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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何必驚慌呢?”
大陰陽師對請他來救場的來客說。
“轉機已現啊, 你我靜候便是。”
語畢,安倍晴明看向院內盛開的梨花樹,拈起了一片飛旋到身前的雪白花瓣。
他歎息一聲:“今年的梨花開的有些晚呀……”
宮中, 落花之下,初桃一人立於台上。
她微微一動, 樂聲便跟著變化,主動追隨她的節奏。
『完美』!
又是『完美』!
音遊菜鳥本桃:“……”
第一次見音遊舞遊主動湊上來送我perfect評分的!
這不跳合適嗎!
跳, ovo。
少女便起了舞,點滿速度與力量後的舞姿輕盈卻不失力量。
蓮步輕移, 粉黛生香。
裙擺旋轉時似落花繽紛, 披帛揮舞時似風中飛雪。正合了唐國詩人的那句詩:“落花繞樹疑無影, 回雪從風暗有情。”
“那是誰?危險!”
“好美……”
“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顧得上看美人——”
啞然失聲。
現在已是鬼姬與禪院巡、五條覺的主戰爭。
其他清醒的陰陽師退避一側, 施力援助的同時議論紛紛。
麻倉葉王卻注視著少女的腳腕:“鎮魂鈴……什麽時候修複的……”
他抬手, 遠遠地朝初桃施了個術法。
少女腳腕懸掛的鈴鐺發出清脆又空靈的琴聲。
滌**出的聲音宛若水波在宮中一圈一圈回響。
被夢中少女修複過的鎮魂鈴,在這場舞之下, 發揮了它本來的作用。
——安生者之魂, 撫生者離魂,鎮死者亡魂。
有陰陽師悟了。
“鎮魂鈴!那是晴明公的鎮魂鈴!”
“她是要召回大家的離魂!”
“助力姬君。”
一切隻發生在分秒之間。
激鬥中的禪院巡等人也注意到了她。
不知是不是錯覺,鬼姬和魔虛羅似乎都更加狂化了。
隻一眼,禪院巡就頓住了。
時至今日,禪院巡方知友人所言“不及十分之二三”意味著什麽。
他短暫的停頓被魔虛羅抓住破綻。
這位被召喚出來後無差別向外攻擊的鬼神, 的確是壓製鬼姬的利器, 但他也對試圖收服自己的禪院巡仇恨值最高。
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殺死他的機會。
眼見著魔虛羅朝禪院巡落下致命一擊, 五條覺顧不得眼前的鬼姬,飛躍趕來的同時對魔虛羅展開了領域。
這是在目標大腦注入巨量無效信息, 足以讓魔虛羅這樣強大的鬼神癱瘓至少五分鍾以上的絕技。
耗費了巨大咒力, 五條覺悶哼著吐出一大口血:“巡, 小心啊。”
“……”
五條覺輕巧地笑著,用指腹擦去唇上的血。
“要是我再早一點來就好了,你也不必召出這個怪物……”
他將什麽都歸到自己身上了。
禪院巡忽然說不出話。
思緒卻驟然被五條覺身後一幕轉移,瞳孔緊縮。
五條覺放下鬼姬來救他的直接後果,就是讓鬼姬閃出了他們的包圍圈。
巨大的女妖尖銳地嘶吼一聲,如影隨形地衝向了遠處的羅裙少女。
禪院巡反應過來時已陷入影中,直向少女身側跳躍。
身側還飄著五條覺的話:“救她,巡。”
就好像是錯覺一樣。
五條覺看到她了嗎?
如果看到了,為什麽反應卻這麽平淡呢?
他身後,五條覺從始至終都背對著少女的方向,青年輕喃著,氣息卻一點點虛弱下去。
全方位開合的六眼卻貪婪地描摹著少女的身影。
“我這幅醜陋的樣子……怎麽能讓她看見呢?”
“那邊就先交給你了,巡。”
他堅定的、視死如歸的目光對準了眼前一動不動的魔虛羅。
禪院巡已經用盡了全力。
他利用影子空間跳躍,但鬼姬的能力與他同宗同源,他還是太慢了——
在鎮魂鈴的加持下,宛若木偶呆立的王公貴族們一震,眼神緩緩有了焦距,搖搖晃晃地看向四周。
“我、我這是怎麽了?”
“啊!妖怪!妖怪啊!!!”
“那是誰家的姬君在跳舞?快逃啊!”
他們陷於被妖怪襲擊的恐慌中,驚慌逃竄,然而當視線落於台中時,就再也無法移開目光了。
有人逃跑時忘了邁腳,慣性下一頭栽倒在地。
有人持著的短劍啪一聲墜落,砸到腳也沒有發出一聲痛呼。
有人看的癡迷了:“……霓裳羽衣,楊妃在世不過如此。”
剛回了魂,卻又失了魂。
藤原安麻呂同樣找回了神智,此刻起身喝退了不遠處想要上來和姐姐一起跳舞的葵姬等人,拔刀出鞘,虎視眈眈地立於初桃台前,向著遠處的鬼物揮劍。
而飛舞中的少女對遠道而來的危險兀自不知,正轉身回眸。
恰如初春桃花在枝頭綻放,裙擺是飛虹落下的光輝,她緩緩回眸時,連風中的花瓣也含羞止步,自慚於此種豔色。*
全場寂靜,連呼吸聲都止住了。
隨即到來的,是數不勝數的悲哀。
少女明豔,遠處惡鬼襲來的場景卻有如煉獄。
他們連氣都不敢舒出一口,皆屏息輕歎,如此美好的人,卻要葬身於妖怪之口了。
他們或許也難逃同樣的結局。
但目睹了眼前這物哀一幕,死又何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