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夜色溫涼如水。
青年也感到些微的冷意。
她在想什麽呢?
她知道了?
還是不知道?
他再一次無法讀取少女的內心, 隻有一片沉底的黑暗。
回想來時碰到的對他有些戒備的女房,麻倉葉王的視線掃過燭台上未燃盡的紙條,最後落到案前的少女身上。
明明隻有幾步之遙, 距離好似一下被拉的很遠。
不妙。
這份久違的失控真不妙。
不如親自去確認。
青年探簾而入, 三兩步就逼近了,黑色的影子覆在她身上。
少女見他無礙,又低下頭,繼續手頭上的事。
隻是在麻倉葉王靠近時, 不著痕跡地向一側避了避。
牆上的人影又變成了兩個。
他伸出的手頓在了空中, 緩慢地收回到袖中。
被擋住光線才挪位的初桃在這時看向他, 看清了他稍顯疲倦的麵容:“你先睡吧,我睡另一床。”
不會吵醒你噠。
“……為何?”
“你要好好休息啊, 葉王。”初桃看著麻倉葉王掉到一半的精力條,根本沒有補回來嘛, 他今日一定做了許多事, “你今天都去做什麽了?看起來好累。”
“明日便是祭典初日,我隨族中長輩去巡視了一番, 他們做的不錯,想來明日晚上會令人印象深刻, 熱鬧非凡。”
麻倉葉王緩聲回答, 眉眼雖彎著, 眸色卻在昏暗的夜色下更顯幽深。
平安京的祭典難道還能比現代有趣?不過這也算是夫妻特殊約會啦。她前一天剛收了麻倉葉王的禮物,等到明天也尋點什麽送給他吧。
初桃心不在焉地點頭想著。
“那我便先睡了。”
“嗯。”
餘光中,青年直跪於床褥上,他背對著她, 緩緩褪下外衣, 裝束一層又一層地落下, 在他腿側鋪了一地。
屋內屏風遮擋,似乎有些悶熱了。
麻倉葉王連裏衣都褪下了,換了質地更加輕薄的麵料。
月色下蝴蝶狀的肩胛骨從出現到消失,一直都映在了初桃的眼中,那雪白的衣領將一切收束後,青年才不經意間向後偏頭,眸光烏沉沉地和她對視。
他今日不含笑也不輕佻,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卻又散發著難言的**。
初桃:“!”
他勾引我,他在勾引我啊。
但是……貼貼漲的數值多少也與雙方的精力值有關,也就是說等葉王精力恢複完全時才是最有效益的。
明天,明天晚上就和他貼貼,然後sl到懷孕試試看!
初桃移開了視線。
“睡吧。”
身後才有了輕微的窸窣聲。
麻倉葉王躺下了。
呼吸很快就變得平穩。
初桃泡在麻倉家庶務的行程裏,許久才吹滅燭火,坐在自己的床褥上看了他許久,長歎一口氣。
吃不到啊!
初桃很快就入睡了。
夜色下,方枕上的青年睜開眼。
……她為什麽要歎氣呢?
他下意識讀取少女的內心,依舊是一片不變的虛無,連情緒的變化都無法感知到了。
他起了身,無聲地行至案前,翻到他來時少女書寫的紙,上麵寫著幾個麻倉族人的名字。
這些人,恰好都是知道他大義的人。
他們對她說了什麽?
麻倉葉王扯出一抹笑,但好像沒辦法雲淡風輕了。
“姬君啊……”
……
第三日。
初桃醒來時,麻倉葉王已經不在身邊了。
女房說他辰時便出去了,剛好是在初桃每日定點醒來之前。
還留下一張狐狸麵具,其上有麻倉葉王留下的印記。
——【姬君出行不妨帶上此物,夜間我來尋你。】
女房興致勃勃:“今日有祭典,姬君要去玩嗎?”
這個祭典初桃了解了一下,是當地人感謝神明的祭典。
白日裏熱鬧非凡,有“神明”巡遊、比鬥大會和歌舞會抬高氣氛,晚上有更為正式的巡遊,大概就相當於迪士尼的花車遊行吧!
初桃突然又起了興趣。
但走出幾步發現屋外多了許多駐守的陰陽師,說是為了保護她今日的安全。
初桃才不要這麽多跟屁蟲,找了個機會甩開了。
她一個人去了祭典的地方,發現有許多賣物件和點心的攤販。
她買了一個紅白的狐狸麵具,戴上後魅力值不變,但引人注目的程度減少了一些。
她想著要給麻倉葉王選個禮物,這一逛,倒是有意外之喜。
出雲較比日本其他地方更產金屬礦,冶金冶鐵技術相對發達,十幾年前的戰爭雖讓這門手藝一蹶不振,但也沒有徹底失傳。
初桃看中了一對銀白的耳環,樣式簡單,但莫名感覺很適合麻倉葉王耳垂的樣子。
這在未來雖然主要是女孩子佩戴,可飾品本身分什麽男女呢?
