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是这样说,但周一的晨会上,谢葵明里暗里提醒他们,别将私人生活带到工作中。散会后,她让于巧智和章若卿去她办公室。
“你们两先坐,就不跟你们绕弯子。都是成年人,私生活我管不了,但周五下午那事就发生在银行门口,这影响太不好,客户、同事都看见,流言四起的,”谢葵开门见山,“巧智,你是女孩子,有些事情不能太主动,而且人家还有女朋友,你怎么能这么糊涂?”
“我主动什么了?”巧智有些发懵。
“蒋家桦都跟我说了,是你先找的他。”谢葵本不想讲话说得这么直白。
巧智听到这话,脸腾地一下红了,跟着眼眶也红了,张张嘴半天没出声。坐在一旁的章若卿听不下去了,攥住手,猛地站起来说:“谢主任,他是这么跟你说的?他这叫恶人先告状。”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谢葵示意章若卿坐下,又赶紧安抚巧智的情绪,才去开门,外面站着的人是杜淼。
他进门,坐到一侧的沙发上,刚刚站在门外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轻声说:“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谁都年轻过……谢主任,你先别忙着下结论,听听小于怎么说,蒋家桦虽然是我部门的员工但我绝对不偏袒。”
巧智听完,哽着声音说:“杜总,这事我没错。聊天记录我都留着,你们若是不信,我可以整理发到你们邮箱。”
“没有这么严重,我们相信你,”杜淼安抚她。他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女孩子并不愿意将这样私密的聊天拿出来,供人血淋淋的评头论足,“至于蒋家桦那边,我去跟他沟通。谢主任,我知道这事发生在营业厅门前不好,但这不是小概率事件,没有那么严重。”
杜淼一次性说了两次“没那么严重”,他向来不是这样爱啰嗦的人,他双手搭在长腿上,搓了搓,斟酌着如何安慰巧智同时又让谢葵宽心。章若卿在一旁听着也知道这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棘手的问题。
毕竟也是私事,杜淼跟谢葵商量完后,决定这事先到此为止。
随后,章若卿和杜淼一前一后走出谢葵的办公室,等电梯的时候,杜淼瞥一眼她,说:“挺能耐嘛,看不出你还能帮人出头。”
章若卿笑笑,知道他说的是那天在营业厅门口她“母鸡护小鸡”的事迹,说:“彼此彼此,您断这家务事断得也不错,大有站在女性立场考虑问题的思维,远超常人,下次行里工会选举委员,我一定投您一票。”
“可别,”杜淼敬谢不敏,“年节选员工礼品选不好还会被吐槽,这委员我可不当。不过,我听你这话,是在夸我?”
“对啊,您没听错。”
“可我怎么觉得,这夸奖听起来有些别扭?”
“那一定是您的错觉,电梯来了,慢走。”章若卿眨眨眼,抬手送客。
杜淼进了电梯才反应过来,章若卿这是在说他是“妇女之友”。他气笑了,摇摇头,妇女之友就妇女之友吧,反正她也不是第一个对他下这样定义的人了。
章若卿下班的路上就接到嫣然的电话,嫣然笑着问她今天是不是给别人起外号了。
“哇,”她忍不住感叹,“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吧,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要是下次我真说了什么,你胳膊肘子就要往外拐了。再说了,‘妇女之友’这四个字我可没说,是他自己承认的。”
“你听见了?她亲口说的‘妇女之友’。”嫣然笑起来,对着身边的人说。
章若卿听着那边好像不止是嫣然的声音,立刻反应过来杜淼应该也在一旁,忍不住抱怨:“果然胳膊肘往外拐了。”
她边走边说,到了家楼下。低头在ʟᴇxɪ包里找钥匙的。这时,楼道里冲出来一个人,猛地撞了她一下,夹在肩腮处的手机被撞落,掉在地上。
章若卿回头看了一眼,想找他理论,只见那人穿一件宽宽大大的黑色卫衣戴着帽子,急匆匆走开。
她弯身拾起手机,幸好只是贴膜碎了,于是就没在意,抬头看见蒋家桦从楼道里下来,黑着一张脸,下巴冒出青虚虚的胡茬,见到她,瞳孔微缩,没有打招呼,低头走过她身边,但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叫住她。
他说:“看不出来,你还挺爱管闲事。”
章若卿没说话,回身望住他。
他警告:“有些事情不该你管,手也别伸得太长。”
“蒋家桦,你就没有那么一点羞耻心吗?哪怕你有那么一点点,我都不至于这样看不起你。”她想起那天下午,他缩回去的半张脸,真提替萧菁菁和巧智不值。也感叹人不可貌相,他在人前树立一个温文尔雅、谦虚低调的形象,实则是这么一个道貌岸然、遇事缩头缩脑,只会反咬一口的人。
章若卿上了楼,越想越生气,甚至想去楼上他家门口写下大大的“渣男”二字才解气,她开了门将钥匙摔在了玄关柜上,掐腰站在原地,大口大口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再冷静。
还没等她缓过来,门被敲了两下,她没忍住朝外面大声问一句:“谁啊!”
