一個起落躍了出去。
監視器引起的騷亂剛剛發酵,白棠就和謝喬一起躲進了別墅區綠化的陰影中去,除了私人座駕,這裏來往的車輛很少,再加之道路寬闊,如果想要平安走出去,他們就得找一條隱蔽的小路不斷向前。
沒想到這麽容易就逃離了那個侵擾了自己多年的噩夢,白棠伏在謝喬肩頭向後望了望,眸子裏少見地瀉出了幾分實實在在的笑意。
隻要離開這裏,他就徹底逃開了上輩子的命運。
隻要離開這裏……
無盡的黑暗好似巨獸般猙獰地出現在兩人身前,狀況突發,謝喬猛地停下腳步,在兩人被黑暗吞噬前及時刹住了車。
“你們的世界也有這種不科學的事情發生?”麵前的黑暗正將兩人身前的道路建築盡數吞沒,感受到其中毀天滅地的能量,謝喬謹慎地向後退了兩步,“這是什麽東西,你之前見過嗎?”
張牙舞爪地蠢蠢欲動,看起來倒不像是個死物。
“我不知道……”盡管能力池消失無蹤,但屬於白棠的眼力卻還在,他睜大眼睛仔細望進那片黑暗,隻覺得在裏麵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好像領域的力量,”白棠猜測道,“難道它就是這個世界的本源?”
世界本源?謝喬還來不及細細思考這個可能,那片黑暗便如活了似的向兩人撲來,三麵都被對方吞噬成黑暗,謝喬與白棠迫不得已,隻能向剛剛逃離出來的地方飛速後退。
這樣不容違背的力量,絕不是現在武力全失的兩人可以應付的存在。
代表噩夢開端的建築又一次接近了自己,白棠靈光一閃,霎時明白了這股力量出現的真正用意。
禁止會影響世界線的大改變嗎?
但眼下的境況卻沒有給白棠任何可以思考的時間,謝喬的速度不慢,但那黑暗侵蝕的速度卻遠超兩人的想象,在對方再一次忽然提速後,白棠和謝喬二人終是反應不及地被拖進了黑暗。
燈火全熄的別墅靜靜立在這片黑暗中央,仿佛是黑色大海中一座壞掉的燈塔,那片肆無忌憚擴張的黑暗停頓了幾秒,最終還是張開“大口”將這塊特殊的空間吞了進去。
一切歸於平靜,宛如萬年前的混沌初開,這跳出限製的一幕好戲,到底是要在某個意誌的操控下倒退重拍。
*
天旋地轉,白棠頭重腳輕地睜開雙眼,如果非要讓他形容一下此刻的感受,他隻能想到嗡嗡運轉的滾筒洗衣機。
而他,就是那件被甩來甩去又擰成一團的衣服。
“小少爺,該喝牛奶睡覺了,”蘇好請來的保姆笑容慈祥地將溫熱的玻璃杯遞到白棠手邊,“夫人親手幫你熱的牛奶,小少爺一定要乖乖地喝幹淨哦。”
蘇好向來是在外人麵前做戲的好手,她把所有的不滿和怨恨都發泄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裏,而房門一開,她就又是那個積極和自閉兒子親近的好母親。
但裝樣子隻是裝樣子,蘇好當然不肯委屈如花似玉的自己天天照顧孩子,眼前這個姓劉的阿姨便是第五個她請來照料白棠的保姆。
前幾個保姆不是太上心就不是太不上心,盡管蘇好厭惡白棠,可她還是要把白棠養的白白胖胖,能做到這點又能本分不多心的保姆實在太少,算來算去蘇好也就隻找到了劉阿姨這麽一個。
知道對方隻是按蘇好的吩咐做事,並不了解牛奶裏的貓膩,白棠輕輕點了點頭,雙手握住了杯子。
盡管他被之前的一遭弄得頭昏目眩,但若是此時不喝,接下來可能就要換成蘇好來親自喂他了。
本來就有些反胃,白棠可不想因為那女人而真的吐出來。
香滑的牛奶入喉,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澀感,白棠蓋上被子閉起眼,等待著劉阿姨一分鍾後的離開。
跟他一起被黑暗吞噬的謝喬還沒出現,不知道對方此時在哪,受沒受什麽不可逆轉的重傷。
細細算來,從他和謝喬初次相遇的那一刻起,無論中間發生了什麽,他們都從來沒有分開過。
就算對方躲進手環、藏進識海,但白棠心裏明白,隻要他轉動手鐲或是心音一喚,謝喬便會或怒或笑地出現在他麵前。
可方才他並沒有聽見屬於謝喬的回應,本就因為這個副本感應不到與謝喬的聯係,此時喚人無果,白棠心裏竟生出了一股空落落的無措。
不像是白棠該有的無措。
劉阿姨如同之前經曆過的一樣在一分鍾後出了門,白棠麵無表情地再次起身,踩著拖鞋走進了衛生間。
狹小的透氣窗送進一縷月光,照亮了衛生間裏令人窒息的黑暗,仍舊是之前用過的套路,白棠張開嘴,吐出了那些摻雜著藥物的牛奶。
催吐的感覺並不好受,但卻緩解了幾分白棠的暈眩,手指不可避免地粘上口水,白棠蹙了蹙眉,自然地抬起了雙手——
“抱。”
奶聲奶氣的話語在衛生間寂寥地回**,臉色蒼白的男孩似哭非哭地僵立在原地,像是弄丟了什麽心愛的寶貝。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
不虐不虐哈,老謝很快就會回來了,棠棠也會認識到老謝的不同。
去碼三更,爭取兩點能發出來。
日常筆芯,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