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光電梯空間不小,平時容得下十幾位乘客,眼下三人卻顯得擁擠,有一個明顯多餘。
駱家安語氣輕快,與丁昭聊昨晚吃飯喝酒的趣事。他話說半句,丁昭便接下句,默契十足,歡聲笑語不斷,話題也是獨家,沒參與過的人根本插不進去。
提著咖啡袋,程諾文麵無表情看樓層數字上升。
身後的駱家安對丁昭說:“昨天看你在店裏喝得很痛快,他們不久要出新酒單,我有內線,已經事先窺過一眼,有杯酒的鹽邊用的是鹹味蟲鹽,非常獵奇。”
丁昭好奇問:“蟲子做的鹽嗎?”
“是啊,我看了也嚇一跳,想想又覺得好玩。你有沒有興趣?要有空,我們可以一起去試試。”
“好啊,”丁昭答應得很爽快,“我都有空的。”
程諾文聞言,心中警鈴大作。他和駱家安照麵一打,就知道彼此都是同個圈子同個身份。同類人的心思太好猜,他們出手時什麽動作狀態,自己一清二楚。
這人天天跑去BD那裏,和逛花園一樣,目的如此不純粹,小昭怎麽看不出來?
程諾文表情沉下去。苦於不能開口,否則他恨不得當場給丁昭開個一百頁方案論證展示。
“怎麽了Nate,臉色這麽難看?”
電梯門反光,駱家安注意到程諾文神色轉變,好心問:“袋子太重嗎?”
程諾文抬抬手,用動作表示:我輕鬆得很。
駱家安微微一笑,湊近和丁昭說悄悄話。程諾文半個字沒聽見,隻能從電梯鏡麵觀賞兩人貼近的身體。他胸口悶,又怕自己情緒太明顯,讓丁昭瞧見反感,臉一別,不去看了。
到28層,電梯門開,Kate站在外麵。
她提前來接丁昭,結果卻見是程諾文拖著兩個咖啡袋,忍俊不禁,問:“你改行送外賣了?”
丁昭快步走過程諾文,說給Kate吧,我是替她拿的。完了與駱家安並肩往前走,仍是相談甚歡。
Kate剛準備接過袋子,程諾文說沒事,我替你拿進去。
女人當即看破他的心思:“你就想再去BD繞一圈,對吧?”
“……”
Kate看他一臉不痛快,猜到這段電梯之旅不甚美好,心裏樂,麵上不多刺激,說駱家安最近與BD頻繁聚餐,與丁昭碰上多聊幾句,很正常。
“再說有帥哥幫忙買單,我可歡迎了。”
程諾文蹙起眉:“你和他走這麽近,Beth沒意見?”
Kate失笑:“難道指望你套話嗎?Ian請你吃飯,你推了多少次?有機會不用,怪不得Beth天天和我罵你現在腦子不清爽。”
程諾文理虧。駱家安遞來的橄欖枝,他巋然不動,邊曄倒是接了,不過吃過飯的心情也不怎麽好。
他問Kate有沒有借飯局打探到什麽情報,Kate感慨:“無懈可擊,挑不出一點毛病,好到我都想倒戈了——開玩笑,他越與世無爭,Beth越頭疼。”
有些事情不宜張揚。表麵看,駱家安是喬蓓請來為CO2開拓業務的神兵,實際上幾位管理層心中有數,駱家安來上海,是喬蓓向香港那邊妥協的結果。
去年盈利不理想,某位合夥人以“協助”為由,指派來一名自己人。話說得好聽,駱家安隻來一年,掛個GM的虛職,隻管專組,目標是帶帶CO2的生意,介紹點香港資源,平時不會插手公司運營,上海還是喬蓓說了算。
放他爹的狗屁!喬蓓在高層小群發語音:我幹*他的臭*,史蒂芬就是想惡心我,你們是沒看到開會時候他那張嘴臉,影射我做假賬騙他們,說什麽純利比去年低那麽多,很難不讓人懷疑——CO2百來張口不都得我養啊?我苦哈哈上海搬磚,他舒舒服服躺在香港收錢,收少了還拉個驢臉給我瞧,要不看在東尼麵子上我早掐死他了。
帶生意給資源,原本完全可以直接走BD。然而BD是喬蓓的死士,合夥人不肯將利益拱手相讓,繞個圈來戳一戳CO2這座金字塔,引來左右搖晃。
麻煩的人事物,隻多不少。程諾文想起喬蓓的通知:“年後Stephen和Tony是不是都要來上海?”
“對,日期定了。”
Kate舒口氣,“我馬上要出差,估計是碰不到。”
“你有意避他?”程諾文意有所指。
“也不是,恰好時間撞了,”Kate並無尷尬,“我有什麽可躲的,他現在對我來說隻是合夥人而已。”
有關勞燕分飛,Kate是過來人。多年錘煉,她的身心早已是鐵打銅製,程諾文不再問,替她將咖啡袋拿進公司,到BD工區,他想了想,沒進去。
“不進來轉轉?”Kate揶揄他。
視線所及,駱家安還在與丁昭說話,連郝思加也加入,三人聊天氛圍很不錯。
程諾文把袋子還給她,“不了,太擠了。”
送走程諾文,Kate給眾人發咖啡。有同事問Nate剛在外頭幹什麽呢?女人笑而不語,隻有郝思加冷哼,說黃鼠狼想來給雞拜年。
哈?同事摸不著頭腦,都誰和誰啊?
