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曾书瑶的丈夫竟跟她一起考上了复大, 几位女同志不免有些羡慕,当然,这种刚好遇到志同道合的伴侣的幸运, 并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
因此,只是打趣了几句,几人也就轻飘飘地放过曾书瑶了。
去学校附近的百货公司买东西的时候,两人能够明显感受到, 沪市和秦省之间的不同, 且看摆在这里的琳琅满目的商品,从种类上,便胜出不止一筹了。
不过, 作为外地人, 初来沪市, 又在百货公司“大开眼界”了一番, 两人心底也不至于产生多少自卑的情绪,沪市虽好, 但他们秦省,也不差啊!
将各个柜台都大致逛了一遍,把缺的东西买齐,东西放回宿舍, 两人的晚饭, 则是在学校外面吃的。
离开家之前, 徐元便托人把手中的粮票都换成了全国粮票,尽管这样一来, 这部分“财富”必定要缩水一些, 但是,去外地上大学, 换粮票,却是势在必行的。
在国营饭店尝过了本帮菜浓油赤酱的风味后,两人几乎是踩着点儿回到了学校,倒不是因为宿舍楼的门禁,而是因为,他们要去教学楼,见一见需要相处四年的辅导员和同学们了。
虽是在同一栋教学楼,但开班会的教室并不在同一层,徐元把曾书瑶送到教室门口,瞥了一眼已经坐在教室里的学生们。
打眼一看,发觉这个班上大约有一多半都是男同志,便抬手替她捋了捋头发,将她送到了座位上,这才抬脚离开了。
对于风气更加包容开放的大学校园来说,这样的举动发生在对象之间,其实并不算出格,更何况,两人还是夫妻关系呢。
奈何,大家只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对复大的规则尚且还在摸索之中,看他们俩在教室门口就这么“明目张胆”,一个个可不就“少见多怪”地瞪大了眼睛吗?
徐元前脚离开教室,后脚,便有人跟曾书瑶的室友们迫不及待地打听起了她和徐元的关系。
没办法,谁让曾书瑶长得这么标致呢?尽管不符合这个年代大多数人“面若银盘”的审美标准,但是,对于绝对的美丑,大家还是不可能睁眼说瞎话的。
只不过,下一秒便从她的室友口中得知,人家女同志已经结婚了,丈夫同样是这一届新生,原先还动了点儿小心思的人,也只得在心里感叹徐元下手之快了!
那厢,徐元也找到了自己的班级,跟室友们坐在一处,和周围的几个男同学都打了招呼,便看到一位腋下夹着厚本子的男同志走了进来,看那年龄,似乎比徐元也大不了几岁。
正如徐元所想,这位名叫方泽铭的辅导员,今年24岁,比徐元还要小一岁,在经济系读大四,是一位工农兵大学生。
年龄也就算了,自我介绍表明了“工农兵大学生”的身份之后,班上的气氛,莫名安静了许多。
然而,方泽铭却像是浑然不觉似的,继续交代着开学需要注意的各种事情。
见状,肯定了辅导员的认真负责之余,徐元心下也不免感慨,此时班上同学们这种隐约透出来的抵触情绪,放眼全校,肯定不会是唯一的一例。
毕竟,大家都是从这一届高考中杀出重围、来到复大的,期间付出了多少努力,也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可是,这些工农兵大学生,仅仅凭着成分和充满了各种水分的“表现”,就能先人一步,轻轻松松取得复大学生的名头,如此,又怎么能让人服气呢?
诚如徐元所料,随着新生的入学报到,新一届大学生和工农兵大学生之间的矛盾也在不断加深中。
当然,徐元和曾书瑶一早便商量好了,并未掺和进去,只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时常约在图书馆见面,夫妻相处模式的清奇画风,令认识他们的人都觉着算是长见识了。
只不过,宿舍里动辄抱怨工农兵大学生仗着来学校早、欺负人的声音不绝,徐元听得着实不耐烦,也无意耗费这个时间去听对方那翻来覆去的满腹牢骚,又想到只有在图书馆才能见一面的曾书瑶,干脆,和辅导员打了申请,搬出去住了。
按理说,刚入学的新生,都是要在学校里住满一年,才能申请外宿的,只是,特殊情况,也得特殊对待嘛,徐元和他爱人都在复大上学,让人家夫妻两个就这样分开一年,着实有些不近人情了。
因此,跟系主任商量过后,方泽铭还是批了徐元的申请,当然,他的住宿费,是一早就包含在学费里交了的,那张床位,学校可以给他留着。
想到有时候需要午休,还可能碰到时间太晚了、不方便回去的时候,徐元就没有再坚定拒绝辅导员的好意。
他找的房子距离复大,走路也就不到十分钟时间,真要算起来,去教学楼上课的话,比住在宿舍还要方便呢。自然,忙于学业、也的确思念丈夫的曾书瑶,不可能拒绝这个一举两得的提议,申请递上去之后,医学系这边并未卡着、不予通过,于是乎,挑了个空闲的时间,两人一道把东西搬了过去。
尽管这样一来,他们和室友们的联系有所减弱,但是,多余出来的时间,用在看书和夫妻生活上,难道不比进行无效社交要强吗?
所以,对于搬出来住的生活,两人都适应良好,只是,多了一笔房租的开支,两人每月领到的大学生补贴,结余就少了。
兴许是在农村生活的那几年给人的印象太过深刻,曾书瑶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个如貔貅一般的性子,就希望家里的存款能做到“只进不出”。
见每个月能攒下的钱少了,再想到两人商量好的、大学毕业就生孩子,曾书瑶心底不免添了一丝焦虑。
作为丈夫,徐元也算得上是最了解她的人之一,费劲儿探听到了她的想法之后,那叫一个哭笑不得。
“咱们俩的花销最主要就是一日三餐和买书,房租都算是小头了,学校每个月发的补贴,还能有结余,已经算是你勤俭持家的功劳了,在不开源的前提下,你想攒钱,怕是难上加难!
好在,咱们工作这几年,也算是攒了一笔存款,毕业的时候用来过渡,肯定是足够了的,你也不用着急想着怎么攒钱,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好好学习,把知识学到手,咱们才算是没白在沪市待四年。”
徐元知道,国家的政策会放开,对私人买卖的态度会有很大改变,那时候,才是各行各业兴起、蓬勃发展的黄金时期。
因此,眼下的他并不急着去凑倒买倒卖的风、赚一波快钱,只想先专心于学业,劝慰起曾书瑶来,自然也毫不费力。
将丈夫的话听进去了以后,曾书瑶的学习劲头就更足了,医学本就是她喜欢的专业,在有一点天赋的前提下,加上她自身的努力,能够在一众同学手中夺得期末考试的第一名,并不让人意外。
至于徐元,他上高中的时候,最感兴趣的其实是物理科目,但是,因为那一场梦境隐含的机缘,他的目标也渐渐转移到了经济学上。
尽管这个领域对他来说有些陌生,但,头脑足够灵活、又有“前瞻性眼光”的他,还是在系里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
能考上复大的,无一不是佼佼者,他们俩作为夫妻,在各自系里的成绩排名都很靠前,一时间,难免得到了不少关注。
顶着压力、同意徐元外宿的方泽铭也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毕竟,徐元的高考成绩也算靠前,要是因为外宿的事情分散了精力、导致成绩后退,他对系主任怕是不大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