拿在手裏後居然還有小小的儲物功能,唯一的格子被一顆紅豆填滿了。
【道具】『★★·紅豆耳環』
——這不是普通的紅豆,這是唐國詩人王維詩裏的紅豆。*
可自行佩戴或贈予情人,佩戴者的相思之情有幾率促進紅豆生長變化。每顆紅豆在佩戴者的相思之情滋潤下都會有獨一無二的變化。
初桃:“……”
嗯,怎麽不是呢?
這紅豆還會變,等於開盲盒啊?我喜歡!
她一下子買光了攤上所有的紅豆耳環。
反正夫人有錢啦!
買完禮物後初桃又去逛了比鬥大會,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
到了夜晚,白日的陰陽師們好像都消失了,祭台前有女孩子們跳起了天鈿女舞。
出雲最為出名的神明是斬殺八岐大蛇的須佐之男,可今日的祭典主角卻不止他。
台上正傳頌著是天照大神因須佐之男將自己關進天岩戶,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外麵熱歌熱舞將她吸引出來的神話。*
在舞女的千呼萬喚之下,作天照打扮的巫女始出來。
巫女探出頭,不經意間向台下看去,忽然怔住了。
“我好像看見了壁畫上的……”
下一秒,她就被其他巫女拉了出去,台上光芒現。
一晃眼,那名人群中的少女就消失不見了。
初桃將麵具帶了回去,她快樂地走在路上,和一個腳步匆匆、似乎受了傷的少年擦肩而過。
他忽然停下了:“夫人,紅雨夫人?”
初桃回頭,就見這少年一臉緊張地看著自己。
“夫人,我在找您,我有事想要告訴您……”
他拉著她去了一處偏僻的地方。
“昨晚是你給我遞的紙條嗎?”
“……是。”
“你想說什麽事呢?”
麻倉唯翕動嘴唇,他想告訴初桃麻倉葉王的野望,尤其是——他所想締造的隻有陰陽師的世界,是沒有初桃存在的。
像初桃這般沒有咒力的,是葉王計劃中絕無例外的普通人。
不然他的大義,又有什麽信服力呢?
他不想把這把刀親自捅進姬君的身體裏。
出雲和平安京消息閉塞,渾然不知眼前的這位姬君有著讓鬼怪哭泣能力的麻倉唯如是想。
他隻是說:“但您現在的危機並不在於他,而是……族中或有人想用你來威脅葉王大人,他們手段激烈,或許會威脅到您的生命,請您速離!”
嗯?“你不想葉王被阻止嗎?”
“不,隻是……”麻倉唯露出悲傷的神色,“將無辜的您牽扯進來,這對您太不公平了。”
都怪他那日問出了那句話。
才讓葉王大人對初桃的在意在族人麵前完全顯露出來。
昨日之後,族中分成了兩派。
一派人為了麻倉家的未來,決定將葉王的野望扼殺在搖籃中,將他囚在出雲甚至撲殺。
另一派人覺得還有阻止勸說的機會,想從初桃這邊下手用她來牽製,卻被初桃甩掉了。
夜幕降臨後,外麵熱火朝天,樂聲不斷。
麻倉一族在本宅中,對著麻倉葉王爆發了戰鬥。
葉王大人很強,這是毋庸置疑的事。
即使所有的麻倉家主力都拚盡全力,卻也無法將他擊殺,反而遭到了強烈的反噬。
是以族人們隻能用初桃威脅,而麻倉唯就是被派出來尋找初桃的後援——受了不少傷的麻倉直輝對他唇語說:“不要讓她被找到,葉王由我們來阻止。”
少年幾乎都要哭了。
那眼淚欲落未落,和五條憂一樣是個哭起來很漂亮的美少年。
他如此正式,初桃也不由正色:“我知道了,謝謝你。”
得了她這聲允諾,少年才好似泄了力氣一般,蒼白著麵色倒了下去。
初桃:“?”
碰瓷,這是碰瓷啊。
但他還是沒說麻倉葉王究竟要幹什麽事,反而想用她來威脅葉王的麻倉家顯得比較可惡。
她叫了路人來照拂,回過頭,看見了遠處走來的青年,他穿著深紫色的直衣,幾乎與夜幕融合。
初桃看見他,抬起麵具,朝他笑起來:“葉王。”
周圍凝滯的氛圍好似鬆懈了一些。
她見他完完整整的,隻衣服行走迅速間有些淩亂,不像有事。於是朝他走去,站在離他一步的地方,攤開的掌心間變出一對耳環:“看。”
“這是什麽?”
“這是給你的禮物,裝著紅豆的耳環。”
麻倉葉王顯然也聽說過唐國詩人那句與紅豆有關的詩句,他含笑說:“桃姬今日給我買禮物了啊。”
“是啊,我挑了一天。”
“那就請初桃為我打上吧。”
“誒?”初桃呆了一下,“會很痛。而且我也是第一次,也沒有工具……”
“既是姬君賜予的,些微疼痛又何妨呢?”
