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漸長, 卯時未到,院落見天的亮。
蟬聲惱人,茯苓和綠萼垂手站在廊簷下, 一身藕粉色素裙,好生吩咐小丫鬟將院子的蟬趕了出去。
茯苓仰頭望天, 院落樹影婆娑, 遮天蔽日,雖是涼爽了些, 然這蟬聲, 卻實在聒噪得緊。
“姑娘覺淺,你們都給我輕點聲。”綠萼壓低聲音訓斥,“吵著姑娘, 看我不扒了你們的皮。”
小丫鬟不敢大意,趕忙福身應了聲是。
湘妃竹簾半卷,輕懸在遊廊兩側。
剛站沒一會, 遙遙見阮芸帶著侍女,從月洞門走來。滿頭珠翠, 身上還懷著身子, 阮芸走得極慢,瞧見茯苓和綠萼在廊簷下守著小丫鬟趕蟬, 二人通身的氣派,半點也不輸給小家小戶的大小姐。
阮芸搖搖頭,總歸是宮裏出來的,教養是一等一的好, 對沈鸞更是沒話說, 護主得很。
“阮夫人。”
茯苓和綠萼齊齊福身,朝阮芸行禮。
阮芸捏著絲帕, 掩唇輕咳一兩聲,她抬眸望向沈鸞的寢屋。
槅木扇門緊緊閉合,偶有日光悄無聲息停留在上處。
阮芸放輕了聲音:“姑娘還沒起?”
茯苓點頭:“許是昨夜睡晚了。”
阮芸夜裏早早睡下,今兒晨間起來,才知裴晏夜裏傷口又滲血,喊人送了熱水進屋。
她低聲:“陛下的傷……如何了?”
茯苓搖搖頭:“陛下不讓奴婢進身,想來應是沒大礙的,大抵是這天熱,那傷口捂著不適,所以才叫人端水進去。”
裴晏剛臥病在榻那會,阮芸也在外間遠遠瞧了一眼。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從裴晏屋裏端出,那箭矢還淬了毒,洪太醫絞盡腦汁,好不容易才將箭矢取出。
一想到那箭本是衝著沈鸞而去,阮芸差點兩眼一抹黑,直直暈過去。
她費了這麽多年心思才尋著姐姐的孩子,若是沈鸞有個三長兩短,來日到了地下,她何來的顏麵去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