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竹影潤潤,蒼苔濃淡。
茯苓站在廊簷下,踮腳舉目往外眺望, 隨手拉住一侍女手腕,她麵露著急:“快去問問, 水燒開了沒有?”
話落, 雙眉又攏起,茯苓頗為不解, 目光透過隱綽窗紗, 悄悄往暖閣望去一眼。
她小聲嘀咕,自言自語:“陛下那傷口不是快愈合了嗎,怎的又開始流血了?”
遙遙見侍女端著沐盆匆忙走來, 茯苓再腹誹不得,趕忙迎了上去。
雙手端著沐盆往暖閣走去,未穿過那扇緙絲盤金屏風, 忽而,聽見榻上傳來裴晏冷冽的一聲。
“都退下。”
茯苓和綠萼麵麵相覷, 不約而同從對方眼中瞧見了不解困惑。
皇命難違, 茯苓和綠萼不敢耽擱,福身應了聲是, 放下沐盆往外走去。
臨走前,還不忘闔上槅木扇門,相繼退到廊簷下。
簷角下懸著一盞掐絲琺琅纏枝蓮紋燈,燈影搖曳, 斑駁光影落在茯苓和綠萼臉上。
少頃, 二人終於發現端倪。
……沈鸞呢?
她們剛剛進屋,好似並未聽見沈鸞的聲音。
暖閣內。
青紗帳幔挽起, 隱約可見榻上嬌弱的身影。
沈鸞不知何時也躺在了榻上,背朝外,沈鸞麵朝裏,眼角淚珠滾滾落下,又怕門口的茯苓和綠萼聽見,隻能咬緊下唇,低聲嗚咽。
怎麽能……
裴晏怎麽能那樣……
身前掛著的瓔珞金燦燦,那懸著的珍珠和瑪瑙,此時卻不如先前透亮。
沈鸞垂首,視線在那瓔珞上停留一瞬,耳尖瞬間泛起點點緋色。
餘光瞥見往榻邊踱步而來的裴晏,沈鸞惱羞成怒,抬手摘下頸上的瓔珞,直直朝裴晏丟了過去。
若非怕茯苓和綠萼發現自己的瓔珞不見,沈鸞早將此物從窗口丟開。
沈鸞咬牙切齒:“洗、幹、淨。”
裴晏麵不改色接過,那雙沉沉眸子不再平靜無波,他唇角掛著淺淡笑意,隨手將瓔珞丟入沐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