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簷的最後一抹餘暉淡去, 皎潔的月光漫無邊際地披來,薑念蘭仍無半分倦意,目光清明地倚著窗欞舉目遠眺。
昭成帝進來時特意叫停了欲通報的宮女, 他近來麵色恢複了許多,又是那高居廟堂、運籌帷幄的君主姿態,好似身體已經恢複入病前的狀態。
薑念蘭覺得神奇, 但又怕父皇隻是回光返照, 怕提起晦氣, 從不敢問他的病情。見父皇來了, 又像從前一樣支起下頷,聽他侃侃談起朝廷政事,做一個安靜乖巧的傾聽者。
“因孟世子和太後的約定,朕並未嚴厲處置國公府, 隻是將他們下放到邊陲小鎮,家財充入國庫,今生不得入京, 你與他的婚事也當作廢。但孟世子癡情不改,提出想見你最後一麵,念蘭願意麽?”
薑念蘭搖了搖頭:“不了,就當那場婚事從未存在過。”
昭成帝尊重她的意見, 也不勸說, 繼續說道:“國公府是百年世家, 卻和朝堂上的大部分老臣一樣,一門迂腐古板, 認為一脈相承才不算毀了江山基業。但就逸王那個模樣, 朕再清楚不過,若將這江山交付他手, 怕是不出十年便會改朝換代,朕始終認為,傳位應當傳賢在朕的角度上,楚南瑾確是個為君的不二人選。”
昭成帝並非一麵之詞,平複幽州之亂、化解宮變之圍,每一項每一環都妥善至極地處理,不給餘孽留一絲退路,如今京城太平,北蒙國派使臣求和,一切都向著更好的方向進展。縱然不想承認,在知曉那些過往後,楚南瑾確實是比孟景茂更值得托付之人。
不知是父皇有意提起,還是順著話頭無意至此,薑念蘭聽到那個名字,心還是不可抑製地緩慢跳動了一拍,她掩下眉眼,怕被父皇察覺出自己的異樣。
但昭成帝仿佛看穿了她,無聲地歎了口氣,抬起女兒懦弱低著的頭,鄭重道:“這是你們有情人之間的事,父皇不想摻合,隻想你能尋到屬於你自己的幸福。父皇本想等你主動來問,但一直等不到你開口,便有意提起這茬。永樂不想知曉楚南瑾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