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荻姬和梅姬不用愁。
而妹妹葵姬的丈夫人選是不可選擇的。
她從小被作為太子妃培養, 但對於這份一入終身的職業,她並非被迫或不情不願,而是主動積極有野心地, 想要走這條主持中宮、助力身為左大臣的父親把持朝政的路線。
初桃喜歡這樣的女孩子!
雖然葵姬說皇太子長得尋常, 但——
她可以給太子捏臉呀ovo。
雖然不玩男號沒捏過男人的臉, 但初桃相信自己的審美和能力。
在太子原有五官的基礎上調整, 變成花美男不是問題!
葵姬一定會喜歡的。
至於突然換了臉後可能引起的麻煩,在這個信奉神靈、鬼怪存在的世界裏就推脫是神明賜福好了……
初桃快樂地打好了小算盤。
和藤原佐為聊過後,初桃解鎖了更多的麻倉葉王情報,對兄長口中“對你獨一無二”、“守身如玉”、“看似單薄實則身強體壯與我不同”、“家財豐厚”的陰陽師也是越看越滿意。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進入婚後線啦。
畢竟這遊戲叫做《幸福婚姻模擬器》, 婚後的劇情才是大頭。
因此,初桃悄悄派出了她的通訊紙蝶。
帶著通訊重任的紙蝶飛的搖搖晃晃, 繞過女房的視線,躲過野貓的抓捕, 驚心動魄地抵達陰陽師的手邊。
“咦?”
青年拆開了, 驟然失笑。
【還要幾次我才可以接受你呢?】
還有一排小字。
【不許不回複我。】
明明選擇權在她手上。
卻好像比誰都要迫不及待地、反過來來征求他的意見。
這也算是對他選擇正式表達心意的尊重。
她確實喜愛他。
麻倉葉王笑意加深,倒叫麵前的人察覺到什麽, 神色愈發晦澀。
“麻倉大人好心情啊。”
陰陽師看向對麵的禪院巡,微微一笑:“或好事近。”
那一瞬間,黑發青年的視線仿佛要將他盯穿。
【三次, 如何?】
收到回信的初桃樂得放下信紙:你說三次就三次, 那我不是很沒麵子嗎?
再加一次, 第四次見麵再接受!
她也已經迫不及待想看麻倉葉王求愛未成時驚訝的神情啦。
問就是玩家記仇。
被捉弄的總要捉弄回來才行。
在這期間,藤原安麻呂和源朝稚都對初桃的感情問題很是關照。
從他在護送初桃返京藤原安麻呂自然看麻倉葉王百般不順眼,盡管他近日多有賠罪。
但看初桃一個人怡然自得地玩著麻倉葉王給予的符咒——紙蝶飛的太慢了, 所以初桃折了紙飛機, 咻的一下就飛走了, 女房還反應不過來。
男人一言不發,黑著臉走開了,連初桃都沒發現他來過。
而源朝稚卻是冷靜有條理地詢問了初桃對麻倉葉王的感受,也詢問了女房麻倉葉王的動向和兒子眼中的麻倉葉王。
她雖然驚詫麻倉葉王對女兒有意,卻也不反感他近日的舉動。隻是對方若要站上賽道爭一爭,她就要用更公平公正的、審視女兒夫婿的態度來對待他了。
而且他允諾的“紅雨姬”之事至今尚未解決。
她語氣淡淡,臉上卻帶著慈母笑意:
“近日事多,桃姬不妨踏歌節會後再做考慮。再多結交一些優秀的朋友吧。”
初桃欣然點頭。
於是,踏歌節會就在她的期待中到來了。
這是一次盛會。
由天皇主持。
公卿大臣們攜家眷齊聚一堂。
除固定的舞蹈曲目外,人們踏地擊節,載歌載舞,極盡歡樂。*
初桃和妹妹們作為今日壓軸的舞姬,是要約束身材少吃幾口的。
她們早已換上了輕羅霓裳,配色是從上到下由深至淺的紅色,其間有碎花點綴,正是春日的氣息。
幾個人聚在一起。
梅姬:“要去前麵看看嗎?”
荻姬笑著製止:“精力有限,表演完再去不遲。”
葵姬閉目養神:“我們等樂聲起再出去,先休息一會兒吧。”
初桃也是這麽想的,而且在大家麵前跳舞也更好刷初始好感啊。她對自己的音遊水平還是很自信的。
她懶洋洋地靠躺著,忽聽前院中吵鬧聲一片。
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五條覺因身體抱恙,未曾出席。
因此有人醉酒時刁難五條家,嘲笑五條家主見不得人的病情,又將紅雨姬一事捅開了,問為什麽要私藏美人。
“難道全平安京隻有五條覺一人見過紅雨姬嗎?他一定是將她藏起來了!”