青年說著,手腕一翻出現了一根細細的針。他也低下了身子,深紅色的長發被他撩到一側,露出了白淨的耳垂。
初桃格外喜歡這處地方,佩戴吸血姬吸血技能的時候,就想咬破這處地方,品嚐他的味道。
後來她也時常貼貼,用指腹摸摸蹭蹭耳垂上的軟肉,揉紅了,揉薄了,方才戀戀不舍地放過。
現如今,銀色的針替代她的渴望,刺破了青年的耳垂,猩紅的血珠立即湧現出來,沿著少女的指腹滑落。
疼痛隻是一瞬間的,然後就是下沉的安全與滿足感。
他眉頭都不皺一下,甚至鼓勵她。
側麵的姿勢看不清神情,隻看到他低垂下的眼睫。
“桃姬今日還玩了什麽?”
“我去了比鬥大會,帶著你給我的麵具,他們都沒有認出我。”
“哦?”
“所以,我把幾個族人打了一頓,你不會怪我吧?現在就戴上的話,會不會很痛呀?”
她猶豫著停下了。
“不會,請桃姬為我戴上吧。”麻倉葉王安撫說,又問,“他們做了什麽事?”
“他們背著你想說你壞話。但是畢竟算不上極大的錯處,不好用家法懲治。我隻好把他們的名字全部記下來了,然後今天……嗯。”
“所以昨日……”
“事情還沒做成,我不想讓你知道徒增煩惱。之後這些不尊敬你的家夥,我也會好好看著的。”
“……”
怎麽連親人都針對他呢?我老公怎麽這麽可憐呢?
初桃將右邊的耳環帶上了,呼出麵板留下一句:『——“小可憐。”』
“對了,好像有族人想要殺……”
接下來的話語被止住了。
麻倉葉王忽然覆下身來,不再加以掩飾地,在初桃麵前從幹淨漂亮、衣冠整潔的青年變成了被血附身的修羅。
初桃睜大了眼。
他剛才一定給自己施加了什麽術法,臉頰上都是擦傷的血痕,衣服也破破爛爛的,透著股戰損的味道。
他發生什麽了?
血腥味。
窒息感。
他親的凶極了,猩甜苦澀的味道在口中彌散,肆意掠奪口腔中的氧氣,她的呼吸都被攫取的幾乎停下。
初桃喜歡被溫柔地對待,卻也不排斥戀人底線內的、稍微用力一些的手法,隻要他不是對其他人情緒的投影和發泄。
遠處的喧鬧聲、舞樂聲,乃至正散開搜尋的三兩陰陽師,全都被隔絕在了兩人之外。
這一個漫長的吻,也有停下的時候。
“我不會停下。”
那就別停?
青年垂眸看向初桃,耳側的銀白色耳環晃了一下,就像是為了記住此時此刻一般久久地凝視著。
許久,才喃喃說:“剩下另一隻,就等我回來再戴吧。”
……?
等等……怎麽回事?
眼前的麻倉葉王變得模糊的起來,他好像在笑,又好像麵無表情。
“我們會再見的。”
『藤原初桃』(昏睡(倒計時3s進入))
什麽時候的事?
她抓著對方的衣袖,手卻無力地垂下,跌落在青年的懷中。
那對烏玉般的眼眸注視著她,指腹憐惜地擦去了她唇上沾染的血色。
初桃最後隻聽到一聲歎息。
視野陷入一片黑暗。
麻倉葉王???
她想讀檔,卻發現最近一次讀檔是在出發去出雲的路上。
一開始為了防止酒吞童子她一步一存檔,後來她見酒吞一直沒來就放飛了一下……中間刷了百來隻妖怪呢。
還、還是先不讀了。
【我是什麽時候中毒的?】
係統沉默:【也許,是玩家小姐被親吻的時候……?】
初桃:【……】
好的,知道了,以後男人不能隨便親!
初桃墜入夢境。
過去很久。
『……入夢技能發動中……』
『自動連接入夢對象:????』
『安全期:5分鍾』
熟悉的感覺來了,她從雲端墜落,但隻來得及看見烏帽少年那雙驟然彎起的眼眸,就被焦急的聲音打斷扯出了夢境。
“桃姬!桃姬!快醒醒!”
第四日夜晚。
初桃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下意識抱住了身上的貓又股宗,它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裏,正焦急地用貓爪推著她。
她看向周圍,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周圍隻有貓又股宗,那麽又是誰在說話呢……
“桃姬!是小生!小生是股宗!”
初桃看著貓又股宗。
股宗看著初桃,眨了眨貓眼。
初桃:“……”給我變回去!
啊啊啊,小貓咪不要學人說話啊!
股宗以為她認出了自己,焦急說:“葉王被族人圍殺未遂,將族人困在出雲,一人返京了!他一直都沒有放棄,葉王的心已被鬼吞噬,他要毀滅平安京!!”
“快去阻止他吧!桃姬!”
初桃終於有了反應:“???”
切出麻倉葉王的界麵一看。
他血條怎麽砍半了?
他怎麽回平安京了?
等等,滅世竟然是真的?
我就睡了一覺,我老公怎麽招呼不打就要滅世了?
可是,她還在出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