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貓又股宗是追尋著初桃的氣息來的。
貓的嗅覺靈敏, 它曾不自覺中標記過初桃,如今是派上大用了。
來的還有初桃曾坐過兩次的朧車妖怪,麻倉葉王的式神們都很擔心他。
初桃問:“葉王現在怎麽樣了?”
貓又股宗焦急說:“葉王和你離京後, 有關他能讀心的傳言愈演愈烈, 無數人都出來指證葉王知道他們沒說過的事,平安京有秘密的人太多了,他們都為之懼怕,想要葉王帶著秘密去死!影姬現世和天狗入侵的事都被蓋在了他的頭上, 說他自導自演, 意圖謀害公卿皇室!連陛下都信了!”
“因此他突然返京, 就被陛下派來的陰陽師圍住了!”
“隻是罪名還未下定論,所以隻被剝奪了官職, 軟禁在家,其他陰陽師們在外監視。”
初桃:“……”
這劇情是不是快進太多了。
“可是, 原來不也有傳言嗎?怎麽忽然就這麽嚴重了呢……”
“原來隻是在陰陽師中流傳, 知道的人很少,還有人幫忙壓製。陰陽師們忌憚葉王大人卻不懼怕, 真正懼怕他知道太多的是……”
是那些公卿,甚至天皇陛下。
玩弄權術的人心都髒。
初桃甚至能夠想象她的老父親站在了哪一邊。
“他逃出去了嗎?”
“不……他在家中。”
“那他要如何毀滅平安京呢?”
“葉王想要創造沒有普通人的世界……”
“我以為他放棄了, 可是……我發現他在京中設了無數可以聯結的陣法, 範圍囊括整個平安京, 明日便是完成之日,隻要他身在陣中,就可以提供源源不斷的咒力……”
——“屆時,整個平安京都會陷入黑暗, 直到普通人全部死去為止。”
初桃走出這處宅院, 不過一天, 出雲忽然冷清了許多,人心惶惶,戒備加強,有武士在城中搜尋他們。
初桃裝備六眼看了看,麻倉主宅的咒力隻剩下一半,主力都已不再出雲。
城門的武士正要吆喝:“停下……”
朧車就已疾馳出門,隻眨了一下眼,朧車在視野中就變成了茫茫的黑點。
這固然是朧車本身發力,也是鬼蜘蛛的祝福。
他祝願少女在他生前所在之地,順遂如意。
因此風吹雲動,地麵變得平坦,飛鳥在前方疾馳帶路,猛獸退避。
朧車風馳電掣,晝夜疾馳。
初日升起時,平安京的城牆就已出現在視野中。
“桃姬,你為何……如此平靜呢?”
貓又股宗忽然問。
“你都知道葉王……”
少女隻是歎氣:“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不是嗎?”
貓又股宗也跟著沉默下去。
當驅車的初桃身子入了京城時,身後的朧車妖怪和貓又股宗都被彈了出去。
“是葉王的陣法!結界已成,我進不去。”
“姬君,姬君!就交給你了!”
六眼之下,初桃可以看出咒力分布的情況,以麻倉宅為中心點,四麵蔓延向平安京各處,又悉數聚攏於皇宮之中。
果然,陣法的中心就在宮中。
路上貓又股宗和初桃說過阻止葉王的方法。
其一是去尋找麻倉葉王。
隻要葉王能夠放棄滅世,平安京的危機自然不攻自破。
但他如今這幅不知不覺將事情落到實處的做法,即使是一貓又股宗也覺得可怕。
滅世的想法已在葉王心裏紮根多年,青年也蟄伏多年等待著今天一日——桃姬真的能夠阻止他嗎?
葉王這樣的人,真的會設置停止陣法的後路,給予自己反悔的機會嗎?
不會的。
第二辦法就是去陣心解陣。
每個試圖毀滅平安京的反派多少是有些皇宮情節的,無論是大妖怪還是詛咒師的目標都直指皇宮。
葉王也如此,這也是一種自信與狂妄。
他的陣法遍布平安京,但受影響最深最重的一定是皇宮。
如果能解除皇宮中的陣法,就能破開葉王計劃的口子。
但這是否有用,貓又股宗卻也不知道。
總之,他給的這兩個辦法初桃都覺得可以試一試。
至於選哪個……
覆蓋『存檔05』
『存檔成功』
先去宮中探探路!