“五條覺該不會根本沒病,而是在和紅雨姬快活自在吧?這樣的美人怎麽能獨享呢?”
他震聲說著,卻見眼前人神色變得恐懼。
“你、你你……身後……逃……”
結巴著說不出完整的話。
男人困惑扭頭,思緒和表情凝滯了。
從他的影子中長出了巨大的妖怪,她頭戴帷帽,身姿綽約。
但男人會看低比自己矮小的女人,卻隻會對巨人一般的女性心生恐懼。
他的恐懼戰勝了癡迷。
帷帽下冰冷的視線隻看了他一眼,發絲像觸手一般瘋狂舞動,黏連著身體的影子像是泥潭一樣將他包裹拉入了深淵。
她問:“我、是、誰?”
一切隻發生在一瞬間。
現場立即驚叫聲一片。
麻倉葉王正要起身,卻被天皇死死地抓住了衣袖。
安倍晴明年事已高,天皇體恤他讓他在家休養。
禦三家有強大咒術天賦的子弟之中,五條覺身體抱恙,加茂憲倫無故缺席,因此迎戰的隻剩下了禪院巡,與他身後不如稱作廢物的陰陽寮同事。
“葉王,不要離開……”
“台下已有禪院和其他人,你就在寡人身側保護寡人。”
“還有我,還有我!”
“麻倉大人,救我!”
麻倉葉王要先撤離天皇與其他大臣,方才能有下一步舉動。
他目光沉沉,望向了遠處少女所在的方位。
藤原安麻呂看著鬼姬熟悉的身形,忽然臉色一變,囑咐身側的下人:“快、快去封鎖女眷所在房門,撤離姬君等人!千萬不能讓桃姬出來!”
又覺不放心,這位權傾朝野的大臣來不及向天皇告退,也不顧此番暴露在鬼物中的危險,他抽走侍衛的刀劍,匆匆向著女兒們的方向跑去。
“這、這是什麽?她是怎麽進來的?”
“保護好天皇陛下和公卿大人!”
“這是紅雨姬!!是從五條覺的畫卷中走出來的!”
“畫卷?她或許怕火和水——”
符咒一張一張揮出去。
火焰灼燒。
水流激射。
然而卻沒有影響到鬼姬分毫。
陰陽師們臉色煞白。
麻倉葉王遠水救不了近火,隻有他派出的式神到來協同作戰。
“怎麽會沒用……啊啊!”
“太強了,快逃……!”
“快去請五條大人!!”
“她想找到紅雨姬?她想取而代之?”
“紅雨姬必在席上,快去找出來!!”
鬼姬甚至好像被激怒了,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一下子將提議的人重重掀翻在地。
猩紅的視線隔著帷帽一一掃過周圍,有人向外逃竄,被她盯住的刹那,頓時像是被攝取了魂魄一般,失魂落魄地跌倒在地。
禪院巡麵色一變。
注視著那人身下的影子。
咒術術式是『十影法』的禪院巡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或許大家的猜測都錯了。
她不是畫卷。
而是紅雨姬的影子。
因此水與火傷不了她分毫,日光越盛,她就更加強大。
那帷帽之下,是漆黑不成麵孔的怪物。
——“真想變成紅雨姬的影子,和她形影不離……”
友人的話語一下子竄入腦海。
愛是最扭曲的詛咒。
咒術師的愛足以誕生出強大的詛咒。
所以,這也是五條覺愛的證明?
禪院巡頓時心如死灰。
他嫉妒到快要發瘋了。
他與巨大的鬼姬遙遙對上了視線。
忽聽得一聲慘叫。
是女眷那邊的女孩子跑出來了,她看見現場這一幕,噗通一聲暈倒在地。
鬼姬的影子飛速地向她掠去。
女孩子的身後,是其他挑簾而出的女孩子。那位藤原氏姬君,正在那座建築中。
禪院巡同時也飛奔而起,手中快速結影。
這也是隻有他能終結的局麵。
他的術式同樣與影有關,能通過手影召喚式神為己所用。
影子對影子,互不相克,方才有可攻之處。
而玉犬僅僅隻是初階式神,無法招架如今實力強盛的鬼姬。為此,他要召喚出那位傳說中最強的鬼神,曆代擁有『十影法』的先代們都不曾調伏、因而殞命的強大妖怪——
『八握劍異戒神將魔虛羅』。
他要終結這一場亂劇。
他要祓除麵前的鬼姬,同時,——一並斬殺友人執著的愛意,還友人一線生機。
哪怕要耗盡他的咒力與生命。
哪怕他的愛意無人所知。
但隻要女眷一方的少女平安無事……
青年下定決心。
隨著他結下的手影,日光下的影子發生了扭曲的變化。
周圍更加陰暗、粘稠,仿佛有什麽極為恐怖的東西要破洞而出。鬼姬似乎也察覺到異狀,那探出的影子在觸及昏倒女孩子時收了回來,看起來倒像是特意扶了她一把似的。
但她不是,她身上帶著濃厚的殺戮之意。
紅雨姬身上的淡衫薄羅都在血色沾染下變成了更深的紅色。
有人高呼:“五條覺來了!”
