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兒的話如冰冷的劍刃, 將鄭衣息捅了個對穿。引以為傲的尊嚴與盈滿心間的情愛皆被人棄如敝履。
他該生氣,也該斥責圓兒的無禮犯上。更該將一切的罪責歸咎到煙兒身上。
就像他從前數次逃避一般,變著法兒地不肯認清自己的心。
可那在安國寺被刺客們圍剿到瀕死之境,煙兒不逃反而折返回來救他的聲音總是在他腦海裏此起彼伏。
還有那月色旖旎下, 緊貼著彼此的那兩顆心。
她生下來就是個啞巴, 不會說話。
在書房的翹頭案上描繪“鄭”、“衣”、“息”三個字時心裏在想什麽, 日日夜夜地苦等之後卻又等不到自己的身影時,心裏又該是何等的委屈。
被蘇煙柔磋磨地落了胎,落胎時剝離骨肉的痛又該如何啟齒,臨死前掙紮著嘔心瀝血時又忍受著怎樣的痛。
鄭衣息不敢想, 他隻是生生受下了圓兒近乎刻薄的話語。
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不願再見他。
臨終前,她定是恨他入骨。
鄭衣息低頭望一眼手裏針線嚴密的對襟長衫,眼角的餘光甚至能瞧見腰間的那一個小巧精致的香囊。
分明他身上沒有任何病症,人也隻是略顯頹廢地立在那兒, 風聲漸止, 日頭舒朗, 可他卻平白無故地嗆了一聲。
而後鄭衣息便聽見了耳畔雙喜傳來的驚呼聲,再是金嬤嬤捏著嗓子的尖叫聲。
這些尖利刺耳的聲音終於把身陷無邊地獄的的鄭衣息拉了回來,他低頭瞧見手裏捧著的長衫, 那是煙兒留給他的最後一樣東西。
而此刻那本該無比幹淨的長衫上正布滿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鄭衣息伸出手擦了擦嘴角,這才後知後覺地發覺, 原來是他吐了血。
原來失去一個人, 痛到極致是會咳出血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