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心中已無生意,從未想過自己還能活著逃出來。
在這些時日與宋瀾的言語當中,宋泠才知曉,原來他已經在暗中窺測了他那麽多年。
他在資善堂中同眾夫子論政,他學著他的模樣與玉秋實辯駁。
他督軍政、改稅法、平定西南之亂,宋瀾便跟在他身側,對將士噓寒問暖,尋覓他身邊之人的短處。
他擇選難民中的孤兒,親手訓練出了金天衛,他便也在禁軍中收攏人心,逐漸有了自己的心腹。
怪不得他要說“所學到的一切,都是皇兄教給我的”。
他偽裝得這樣好,這些年竟未讓他察覺到半分。
燃燭樓本就宮人眾多,為了掩人耳目,宋瀾沒有多添侍衛守著關押他的地宮,畢竟宮中知曉此處有地宮的人寥寥無幾,連宋瀾都是意外所見——聽聞,此處在燃燭樓修建之前便有了,德帝修建燃燭樓時挖出了這方地宮,沒有將它填死。
宋泠割腕自戕,意識模糊地流了許多血,就當他以為自己命不久矣之時,突地聽見有急促腳步聲漸次逼近,隨即有人來到他的身邊,為他包裹了腕間的傷口。
他眯著眼睛看了一眼,頭頂漏下耀目至極的日光。
此時竟是晝時!
宋瀾從不在晝時來尋他,那麽來人是誰?
在黑暗中待了太久,隻瞧了這一眼,他的眼睛便突兀發黑,陷入了短暫的失明當中。
恍惚中,他在耳邊聽見了一聲啜泣。
有人在絮絮地說“殿下保重”。
宋泠聽出了是誰的聲音,卻想不起他的名字,隻好下意識地扯著他的袍角,氣若遊絲地道:“不要……”
可那人平靜地掰開了他的手,跪在他的血跡間對他說了許多話。
那些聲音忽遠忽近。
“當年長兄蒙冤,幸有殿下據理力爭,保我全族性命,這些年來又盡心栽培,蒙恩所救,壑當為殿下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