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星光漸漸從白棠手中升起,它仍和之前一樣是個手心大的小球,但那片黑暗卻忽地一縮,像看到什麽克星似的倉皇退卻。
輕而易舉地穩住了謝喬的身形,察覺到能力池中令人安心的連接與白霧,白棠鬆了口氣,揮手便將目之所及的所有黑暗全數擊碎。
白家人看不見那片坑了白棠好幾次的黑暗,但他們卻可以看見憑空出現衣著古怪的長發男人,對方輕柔地拂過白棠還在流血的後背,看向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殺意。
“沒有大礙。”星芒一閃,白棠的後背立刻變得光滑如初,他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隻覺得謝喬放在自己蝴蝶骨上的大手格外讓他不自在。
“你、你們到底是什麽怪物?!”白葭瑟瑟地躲在吳大師身後,她到底隻是個被寵壞了的小孩子,此時見了這樣超現實的玄幻一幕,心中自然有說不出的害怕。
傭人們倉皇外逃,卻因被謝喬的殺氣嚇軟了腿而跌坐在地,隻有白皓明,他不僅不怕,甚至還目光狂熱地盯緊了白棠的後背。
多麽強大的治愈能力,假使這種力量能夠為他所用,那麽他一定能在延壽的路上走得更遠。
“白棠,把那種力量交出來,”白皓明放輕聲音,語氣卻還是命令式的高高在上,“隻要你把它交給我,我就……”
誘哄的語句戛然而止,白皓明嘴巴開合,卻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他下意識地抓緊脖子看向白棠,卻發現對方眼中充斥著一種他完全不懂的情緒。
聞聲而來的保安帶著配槍匆匆趕來,白棠一個響指,他們便像按了暫停鍵一樣靜止在了原地。
門外的景色毫無規律的交替,春夏秋冬、暴雨飛雪,一切合理不合理的現象都在此時發生,少年低頭把玩著手中的光球,似乎將整個世界都握在了手中。
蘇好驚恐地看著眼前側臉冷酷到極致的少年,完全不敢相信這是她十月懷胎剩下的那個兒子,她撐住桌子,隻覺得這次自己徹底下錯了注。
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的目光,垂著眸的少年抬起頭輕輕眨了眨眼睛:“媽媽,你愛我嗎?”
“愛!媽媽愛你!”像之前討好白皓明一般,蘇好又一次反應迅速的回答,“媽媽錯了,再給媽媽一次機會好嗎?”
她語氣真誠表情動人,唯有眼底的恐懼暴露了她真實的想法,白棠輕輕歎了口氣,下一瞬,蘇好便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柔聲笑道:“愛,棠棠,媽媽愛你。”
“果然是假的,”白棠喃喃一聲,蘇好也恢複了一開始驚慌的神態,“都是係統根據我記憶做出的騙局。”
這個為他量身定做的回溯副本,本身便是一個根據他心意發展的記憶世界,除了最開始的那次黑暗和被限製的能力,其餘的事情幾乎都是由他自己一手導致的。
因為是在自己記憶基礎上構建的世界,所以一切都會按照記憶中的走向發展下去,這樣常規性的設定,在白棠潛意識中相信它的第一秒,它便在這個世界真正生了效;
見識過一次倒帶重來的黑暗,他內心焦急、害怕謝喬的再次消失,所以那片黑暗才會來得越來越快、變得越來越強,乃至於他每次改變命運時的心神一動,都會導致對方如影隨形的跟隨而至。
也許最開始的一切設定都是係統所為,但正如謝喬所說,零三並沒有那麽大的能耐完全限製他們兩個人的能力,讓“限製”變為“完全限製”的,正是他本身的那份相信。
回溯副本是以白棠為中心構建出的世界,他的力量和係統的力量因為這個特殊的副本交織在一起,最終形成了一副看似堅不可摧的枷鎖鐐銬。
如今想來,他和謝喬的能力能有些許恢複,也是他相信氣息交換會有作用的結果。
苦笑一聲,白棠隻覺得自己在這個副本中空耗的十幾年有些可笑,也許謝喬一開始就是對的,他在回溯副本中回到嬰兒時代,本身就是想改變未來的命運。
隻是他不願承認罷了。