丁昭沒接話。背後的天堂鳥最近長勢很好,茂盛到幾乎能夠遮住他整個人。
聽領養組織的誌願者說,程諾文每周末參加集會。他們有募捐活動,平時入賬人均幾十,最多一兩百。近期結算,總有匿名者大額打款,一次至少兩千塊。
好人一生平安!組員們送上祝福,丁昭沒參與討論。他負責組織的誌願者申請,收到好幾張表格,看到開頭那三個字,毫不猶豫,拿起筆劃去。
年前,小狗領養的集會暫停,丁昭買了車票,過年在家待足一個星期。
回上海還有兩天假,原本準備休息,碰巧駱家安發來信息,問晚上要不要去喝一杯,那家店的新酒單上了。
之前隻做了口頭約定,駱家安實際邀請,自己要麽加班,要麽有事,丁昭唯有婉拒,想想再推也不合適,便說今晚可以。
下樓碰到郝思加,聽他要去和駱家安喝酒。朋友嗯一聲,抬著下巴說:晚上不回來也可以。
你想多了……
嗬嗬。郝思加揮手趕人:對,我想多他想多,隻有你想少了。
春節假期最後兩天,大批人返滬,又將這座城市填滿,酒吧外麵大排長龍。還好駱家安做事穩妥,請調酒師幫他們留了兩個吧台位置,成功躲過人群。
坐下後,駱家安向調酒師介紹丁昭,“這是我的同事。”
哎呀,帥哥的同事果然也是帥哥。調酒師說話抹蜜似的,丁昭笑笑,當作服務行業的問候語,沒放在心上。
倒是駱家安,聽了這句話笑容放大,撐著頭看丁昭的眼神十分溫柔。
耳邊響起郝思加的建議,丁昭默不作聲,翻開酒單問真有蟲子做的鹽嗎,將話題自然岔開。
兩人邊喝邊聊。駱家安隻比丁昭大幾歲,以前也在香港4A做過BD,許多經驗分享。傳授心得,他絕不會搞成大師班,加點幽默和自嘲,讓人如沐春風,連旁聽的調酒師都忍不住發笑。
提到雙方老家過年的習俗,丁昭說自己家是吃八寶飯。駱家安說我也吃過。他家雖在香港,但父母都是老上海,過年一頓甜的逃不掉。
他回憶道:“上海男人燒菜是一等一好吃,我小時候吃年夜飯坐的圓台麵,我爸燒菜可以擺滿,從冷菜糟鹵到點心的黑洋酥春卷,都是他自己不嫌麻煩親手做。我媽就負責監工,跟在他後麵催上菜,我常趁他們不注意偷吃,被抓住,哈哈,難免來頓‘生活’。”
幸福家庭出來的小孩,年夜飯可以吃一桌,從小就知道熱鬧與歡樂如何成立。
自己也很好,擁有惠芬女士付出那份完整的愛,足以熬過一年辛苦。
至於什麽都沒有的,幹脆選擇不感受,這樣對人對己,也許都輕鬆點。
喝過兩輪,中途駱家安出門接電話。丁昭正想著要不要再喝一杯,放在吧台上的手機震一震。
集會上認識的某個比格家長提問:小狗嘔吐嘔出一團灰綠色,不會是中毒吧?
丁昭問有圖片嗎?對方發來,他一看,瞬間心提到嗓子眼。
叮叮車幼年時,路邊有人故意投毒,它舔了一口差點出事,幸好及時送去醫院洗胃。當時它的嘔吐物也是類似情況,丁昭記得極其清楚。
趕緊去醫院!丁昭回複:你家小狗今天有吃或舔到什麽可疑的東西嗎?
不是我家,是我們群裏有人問的。對方解釋。他們知道丁昭照顧比格的經驗豐富,有他聯係方式的幾個狗家長經常跑來取經。
噢,已經送醫院了。
對方發給他群裏的截圖,丁昭劃開,放大看聊天記錄中的照片,看清後,心跳停兩秒,手跟著發抖。
駱家安返回店內,丁昭和他說不好意思,我有點急事,要先走。
看他臉色蒼白,駱家安知道一定不是普通問題。他迅速結賬,溫和問丁昭要去哪裏,現在這個點市中心打車很麻煩,我幫你一起叫吧。
丁昭說是徐匯某個寵物醫院。兩人同時排隊,駱家安那邊快些,直接打到一輛豪華車,親自送丁昭過去。
路上丁昭心神不寧,咬緊嘴唇不停看手機。駱家安沒有追問,他見丁昭膝蓋上那雙手顫個不停,輕輕覆上去,拍拍他,同時對司機說麻煩您再開快點。
到達目的地,丁昭飛快下車,外套也忘記拿,推門衝進醫院。
他看來極為熟悉內部,徑直跑去急診。駱家安拿上他的外套,緊緊跟在後麵。
到等候區,有個熟悉的身影低頭坐在那裏。丁昭上去二話不說,直接揪住對方衣服,罵道:“我操你的程諾文,你到底會不會養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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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b本日泡泡:離異夫夫半夜急診大打出手為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