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吻時舌尖相互角力,抵著對方,都想要搶奪控製權。
誰也不妥協,水聲占據所有聽覺神經,隨著又淹沒在溫泉水一下一下拍打邊緣光滑石壁的響動之下。
這場爭鬥在略一分神後勝負立現,趙以川侵吞裴哲的氧氣,手臂箍住他,將他往溫泉邊緣推,放肆地攫取了全部呼吸,他像在深海潛泳。
脊背被抵在石壁上,帶點膩的柔滑的溫泉水湧進擁抱的縫隙衝刷,冷與熱碰撞,一時失重。裴哲胡亂地推開他,腳下慌亂找尋支撐點,不小心好像踩到了趙以川的腳趾,對方短促地痛呼一聲,接連咬傷了裴哲的嘴角。
不同的疼痛侵襲中兩人匆忙結束了時間超出預期的吻,呼吸順暢後裴哲偏過頭,手臂無力地劃了一下迫不及待想和趙以川暫時分開。
太危險了,再這樣下去,他……
再這樣下去——
逃避的意圖被察覺,接著肋骨就被趙以川一把摟住。
幾乎哢哢作響,好似要將後背的擁抱勒進骨血,重又把他拖回原處。
濕潤又潮熱的氣息沒有一刻暫停地再次淹沒裴哲,趙以川的手不知何時從胸口攀上,按在脆弱的喉間,強迫裴哲扭過頭接受連綿不斷的吻。
舌已經麻木,嘴唇撕裂了幾道小口,脈搏在趙以川的指尖一下一下,跳動得愈來愈快。
不用聽心跳頻率,裴哲已經接近窒息。
趙以川前所未有地壓製著他,像要把他吞吃入腹,霸道又執著地從背後抱裴哲。小腿在水底糾纏,軀體足夠近的距離無法掩飾自然反應,裴哲正清晰感覺到他的輪廓。
……好熱。
不行。
快點停下來。
……但被親吻的感覺太久違。
他舍不得趙以川。
喉間掙紮出幾聲悶哼,趙以川察覺到這可能是他覺得舒服的信號,裴哲不抗拒他,趙以川就愈發變本加厲。不再流連也不再滿足於連續不斷的吻,他往回撤,視線灼熱地望向裴哲略紅腫的唇,再往上,是一雙瀲灩的眼。
無需言語,趙以川貼近他,這次落點在線條鈍而柔和的下頜、鼻尖,輕輕地吻,再稍一用力地啃咬,像追逐、玩鬧,像一片羽毛落在眼睫。
趙以川吻得很輕很軟,身體卻將他抱得一絲縫隙都無。
隻是親吻,他就丟盔棄甲了。
被撞到溫泉池邊緣,裴哲一下子軟倒,抗議般抓住石壁想要擺脫,可那裏太滑了,他根本找不到著力點,隻好慌張地、幅度極小地搖頭:“你別……”
可說不出拒絕的正當理由,趙以川真聽話地停下,他又莫名感到一點空虛。
仿佛即將抵達沸點,卻被迫冷卻,溫度不可能瞬間降到自如操控的臨界處,裴哲當然也沒辦法突然冷著臉讓他滾開。
保持被趙以川困在池邊的姿勢,裴哲轉過頭,滿臉濕潤的不止是汗和溫泉水。
見他微張開唇,卻半晌都沒聽到如願的渴望或乞求,趙以川忍得辛苦,不再繼續折磨兩個人。他貼著裴哲耳根,呼吸都在顫抖。
“放鬆,就當喝醉了……”
裴哲眼角都紅了一圈。
安全距離徹底打破,所謂的自我堡壘也輕而易舉地倒塌。近在咫尺,趙以川喘著氣,雙臂撐著溫泉邊緣的石頭看似克製,卻正好成為他的囚籠。
喝醉了嗎。
但他明明連酒都沒有來得及喝多少。
那就先把自己灌醉嗎?
