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姝小步走進金鑾殿, 始終搭著手,垂著眸。走到內殿的書桌前,她雙手奉上罪書, 而後撲通一聲, 跪在繡了團窠紋的地衣上。
官家的目光從她身上流過, 帶著審視。
他身染病氣,神色間皆是疲態,不過苦撐著一副皮囊,日日靠參湯吊著精神。官家攥拳咳了兩聲, 須臾,緩緩展開眼前的奏疏。
喻姝大氣不敢出, 甚至連頭都沒抬過。
她捏著手心的汗, 心下不知官家會如何定她的罪。喻家的事還在風頭上,她又自曝欺君。她想過自己最好的下場, 就是如昭罪書上所求, 貶為庶人,逐出汴京。但她並不確定, 官家是否會因喻家的錯而牽連她。
人總要賭一把, 才能換到想要的。
皇帝瀏覽後,將奏疏拋到桌上,“是該死。”
喻姝低頭不語。
皇帝淩厲的眼風從她身上掃過:“你們喻家簡直膽大包天,連女兒不能生養之事都要瞞著朕, 當朕是什麽了?”
喻姝磕了個頭,“稟聖上, 此事喻家並不知情, 全乃罪妾一人之過。是罪妾貪慕榮華,昏了頭, 才將這天大的事瞞下。”
皇帝默然盯看她幾許,忽然冷笑,笑聲變得渾厚又沙啞:“朕真是高抬你了,當初念你嫁作王婦,不曾因喻家之事降罪牽連於你。你既有心認罪,好,那便依罪書之言,廢去婚事,貶之庶人,逐出汴京。”
喻姝叩拜,深深磕了個頭,大念聖上隆恩。
她沒有想到,一切來的竟是如此容易,容易到好像身在夢中。但下一刻,皇帝便招呼了大太監進來,不知吩咐了什麽,那太監匆匆出去。再回來時,將一碗藥擺在她跟前。
那藥湯是黧褐的,並沒有氣味。反而是太監走近時一身的雪氣,冷得她牙打顫。喻姝盯著藥遲疑,聽到皇帝咳了一聲,輕悠悠道:“喝了它你就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