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椅搬来三天了还没见到传说中的新同学, 直到第四天,席英去办公室送作业回来,看到自己座位被一个男生坐着, 还以为是过来找谁说话的, 走近一看,荆郁正好奇宝宝似的翻着她的笔袋书本。
他怎么来了?
席英站在桌旁看了好一会,直到铃声响起,这个毫无边界感的人都没有让座的自觉。
边上的孙春燕到是很识相, 突然间就多出了好多写不完的题,一直目不斜视地低头乱划。
“该从我的位置上下去了吧? ”
“下什么下?以后我坐这儿。”
原来他早就看到她了。
“什么?”
荆郁抬起头, 笑的干净又爽朗, 这还是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少年人才有的清冽,牙齿很白, 笑容很暖。
“以后我就是你的新同桌。”说完就转头看向一旁,满脸的桀骜。
哎, 真是半分钟都装不了。
孙春燕已经自觉的开始收拾东西了。
等她空出座位,席英皱眉嫌恶心,荆郁说他也嫌弃。刚从后座绕出来的孙春燕身形一顿,然后捏紧书包昂首离开。
“你,对, 就是你, 再去搬一套桌椅。”荆郁指使人起来毫不客气。
那人想反驳最后看了眼没话说的老师, 只能认命的去给大爷般桌椅。
这节课上的可谓是真热闹又烦躁, 搞得向来一旦进入学习状态就心静如水,外界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声音都无法影响她半分注意力的席英被荆郁问得快自闭了
荆郁在一旁一会问这个一会问那个, 她不回答他就换个问题继续烦她。
一节课的功夫整个高三都知道十三班来了个复读生,天大的笑话是这个复读生竟然是荆郁。
虽然荆郁的名号没有安慕王钊响, 多半是他之前就不怎么出现在学校,而且还是高三临时转来的。
可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内部人知道荆郁这号人是王钊和封言冲都要忍让几分的人。
好多人都不知道荆郁是谁,可是老师校领导确知道一二,本来他们就是公立资质,私立办学,平时对于市内谁家公子小姐背调做的堪比情报局,就怕一个不察得罪了谁。
二十一中能作为南城数一数二的高中,不仅因为其拔尖的教学质量超高的高考平均分以及令人瞠目的重本率,还因为超一流的师资以及最最重要的:跟国际知名顶级学府的教育合作。
从二十一中毕业的学生,只要是成绩中游以上基本想出去读个差不多的名校,学校都会帮写推荐信,而且这封推荐信的含金量非常高。
还有一方面也是得益于二十一中的历史背景,二十一中的前身是民国时期一所外籍人士办理的私立高中,解放后被收编,这几个外籍人士的子孙后代现在恰好又都在国外知名学府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历史渊源让二十一中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所以江省稍微宽裕有点资产的家庭都想把孩子送到二十一中,也是为了长远打算。
二十一中占地广阔,园内林立着各种纪念楼,都是民国时期名人捐赠的,为了彰显家族的长盛不衰,其子孙后代继续捐赠,为博个好名声。
二十一中最不缺的就是钱,所以自然而然风气也不是很好,子弟官僚的风气盛行。熬过这一代还有下一代,源源不断。
席英忍了一堂课,下课就去找班任,这还是那件事后她头一次主动找班任,意料之中被拒绝了。
给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要她帮助学习不好的荆郁,努力让他在成绩上有所提升考上好大学。
笑死了,相信荆郁考大学还不如相信她明天就会成为全球首富。
在他又一次问她这个抛物线画的有问题的时候,席英终于忍无可忍,将借来的漫画书递给他,让他乖乖看漫画。荆郁说她拿她当小孩,不过话虽这么说还是耐着心思看了起来。看了几眼还是有些不服的表示他可以完全不用借助工具就可以画的流畅又对称,上下左右保证一模一样。
席英扼腕,叫他安静。
中午吃饭的时候有人来给荆郁送来了餐盒,还把她的那份也带了出来,席英怎么可能会吃,收拾了两本书去食堂打完饭又上了顶楼。
十月下旬的南城已经冷了不少,班级居然还有人抽风提议今年的秋游去山里搞露营,还说这可能是班级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了,待到明年春游三年部估计也没几个班级会组织外出了,所以这次谁也不能少。
席英不太理解这些人,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参加还是跑不了的。
她刚扒了几口饭就看到荆郁拎着餐盒一脸不悦的上来了,“怎么,我的饭有毒?”
没毒,只是吃了不好消化。
昨天憋了一天她也没问,现下实在好奇,“你怎么想着复读的?”就他这种水平真是脑子进水突然想洗心革面,那也要从初中重新开始吧?
就没见过要在木桩上盖摩天大楼的开发商。
“不会是……国外都混不下去了吧?”
这话一出,明明是个学渣,可胸无点墨的白丁瞧她的眼神好像她才是那个文盲。
他一个学渣还渣出优越感了??
“说你鼠目寸光还真是一点气也不给自己争一口,这世上我想去哪个学校还需要考?”
“呵。”她是不懂这份自信的。
就算去了又能如何,将来毕业……
“将来你们学成毕业还不是要给我打工。”
……
呵,席英无言,双手用力想反驳什么,最后竟然无言以对。
诶,我就偏不给你打工,我换一家打,和颂文娱还扒着她要她打三年工呢!
可她又实在不服气,“抛开家里,就说你自己,你能干点什么?”