裴哲想去抓酒杯,木盤卻早已飄得很遠了。趙以川順勢撈過放在地麵的清酒玻璃瓶,含了一口,掐住裴哲的下巴再次**。
濃烈的**灌入喉嚨,不嗆,辛辣味道直衝神經,視線突然收得極窄,仿佛隻夠看清趙以川一個人。
剛剪過有些短的深棕色頭發柔軟地濕透了,貼在額頭上、麵頰上,發梢掃著後頸露出一點。趙以川眼下的潮紅色不容忽視,而目光也好表情也好滾燙的呼吸也好都太誘人了,不吻他時光是視線和若有若無碰過的指尖,裴哲就要受不了。
別扭的姿勢,對視得太久彼此都有些不能自控了,趙以川沉默著握住裴哲肩膀將他翻過身,兩人正麵相對,隻停了片刻又吻到一起。
急促呼吸反複癡纏,趙以川埋頭啃咬鎖骨時,裴哲仰起頭,手指胡亂地攪他的頭發。
眼角發酸,想哭也不全是因為悲傷。
春夜的藍色逐漸加深了,成了濃鬱藏青,一抹畫布上,點綴的星辰仿佛鑽石,千百萬年前的光抵達裴哲眼底。
風聲,水聲,吻,歎息……
幕天席地。
沒有前因後果,就和一個人難舍難分。
裴哲從未有過這樣的瘋狂。
遊走的手因他的順從而愈發放肆,連節奏也被掌控時,裴哲心下一驚,猝不及防與趙以川四目相對,剛要說“不”,趙以川搶先親了他一下。
深褐色眼睛裏隻有他的小小的倒影。
那其中,深情仿佛是沉澱多年的美酒光看一眼就能夠醉到天地顛倒,裴哲說不出話了,額頭埋進趙以川的頸窩,一下一下,啄吻他耳後的一小塊傷疤。
發間被溫柔地安撫。
同時受到照顧的還有別的,趙以川順著裴哲並不強迫他,像隨時等他喊停。裴哲說不出口,把那塊傷疤勾畫了一遍又一遍。
水底,暗湧的浪潮,小小旋渦的中心,酒香繚繞。
“不許躲我……”
他的喟歎不像請求,而是命令。
有句“還沒到那種程度”從腦海中一閃而過,理智旋即沒有任何猶豫地向本能投降。
酒店房間的窗外月色鋪灑,風聲不停,海洋最上層閃動著鑽石版的光芒。
裴哲裹緊被子,試圖把自己武裝得無孔不入,仿佛這樣就可以讓他忘記剛才在趙以川手裏丟盔棄甲。臉頰的緋紅褪得幹幹淨淨了,但不斷升騰的感覺還在,哪怕一切結束,他們狼狽地從溫泉池中起身時,裴哲的腳都還有點發軟。
衛生間裏,趙以川好像在哼歌,伴隨水聲嘩嘩,裴哲聽不清他唱的什麽。
但挺耳熟的旋律。
房間雖然寬敞,家庭旅館式的服務主打日本傳統風格所以臥室也是榻榻米和地板床,而且客臥房都是一體的,容不得他們再去糾結要不要分開睡。
身下的墊子略帶彈性不夠柔軟,裴哲睜開眼就看到一臂距離,還有一張墊子空著。
……趙以川洗什麽洗這麽久。
他不滿地想。
水聲停下的瞬間,裴哲立刻閉眼裝睡。
說不清,他不太想麵對趙以川,覺得兩個人實在不好繼續裝無事發生,也不知道能聊什麽。雖然不是實質關係可擦著危險邊緣,誰也無法將它界定為衝動下的彼此撫慰。
趙以川最後還……
腿根處觸感清晰地停留,裴哲想到他的動作,頓時又有點頭暈腦脹。
腳步聲靠近,裴哲把眼睛閉得更緊,拿被子把大半張臉都掖得嚴嚴實實的。
關了燈,夜色充盈了整間臥室,米白窗簾擋不住波光粼粼地投射在天花板上,房間也像靜謐水底,安靜得隻聽見呼吸聲。
趙以川坐在兩張床的中間,他沒立刻躺下,伸手,撩了撩裴哲的頭發。
“睡了?”