但同時白棠又是一個極其理性的性格,加上又有謝喬一直陪在身邊,他清楚地明白這是記憶世界、是假的、是不可改變的,正是這份感性與理性相互衝突的矛盾,它給了係統成功設置“倒帶重來”的機會,也給了白棠“改變命運”的可能。
如今他因為剛剛的刺激拿回了自己的信任,係統留放在這個世界的力量土崩瓦解,他便徹底奪得了這個世界的控製權。
於是,隻要他想、隻要他信,蘇好便會開口說愛他。
就好像那是真的一樣。
“別哭,”彎起食指拭去白棠眼角的淚水,謝喬輕輕將對方摟進自己的懷中,“過去不可更改,但我會陪你去未來。”
話一出口,謝喬自己也有些怔愣,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樣類似情話又似許諾的言語,但在那一刻,他控製不住自己的心。
——如果一把刀也有心的話。
副本世界中的景象飛速歸於虛無,蘇好、白皓明、白葭……那些曾經出現在他生命中、為他帶來痛苦的人全部消失無蹤,隻留一個小小的房門留在白棠眼前。
年輕英俊的男人正伸手推門,容貌姣好的女人滿是愛意地注視著沉睡中的嬰兒,一切的一切都定格在那最美好的一幕。
他沒有睜眼前的一幕。
他真正想體驗的那天。
“為什麽?”白棠趴在謝喬懷中悶悶出聲,“明明係統可以複製出現實世界與我有關的一切,為什麽他不送我回到我最想回到的那一天。”
“因為你知道那是假的,”謝喬冷靜開口,模樣甚至顯得有些冷酷,“提前出來是假的、報複白家是假的、改變命運也是假的……”
“但我是真的。”
“回到現實,去改變真正的未來,白棠,我們該走了。”
在看到白棠反常的表現後,謝喬哪裏還能猜不出零三在背後耍了什麽手段,這關根本就沒有什麽主線任務和脫離條件,隻要白棠能跳出圈子拿回自己的創造能力,他就可以在任何他想離開的節點離開。
隻是這樣直接剝奪了一個副本世界的控製權,恐怕上麵那些老不死的又會注意到白棠。
這種源於天賦、源於本心的能力,不知會讓多少人眼紅心熱。
在這一刻,感受到懷中少年的鮮活,謝喬驀地開始後悔將對方推於人前。
也許最開始他便不該這樣緊跟在對方身邊,如果那樣,他就不會因為對方的一舉一動而亂了心神。
就在謝喬糾結的這麽一會兒功夫,白棠便收拾好表情推開了謝喬,他耳垂些許泛紅,就像往日裏被謝喬逗惱了一般的羞怒。
“走吧,”白棠張口,聲音裏還帶著點可愛的鼻音,“我找到了係統留下的後門,不需要脫離條件就能離開。”
這明擺著是為了他的創造能力而專門設置的條件,經曆了回溯副本這麽一遭,白棠不僅接觸了一次世界真正的本源,更是理解了自己本心對創造能力的巨大影響,如果出去後再進下一個副本,他或許可以嚐試直接修改脫離條件而獲得勝利。
“你說這世界上真的會有那麽容易的事情嗎?”將那副靜止不動的畫麵拋在身後,白棠帶著謝喬向純白天地間的唯一一抹黑色走去,“隻要我想,它就能成。”
頓了頓,白棠又填了一句話堵上漏洞:“在我的世界裏。”
“都說了那是你的世界,”謝喬答道,“生而不同,你我皆是如此。”
“況且相信也是一件很難的事,假如現在讓你相信我是一個女孩子,你能做到嗎?”
這是什麽見鬼的舉例?白棠在腦海中努力想象了一番,卻發現自己連對方穿女裝的樣子都相信不能,更別提直接替對方變個性。
“所以說你的功夫還不到家,”謝喬輕笑一聲,“心想事成,那才是神。”
“神?”白棠重複一句,“穹頂之上的那群人?”
不置可否,謝喬繼續自己的話題道:“那種力量來自於他們對自己實力和靈魂的絕對信任,甚至、還有其他生靈所給予的信任,你現在能完全控製這個世界,隻是因為它本就以你為基礎和中心。”
“就憑你那個隻能擴張一點的小光球,差的火候還遠著呢。”
又要借著惹惱自己來轉移話題,白棠用力拽住謝喬的衣袖向前,直到成功把對方拽的一個趔趄後才勾著唇角與謝喬一同踏入黑暗。
[叮咚!歡迎回到……]
“嘶啦”,刺耳的電流音突然打斷了係統的播報,天旋地轉的感覺再次襲來,就在白棠以為自己會又一次倒退重來時,他睜開了眼——
很好,這裏肯定不是他的世界。
因為他掉到了一隻老虎的背上。
一隻長著翅膀的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