當即有陰陽師怒目而視:“五條大人,看你做的好事!!”
五條覺坐於牛車之中被擔著匆忙趕來,探簾而出時已經與昔日風采照人的貴公子判若兩人。
臉色蒼白,身形瘦削。
如今奄奄一息的,倒像是產屋敷家那位弱不禁風的嫡少爺。
他緩緩掃過周圍。
陰陽師們與鬼姬分立而戰。
其他人好似被吸走魂魄一般,宛若木偶地或坐或躺。
除了戰鬥的聲音,一片寂靜。
這時,他的視線才緩緩落到鬼姬身上。
她嘶吼著與人戰鬥。
“哈哈,哈哈哈……”
五條覺咳出一口鮮血,蒼白的唇色被染的猩紅,卻笑的快樂極了。
禪院巡攥緊了手。
“他們都說你想取紅雨姬而代之。”
他說,作為畫卷的主人,他仿佛能安撫暴動的鬼姬情緒,吸引了她的注視。
“但我不信。你是誕生於我畫作之上的妖怪,是被我創造的妖怪,所以你和我同樣愛她,對不對?你隻是想找到她,看一看她。”
鬼姬似委屈地嘶吼一聲,又似在控訴其他人。
“但這份愛意,不該沾上他人的性命。”
五條覺神色一凜。
“你怎麽能仗著自己喜歡她,就去敗壞她的名聲呢?你做下這種行徑,旁人又要如何看待紅雨姬,又叫她以後如何自處呢?”
他又咳出一大口鮮血,原先柔和的神色卻是一點點冰冷起來。
冷酷地下決斷。
“她不需要你這樣麻煩的喜歡。”
唇角扯開笑容。
“所以,與我一同死去吧,將一切在今日終結。”
五條覺看了遠處的禪院巡一眼,有許多想要說的。
他或許就要死啦,之後的事,就麻煩巡告訴紅雨姬了。
但他最後什麽都沒說,隻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正是禪院巡前一刻所想的——為了紅雨姬喪命都心甘情願的笑容,但此刻卻如此的礙眼。
為什麽連死都要……
比他更快一步呢?
禪院巡不管也不理已雙眸泣血的摯友,那雙能觀測一切的六眼高速運轉,他正像風中的蠟燭,在瘋狂燃燒自己的生命,誓要與鬼姬同歸於盡。
禪院巡垂眸注視著自己腳下盤旋的陰影。
“出來吧,魔虛羅。”
他的生與死,就由你來決定了。
魔虛羅出現!
戰鬥一觸即發。
在陰陽師的多方攻勢下,鬼姬的帷帽被打翻,她嘶吼著,露出了怪物般的身軀。
忽然,有樂師奏響了樂曲。
琴聲嫋嫋,環繞在皇宮上方。
眾人一時半會都沒有反應過來,早在紅雨姬出現時,琴聲便戛然而止,後麵樂師被攝了魂魄,更是沒有了半點琴聲。
現如今樂聲響起,其他人仿佛也被驚醒般慌忙奏響樂章,就好像如果各司其職,就可以催眠眼前的這場災禍沒有發生過一樣。
遠處,有身著舞衣的少女魚貫而出。
為首的少女身著著霓裳,手間披帛,逆光走來的朦朧身影仙姿縹緲。
腳腕的鈴鐺清脆地響著。
一聲又一聲,仿佛召回了人們的神智。
初桃看著眼前這混戰一幕,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我的名聲大到妖鬼都來看我跳舞了?
她在震驚之下緩緩前行,身後被這場麵嚇了一跳的妹妹們和女孩子們渾渾噩噩地,一個又一個撞到了對方的背上。最後,隻她一人站在了台前。
前奏聲停,樂聲再起。
舞蹈小遊戲開始了,還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