語氣是毫無疑問的不相信他能睡得著,裴哲擔心他繼續裝下去趙以川會有別的動作——他都說不上自己會不會期待——索性放棄掙紮,睜開眼。
朦朧光影,趙以川的頭發吹得潦草淩亂,看不清五官,大約因為睡衣偏大,他幾乎失去了所有棱角,安靜坐在那兒不說話時讓人很想抱一抱。
趙以川朝他靠近幾寸,等裴哲不反感才開口:“我剛才……”
“沒事。”
他打斷趙以川,不願意聽趙以川找借口。
無非就是那幾個糟糕理由:衝動,不是故意,對不起,我先道歉。
哪一個裴哲都不愛聽。
趙以川準備的長篇大論就此截斷了,他像發了好久的呆才放棄組織語言。手放在裴哲枕頭邊緣動了動想碰裴哲,始終克製著,仿佛在等他先一步允許。
裴哲勾住他的小指。
溫泉裏實在是……太親密,不敢回味。
可裴哲當時抱他,吻他,在他耳邊承受不了般低聲啜泣,疲軟地往下滑時要他做支撐,緩過神了也不推開反而放任他繼續親遍後頸、最上端的脊骨、手腕和指尖——
這是他喜歡的人,光是想一想,趙以川就差點激動到頂點了。
等最後裴哲禮尚往來的時候,趙以川根本抵禦不了他因為長久沒有類似接觸而生疏了不少的動作。他按著裴哲的手不讓他鬆開,還沒回過神,就匆忙地繳械投降。
有點丟臉,關乎某方麵的尊嚴,趙以川又不好意思自己先提。
他猶豫良久,低下頭,裴哲好似在他長時間的凝視下犯困,眼睛半閉著,手指不放開他,像打算就保持這姿勢睡過去。
“我把床往這邊移一點?”趙以川問。
裴哲默許了他。
兩張榻榻米床墊輕而易舉地拚到了一起,趙以川鑽進被子,讓裴哲方便握住自己的手指,就跟剛才一樣。裴哲握得不怎麽用力,但很依戀地一直反複摩挲。
他不知道,這雙骨節分明、乍一眼不算很好看的手,在裴哲心裏性感無比。
一下一下地撫摸讓持續了很久的尷尬有所緩解,趙以川不怕冷,隻用被子蓋住心口,睡的位置幾乎就在兩張床的縫隙中,他展開手臂就能抱住裴哲。
距離沒有泡溫泉時緊密相貼毫不設防,但他能把裴哲看得更分明。
看他下眼瞼的羽毛狀陰影,看他鼻梁偶爾因呼吸過重輕輕一皺,看他昏昏欲睡時舒展的唇角,還有耳垂那粒愈合很久仍有痕跡的小孔。
……打過耳洞嗎,還是什麽疤和胎記?
趙以川不知道,以前也沒看過,他想,等裴哲醒了以後再問吧。
但裴哲一直沒完全睡著,像依賴強迫症似的摸趙以川的手指。
被他磨了很久,趙以川啞然失笑地問:“你喜歡嗎?”
裴哲會錯意,手指一頓,半張臉埋進枕頭,好一會兒慢半拍地憋出個輕飄飄的鼻音,答非所問地承認:“你……嗯,技巧很好。”
愣了的人變成趙以川。
剛才強行關閉不久的門被轟然推開,桃色的風即刻將他環繞。
高溫去而複返,趙以川另一隻手繞過兩個人的被子,摟過裴哲的後腦,示意他往自己這邊靠。他以為裴哲不會配合,但裴哲隻猶豫了一會兒就抓著被子朝他拱,直到兩人挨著。
床墊邊緣翹起一團,被子也混成一起不分你我。
擁抱並不意味著一定要發生什麽,趙以川抱著他,將鼻尖埋進裴哲發間,嗅到其中和自己的如出一轍的清爽香味,意猶未盡地蹭了蹭。
“其實我不介意。”裴哲悶聲說。
似乎為了印證這句話,隔著一條被子,他抬起小腿壓住了趙以川的腳踝。
“嗯。”
“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好可愛。
和平日裏果斷又說一不二的裴總判若兩人,他脫下盔甲似的西裝,不再擺出強硬的防禦姿態,坦誠麵對內心也好妄念也好……
都好可愛。
他談戀愛的時候也這麽軟綿綿的嗎?
“我沒關係。”趙以川笑著說,吻再次落在裴哲額間,“本來就該這樣。”
裴哲疑惑地“嗯”了一聲。
趙以川凝望他的眼睛:“作為你的合法丈夫,這本來就是我的義務之一。”
語畢,裴哲瞳孔先是詫異地收縮,防備般的半直起身。而後意識到趙以川沒有其他意思隻是在開玩笑,他又輕鬆地倒回原處好像笑了。
裴哲拽著趙以川的睡衣領口拉下他。
“那這也是我的義務。”
裴哲說完,咬住趙以川下巴的一點點皮肉用犬牙細細地磨。
他掀開隔著兩個人的被子。
“……你剛才應該沒有真的夠了吧?”
細碎的吻淹沒在呼吸交換中,趙以川單手攏過裴哲的背,閉眼,不看他過分白皙的令人胡思亂想的後頸。
忍著,不想丟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