一般來說,玩家會下意識先選擇一條成功率沒那麽大的路線,看看劇情就回第二條。
決定已做,初桃向著皇宮中趕去。
今日本是一年一度的『驅鬼儀式』。
這個盛會同樣聚集了王公貴族,卻是陰陽師的主場,近五年來皆由首席陰陽師麻倉葉王主持。
但一夕之間,麻倉葉王失愛於天皇被軟禁在家,生死未知;五條家天賦不菲的六眼家主五條覺身死;禪院家的少主禪院巡是監視麻倉葉王的主力軍……
陰陽寮已無人可用,如今的重擔再一次到了曾經的大陰陽師身上。
初桃到時,垂垂暮已的安倍晴明正蒙眼而立,他身著烏帽狩衣,儀式緩慢而又莊重。
即使陣法聚攏起的結界漸漸將整個平安京籠罩在內,日光被隔絕在黑色的天幕之下,如天狗食月般陷入黑暗;
即使身前身後具是驚呼聲,沒有咒力的普通人像是被抽空了精力,頭暈目眩倒地;
這位陰陽師眉頭也不曾皺一下。
祭台的中央,擺放著被紅布蓋著的東西,像活物一樣不斷抖動著。
陰陽師食指與中指並攏抵在唇前,口中默念咒語,薄汗從額角流下。待儀式成,他眼上明明蒙著白布,卻準確無誤地看向初桃的方向。
“桃姬。”
安倍晴明喚。
“到這裏來。”
等初桃走的近了,陰陽師歎了口氣:“你還是到了這裏。”
初桃有點兒茫然:“嗯……?”
啊,對了,忘記開晴明公給的錦囊了。
安倍晴明神色淡淡:“既如此,請姬君拿上它。”
他抬手拉開紅布,一把莊嚴厚重的劍出現在了初桃麵前。它在昏暗的環境下光輝四溢,即使是初桃也能察覺到它濃鬱的咒力,比之安倍晴明養護的三日月宗近更盛。
“這是皇室三大神器之一,天叢雲劍。”
天叢雲劍?!
他話音落下,天空的最後一點光芒也消失了。
天地間一片暗色,似有黑雲翻滾。
“救命啊!”
“有妖怪,有妖怪啊!!你們陰陽師在幹什麽啊?”
“護駕,護駕!”
來自未知的恐懼讓周圍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叫聲,更有人抽出腰間刀劍衝著四方亂砍。
“現在,隻看你能否馴服它。”
安倍晴明在她身後說。
“握劍。”
初桃毫不猶豫地握住了眼前的劍。
她手執天叢雲劍,這把皇室等等神器在她手中嗡然作響,明明隻是件器具,卻好像有著意識,它不屈於她,想從她手中掙脫。
巨力帶著她在地上拖行數米,甚至飛上了天空。
腰間的三日月宗近也嗡鳴起來,像是在警告對方。
天叢雲的劍氣銳利地在她手中劃出血痕,鮮血順著劍柄流下。
流暢的劍身映出了少女的一角容顏。
天叢雲終於安靜了下去。
“揮劍。”
安倍晴明冷靜的聲音和初桃揮出的劍聲重合在一起。
三日月宗近能一擊擊穿甲級妖怪天狗的腰腹。
天叢雲揮出的劍光宛若萬丈長虹,在黑色天海中劃開一道縫隙,日光從縫隙間傾瀉而下。
但下一秒,那道縫隙就好像是劈開的水波一樣又合上了。
那一瞬間的光芒,已經足以周圍的人看清執劍的少女。
而如今,她仰著頭,在黑暗下,手執天叢雲的她被唯一的光照耀著。
所有人呼吸一窒。
——“諸位請助力紅雨姬。”
許久,才在安倍晴明的聲音中驚醒,安倍晴明是對其他陰陽師說的,驅使天叢雲間破開結界還需要他們的咒力支撐。
“紅雨姬!是紅雨姬!我們有救了!”
“麻倉葉王的妻子,她怎麽在這裏……”
“我就說紅雨姬必然是被麻倉蒙騙了,剛剛那一劍,真是‘鐵精蒼玉龍,景潛萬丈虹’……”*
與命懸一線還有心思為她吟誦詩句的貴族不同,也有陰陽師麵色凝重。
今日這一出全是麻倉葉王搞出來的禍事,而紅雨姬可以說是全平安京與麻倉葉王最親密的人——
少女側過臉,容顏光華,那曾經令王公貴族為之傾心瘋狂的憂鬱之色從她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堅定的神色。
她說:“請各位助我。”
她和麻倉葉王之間的關係實在沒法不叫人多想。
……但是,今時今日,就算是死在這樣的姬君手中,又有何妨呢?