荆郁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能赚钱。”
她不知道没什么文化的人怎么去赚钱,合同能看得懂?账能算明白?赤字营收能知道是什么东西?
荆郁倒是毫不在乎她的眼光,把她的原文书一把拽了回来,随手翻了两页,“还没看完呢?”
“我才刚开始看好么!”席英一把扯了过来。
“前几个月你不就在这嘟嘟囔囔念这本么?”
“你怎么知道?”
“你声音那么大,发音还不标准,想听不见都难,”说起这个荆郁不留情面的闷笑出声,“你的口音好像客家人讲普通话,你不知道,当时我憋了好久,被你的口音搞得都没了跳楼的心思。”
席英嗖的站了起来,脸有些发烫,她口音不标准她知道,可是被人这样说出来,难免有点挂不住脸,还是被一个什么都不如她的学渣文盲。
“你你,你别不懂装懂!你懂个屁!你说你能听懂,你念一段听听啊,汉字都认不全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会英语,还能看得懂原文书。”席英恼羞成怒,拎着书转头就走,走了几步不解气,回头又去踹他小腿,可惜被他一跳躲开了。
好好的学习心情都没了。
后边轻笑的人一手插兜一手拎着餐盒无赖的喊着她,笑的好不得意:“不行我教你啊,我还会别的,你想学我都教你啊。”
等两人消失在楼顶,隐在暗处的人才从角落缓缓走了出来。
看着被风吹动的铁门,阴冷的嗤笑声也被藏在了风里。
十月末,天气逐渐转凉,二十一中高三其他班已经陆续完成了秋游,十三班真的在那么几个人的决定下去了无想寺山下露营,说是顺便祈福保佑明年能考个理想大学。
席英懵登,祈福不是应该吃斋么,在寺庙前浪**又杀生好比你求人办事还在人家门口耍大刀,你这是为难人啊。
本来席英和几个少数派是想去栖霞山爬爬山就了事的,况且好几个班也都是这么做的,偏偏她们班非要标新立异。
表态无用只能从众,席英和几个班干部任劳任怨的搬运物资,真的是来度假的啊,光是帐篷就拉了一车,外加烧烤架、炭火、燃气瓶、燃气灶,一大堆的装备。
营地选在一处山谷中,四面环山车进不来,席英吭哧吭哧的扛着两个帐篷跟其他牛马干部一趟趟的往里面搬运,其他娇滴滴的女生已经开始自拍晒图了,一个个都在抱怨山路难走,限量版的鞋子都踩脏了。
有一些男生更过分,明明有力气却搭把手就不搭,就围在女生跟前献殷勤。
席英和劳动委员真想甩手,自己用的东西自己搬,气吼吼的脚下没留神绊了一个趔趄,还好身边有人拉住了她,肩上的重物也被一把夺过。
“谁让你拿这么多东西的?”
没看脸光听声音就是知道是谁,他不是不来了么?当时听到班级公布秋游来这边露营野钓的时候,就听他说土的掉渣,谁爱来谁来,还鼓动她也别来,他带她去海市玩。
荆郁接过她抗的重物,左右打量一圈,看着几个所谓的干部一个个都累得跟孙子似的,终于良心发现一次,没有扔给别人。
“我给你拿了,你别傻逼的回去再拿一份。”好看的少年还回头瞪了她一眼。
席英不知怎的突然觉得他让人糟心里又存了那么一丝丝的可爱,以为都跟他似的缺心眼啊。
“我又不像你似的缺心眼。”
“对,跟你在一起,心眼都被你用光了,我上哪再用?”
席英撇撇嘴,又没叫你帮,一路上荆郁骂骂咧咧一会说破路不好走,一会说决定来这秋游的人是麻瓜,但一口没说她连累他害他受苦受累。
一路上他说一句席英在后面嘟囔一句,荆郁回头瞪她一眼,她就住嘴,等他转过头去她继续他骂一句她嘟囔一句。
从外面到里面扎营的地方要足足走十多分,山路狭窄还不平,两边草木藤蔓绊脚还要扛东西,别说他这种身娇肉贵的大少爷,就是她这种从小走惯山路的都有点费劲。
“你别生气了,一会我给你烤鱼,两条。”
荆郁回头看了她一眼,别别扭扭的转过去说道:“谁稀罕。”
“上次在北城你不非要我给你烤鱼的么。”
“谁说的?!”
又嘴硬。
终于到了目的地,荆郁一把扔了帐篷,踢了踢正在凳子上休息的班长,他鸠占鹊巢不管不顾一屁股坐了下来,看到她还站着,又站起来将椅子踢给了她,又去旁边把副班长的凳子给霸占了。
席英是真的累,就没管太多,毕竟班长和副班就是在旁组织动动嘴皮子,而她们几个可是真的在干卖力气的活。
两人靠在椅背上足足休息了半个多小时,也没人敢来说什么。
席英看着摊开的帐篷、桌子椅子烤架,一想起收的时候又是个头疼的事,就想半路消失。
劳动委员跟班长在那一边记账一边摇头,这次活动班费出一半,班级成员自费一半,光是租车租设备就用去了一大部分。
席英感叹,真是不懂生活艰辛的小屁孩们啊。
露营选在了河谷两旁的浅滩,虽然地表干燥应该是很久没有涨水上来了,可席英总觉得还是有些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