外面的人似乎被她这一声洪亮的嗓音喝住,好半天没了动静,隔了好久才又轻轻敲了两下门,不过明显比之前那两下,气势弱下去一大截儿。
章若卿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态度着实不善,语气软下来,轻声问:“请问是谁?”
外面那人咧嘴轻笑,理直气壮:“隔壁领居!”
章若卿开了门,隔着铁门看见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觉得自己就该就将刚刚那句“谁啊”的气焰进行到底。
“不认识!”她瞪了他一眼,反手准备将门关上。
可方子聿是谁啊,他早有准备,知道她准会翻脸,一掌将门抵住,从一丝缝隙争取到看见她大半张脸。
他这几日是想明白了,对待她就应该贯彻没脸没皮耍赖的行动准则,反正都铁了心,只要结果好,管他过程狼狈不狼狈呢!
“你不是消失了?”章若卿没好气地问。外婆出院那天都不去接的人,跑来她面前当什么大尾巴邻居。
“哟,这是想我了?”方子聿腆着脸问。
章若卿抱起手臂,不答话。
他继续嬉皮笑脸,“你这么问我就当你是想我了。这不是项目开工忙嘛,他们恨不得把我当三头牛使唤,好才不容易脱身,立刻就搬家来见新邻居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章若卿翻一个大白眼,说:“惊吓好差不多。你别闹了,你方总能住这小破地方?没什么事我就关门了。”
“别呀,”方子聿真是一刻不敢松手,刚刚歇了片刻就被她逮到空子,门关上大半,只看见她半张脸了,“你这是心情不好?”
何止是心情不好,就差脸色写“很生气”三个字,偏就他没眼力见。她耐住性子,点头:“对,非常不好。”
“楼下那男的惹你了?”
“你看见了?”
“对,”他鼻子哼哼,“我本来都快进楼道了,见你们两人堵那,都没敢上前,生怕坏你好事。不过,他哪里好了,就因为他戴个眼镜,比我多两只眼睛?”
“方子聿,”章若卿笑起来,“你这是在吃醋吗?”
他被戳中也不恼,理直气壮:“对,我家里醋坛子都翻了。我搬来就是盯住你的,牢牢盯住!”
章若卿这才看见他手里托着的行李箱,犹疑着问:“真的?真住对门?”
“对,真是来对了。”他说着,忿忿掏出钥匙,将对面的门打开,行李箱搁在中间,朝她宣战似的。
“方子聿,你真幼稚。”
“对,比不上你那成熟的四眼田鸡。”
章若卿被他这个形容逗得直不起腰,觉得自己在楼下骂蒋家桦的那两句都还抵不过“四眼田鸡”这个形容。
她突然觉得,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想起上次还没兑现的早餐,于是大发慈悲地问:“邻居,请你吃饭?”
方子聿不知道哪里点中了她笑穴,她倒是开心了,笑得见牙不见眼,而自己却被一股醋味萦绕,堵得慌,本来都做好准备不打算理她转身进屋了,哪知她来了这么一句。
这不是橄榄枝,这是招魂曲呀!
她轻轻一招手,他就跟见了骨头的小狗,尾巴翘得老高,一摇一摆过去了,他都能想象出自己那副模样,伸长舌头,嘴角还流着未擦干的口水,问:吃什么?”
“南乳小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