議論聲消失了,大家的心奇跡般地安定下來,同安倍晴明一起向初桃傳送咒力。
與此同時。
在這樣的結界中待的愈久,普通人愈是力不從心。
藤原宅中,兄弟姐妹聚成一團,都覺得自己像是被曬幹了的魚。
“兄長大人,我們要死了嗎?”
“……不會的,我們來玩葉子牌吧,好嗎?”
藤原佐為蒼白著嘴唇,卻微笑著安撫妹妹,笨拙地轉移注意力,同時又給一側的小影子續上了兩盞燭火:“影姬,你沒事吧?”
他今日才知道物忌在家閉門不出的妹妹原來不是妹妹,而是她的式神照影。
這個影子式神,一定程度上靠光照積攢力量,如今沒了太陽,像要融化了,卻因為知道他們是初桃重要的親人,想努力將他們藏在自己的影子裏。
“唉……還好姐姐不在京中。”
葵姬感歎。
藤原佐為也鬆了一大口氣:“是……還好桃姬不在。”
還好她去了出雲。
還好她不用經曆這宛若溺水一般、隻能無力地看著自己生命流逝的痛苦。
要是其他妹妹們也一同跟去就好了。
他又憂心忡忡地看向友人住所的方向。
不知道葉王現在怎麽樣了。
麻倉葉王屋外人影重重,禪院巡與加茂憲倫都在,還有從出雲趕來的麻倉一族。
當“黑夜”出現時,他們都驚懼不已,甩出能提供微弱照明的符咒。
“這是什麽?”
“這是麻倉葉王做的嗎?”
“他明明就在我們眼皮下——”
麻倉直輝沉默片刻,說:“葉王有著深不可測的咒力,陣法遍布京中,他隻要身在平安京,就可以自己為基石,源源不斷地輸送咒力維係結界。”
“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如今隻有……暫停他的咒力供給,方才能阻止這一切。”
要怎麽暫停呢?
麻倉葉王這樣的無底洞,也不存在突然想開悔改的情況,那就隻有——
殺死他了。
麻倉直輝一直不支持族人殺死葉王,如今卻也隻能做出這樣的決定。
眾人見他如此,更加義憤填膺。
時隔一日,麻倉一族再次圍剿麻倉葉王。
還加上了宮中派來的禪院巡、加茂憲倫等人。
麻倉葉王前日受了重傷,今日卻好似一切傷勢都不複存在,實力較比昨日更加可怖,表情冷淡蔑視,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中。
麻倉直輝心知肚明這是因為他們打了紅雨姬主意的緣故。
不過麻倉葉王實力確實強大,可一對多的圍剿卻未必能一直占上風。
禪院巡上前一步,問:
“你這樣做,紅雨姬知道嗎?”
“等一切結束,她自然就知道了。”
禪院巡抿唇:“好可憐。”
麻倉葉王抬起的眸光鎖定了他。
“被你蒙在鼓裏的紅雨姬好可憐,被你連累背負罵名的紅雨姬好可憐。怎麽偏偏是你獲得了紅雨姬的愛?”
“那應該是誰呢?”
“如果是我的摯友覺在這裏,他絕對不會做任何可能讓紅雨姬傷心的事,也不會自以為是地隱瞞她任何事。你小看了她,姬君那樣的人,是要用真心去換取的。”
麻倉葉王微笑,眼裏沒有溫度:“真是醜陋的妒忌心啊。”
“……”
“你當真是這般想的嗎?如果是五條覺獲得姬君的垂憐,你就會高興了嗎?不,你嫉妒的快要瘋了,明明都是美人圖的締造者——”
是禪院巡的題字定下“紅雨姬”之名,但談起美人圖,大家隻會想到五條覺一見鍾情的相思病;談到踏歌節會,除了紅雨姬一舞止戈,就隻有五條覺為帶走影姬身死殞命。
“五條覺卻入了姬君的眼,姬君卻從未和我提過你啊。”
盡管早已知道這一點,禪院巡還是感覺心被擰成了一股。
“相比摯友,得知是我與姬君成婚,你鬆了一口氣,不是嗎?見不得身邊的人好,這是人類的通病。可如今五條覺已死,又何必假惺惺地借他的名義呢?”
周圍人神色驚詫,確實不知這對摯友之間的故事。
而禪院巡神色沉的仿佛能擰出水來,卻沒有否認。麻倉葉王是怎麽知道的?他真有看穿人心之能。
對於初桃,麻倉葉王覺得她是天真的正派。
她正在做的,是退治妖怪祓除咒靈,以清空全平安京、乃至全地區的詛咒為己任。
可是誕生於普通人類負麵情緒的詛咒又怎麽清空的完呢?
人類才是一切的根源。
她曾表現的像是會包容他的一切,包括更深更黑的一麵。
可是,這好像也隻是麻倉葉王自以為的,她從沒有明確地說過。
縱然麻倉葉王不認為自己走的道路是錯誤的,可是,看到族人或不可置信或懼怕的神情——那種醜陋的表情,唯獨不想在她身上看到。
她遊離在事件之外,等待他的歸來,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那之後她會作何反應,就交給未來的自己吧。
青年的眼眸烏黑一片。
“好了,葉王。”
麻倉直輝出聲。
“事已至此,你真的還不能停下嗎?”
青年歎息了一聲。
“你忍的很辛苦吧。”
“什——?”
“厭惡我覺得我阻礙麻倉一族在京中發展,知道我有洞察人心的能力,所以騙過了自己的心,裝作事事都為我著想的樣子,唯那孩子也被你騙了啊。”
他微微一笑。
正是麻倉直輝恐懼又討厭的模樣。
在那雙眼睛下,所有的心思都好像無所遁形。
“你在說什麽!”
“為我說好話卻在背地裏挑撥族人與我的矛盾,不願牽扯姬君卻在唯身上下了追蹤印記,和神明交換預言的代價是什麽?你什麽都沒失去,哦,是麻倉家未來的氣運。你有把握利用我的事殺死我為家族翻盤,所以那點兒氣運損耗也可以忽略不計……一眼就能看穿,無聊,實在無聊啊。”
麻倉直輝像是被釘在了原地。
他竟然都知道。
“你胡說什麽!”
“直輝大人明明一心為你,天地可鑒!再者,阻礙麻倉家發展、害怕我們在京中地位高過你的難道不是葉王你嗎?”
麻倉葉王搖頭。
“陛下可不樂見於京中再出現一個陰陽世家啊……”
“而且,十七年前攻打出雲的理由,看來你們到現在還沒有摸清啊。”
有京中的中年陰陽師變了臉色。
十七年前他已在陰陽寮中嶄露頭角,知道朝廷攻打出雲一事。
這事涉及皇室隱秘。
出雲國原本已被大和國統一納入版圖,但十七年前朝廷卻忽然發動了戰爭,一夜之間出雲血流成河。
對外隻說剿匪。
但出雲多礦擅冶金,武器產出眾多,其他地方比之有所不足。朝廷始終將其視作隱患,害怕其持兵械謀反……
這一場不義的戰爭,最終成為了不可宣之於口的隱秘。
如果真是如此,那麻倉家駐守出雲、無法前往京中發展的理由,或許並不是不受重視,而是備受重視。
而麻倉一族經營多年卻對此一無所知,甚至怨恨起麻倉葉王,還試圖利用他搞出的動亂殺死他揚名。
麻倉直輝好似察覺什麽,但事已至此,已經不能再後退了。
他幾乎是擠出來的字:“殺了他!”
麻倉一族應聲而攻。
一側的加茂憲倫看了眼被懟的無力的禪院巡和麻倉,笑眯眯地上前一步:“那我呢?麻倉大人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比起其他陰陽師,更像是來劃水的。
“你啊,”麻倉葉王轉向他,歪了歪頭,“你才是披著人皮的怪物。”
這是指認加茂憲倫是傳播流言推波助瀾的凶手了。
兩人在一片昏暗中直直地對視著。
全都笑著,笑意卻不及眼底。
麻倉葉王還能遊刃有餘地抬手防禦,即使身帶重傷,咒力絲毫不見枯竭。
“無法進攻,葉王太強了!”
“看不見……太可怕了……”
“那就火攻!我已與族人布下禁止出行的結界,他不出來,那就將他燒死在裏麵!”
不知道是誰出的主意。
下一瞬,無數帶著火星的符咒飛向麻倉宅。
木製的簷廊瞬間被點燃,火焰迅速在宅中蔓延,落入麻倉宅的攻勢變得更加猛烈。
到底是寡不敵眾。
青年被困於其中,衣擺飄飛,灼熱的空氣讓空氣都扭曲起來,落在他臉上的光明滅不定。
有鮮血從嘴角流出。
到了這般境地,死亡對他已無可畏懼。
他即使就這樣死去,也能將整個平安京拖下水。這是這群陰陽師們都無法挽救的事。
隻是有些可惜,無法在現在就做到清空全世界。
而且……
麻倉葉王摸到了袖口間與妻子通信的咒具,眸光微沉。
忽然。
“看天色!有人劈開了天!是天叢雲!”
“麻倉葉王,你的結界要破碎了!還不束手就擒!”
他也看向天邊。
是她……?
他心一緊。
這個籠罩平安京的結界咒力全由麻倉葉王一人供給。
而撼動他的、與他對抗的,卻是他沒有咒力的妻子。那三大神器之一的天叢雲劍裹挾著宮中主力陰陽師力量的劍意,被少女毫無保留地揮出。
一劍。
劍光如同閃電揮向天際。
又一劍。
劍氣直斬長鯨,劈開黑色的天海。*
縱使是銅牆鐵壁,也在這樣的巨大合力下產生了細微的裂縫。
爾後,破開了一大道口子。
日光湧入。
就像神話故事中藏於天岩戶中的天照大神,在露臉的下一瞬就被其餘神明拽了出來。
籠罩平安京的結界轟然破碎。
日光爭先恐後地照亮了這片熟悉的土地,世界變得光明一片。
強光刺激下所有人都不由抬手遮目。
最中心的初桃下意識眯起眼,卻隱約看見了火。
好大的火啊……
炙熱的火焰足有一人高,房梁塌,橫梁斷,滋啦滋啦熊熊燃燒著。
這些無盡的火焰全都倒映在了一個人眼中。
他佇立在房前,身後飛揚的酒紅色頭發和寬大的赤色衣袖像是火焰本身。
……葉王?
她好像隔著遙遠的距離和青年對上了視線。
但他的眼裏又好像沒有她。
『結界已破』
『戰鬥勝利』
啊,這就……?
眾叛親離,滅世的計劃又被她這個妻子摧毀了。
我老公看起來好可憐哦……
她喃喃:
“啊……真可憐。”
這句話,透過獨屬於構建結界者、與破結界者之間的聯係,準確無誤地傳達了過來。
她對他的所作所為沒有一絲一毫的負麵情緒,連妻子對於丈夫的怨氣好像也沒有。
隻是淡漠地、悲憫的——歎息。
麻倉葉王一怔。
他手中的信件掉落,手指用力逼出的血也在高溫下瞬間蒸發了。
那被他咒力保護的信紙落入火焰間,紙邊卷起,斑駁的字跡瞬間消弭了。
一開始,他是想給她寫點最後的話的。
但此刻麻倉葉王的心情卻奇妙地一片平靜,甚至還有些發自內心地想笑。
他失敗了。
如此突然。
但是他的妻子——
既不懼怕,也不厭惡於他。
她是如此喜愛他,這份愛意中又透著不可忽視的神性。她是天上的雲霞,是林間的清風,人世的正與邪、普通人或者陰陽師,對她又有什麽區別?
她怎麽會同芸芸世人一樣,拘泥於此。
是他對她封閉了自己的內心,於是作繭自縛。
如果當初不因為那些想法後退,會不會就會不一樣了呢?
真是可惜。
看不到那一天了。
在將天邊映的通紅的火焰之中,青年閉上了眼。
『解鎖隱藏值』
『麻倉葉王對你的好感值:100』
再也無法壓製了。
『麻倉葉王對你的真心值:100(+70)
——“吾妻。”』
後悔無用。
他身體後仰。
願她未來的日日夜夜,喜樂無憂。
火焰徹底吞噬一切。
……
…………
『你失去了【道具】情人信』
『你的丈夫死了,請節哀順變』
『你已恢複單身狀態』
『第一代結婚對象:麻倉葉王
綜合評分:73
——曾有和風,也有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