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 照亮阒静的一室,一长一短的影子相互交错。
柳姝妤面红耳赤,樱唇紧抿, 手指按住那敞开的袖口。那袖中装的正是被撕烂的心衣。
萧承稷深深看着她, “不说话,看来尺寸是合适的。”
萧承稷并没有再靠近一步, 反而不急不缓去到桌边坐下, 道:“看得出来你与你那堂姐关系甚好。”
唯恐萧承稷做出过分的举止,柳姝妤不敢靠近他太近, 站在原处离他有一段距离,待萧承稷极为警惕,“堂姐在太尉府长大, 我自是与她亲近。”
柳姝妤倒是有几分奇怪,心道萧承稷大半夜跑到来,就是为了说这?
事实萧承稷来,也确实是为了这件事。
萧承稷目光一切也未曾离开柳姝妤, 嘱托中带着些命令的语气,“别和柳棠月走太近。”
以防柳姝妤听不进去她的话,萧承稷特地拿了她的心衣来,引得她注意和重视。
柳姝妤蹙眉, 心道他这人真奇怪。她与柳棠月一起长大,小时候虽然因为一些事情红过脸闹别扭,但很快就和好如初,萧承稷这般命令她,柳姝妤自然是不高兴的。
“倘若堂姐与殿下有过节, 我替堂姐向殿下道歉。”柳姝妤福身,态度诚恳。
萧承稷轻笑, 并不接受,反而有些动怒,定眼看着离他远远的女子,道:“你替她道歉,你是柳棠月吗?你以为是姐妹情深,可人家当你是姐妹吗?”
话中带刺,能感受到萧承稷火气挺大。
柳姝妤拧眉,不打算在萧承稷面前理论此事。
她不知晓萧承稷为何对柳棠月有如此大的敌意,他看不惯的人和事,难道她就要迎合吗?
柳伯辛的事情,她还没找萧承稷算账呢!
萧承稷明明就想出了对策,但却还拿这事情来威胁她。
“堂姐是我四叔的女儿,骨肉里流着的都是柳家的血,怎么就不是姐妹了?我们的关系素来很好。”柳姝妤维护道:“翊王殿下这样挑拨关系,有意思吗?”
萧承稷气得站起来,手中握住玉骨折扇,怒气随着两指转动折扇,慢慢减淡。
柳姝妤一看自己仿佛站了上风,有一丝小小的窃喜,便趁着这股欢喜指出萧承稷的不厚道,抿唇正经道:“殿下在得到边境消息后,就已经有了行动。殿下明明也不想长兄去,劝了多次,也劝动了长兄,已经有结论,却我找你求助时,趁火打劫。”
萧承稷深深看着柳姝妤,来了兴致,打断道:“所以呢?”
“所以你……”柳姝妤唇瓣张了又合,被打断后气势明显没有刚才足了,声音稍弱,“你阴险狡诈!”
她快速说完,迅速低下头去,连看他一眼都没有胆子,担心说出实话,被阴险狡诈的萧承稷记仇报复。
萧承稷素来是个沉稳的人,但事关柳姝妤,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在你眼里,萧承泽就不阴险狡诈?”萧承稷竟不想他在柳姝妤眼中已经是如此的不堪了,一时间怒意横生,“他就是你心中的正人君子?”
嗯,怎么不算正人君子呢?
在柳姝妤眼里,萧承泽是将她从河里救起来的人,自然是比他这个算计的阴险小人要好上千百倍。
萧承稷听不得这些,也见不得到柳姝妤有丝毫这样的想法。
想也没想,柳姝妤低声反驳道:“都不是。”
都是无耻之人。
这声音极轻,萧承稷正在气头上,根本没听见,面上一如既往的阴沉可怕。
微怒的目光看向距离他约莫十步之遥的女子,萧承稷缓缓展开玉扇,低声道:“我记得在新婚之夜,柳娘子求过我一件事,何以报恩,可还记得?”
旧事重提,柳姝妤立于原地愣忡,将要被遗忘的记忆重新唤醒。
求萧承稷的事情,是杀了萧承泽。
而那报恩……
萧承稷折扇一收,“唰”的一声在阒静的寝屋尤为响亮。他单手负后,在柳姝妤的不言中缓步迈向美人榻。
男子坐下,两腿.分开,拿了折扇的手放在已右膝膝盖上,挪目看向愣忡的她。
柳姝妤被看得喉咙发紧,手指下意识握得紧紧,不祥的预感随之而来,“这是太尉府,你不可胡来。”
萧承稷目光深深锁在她身上,“我若非是胡来呢?”
“过来。”
萧承稷沉声说道,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命令,“想要如愿以偿,便过来。”
柳姝妤犯怵,脚步不停呼唤地往前面走。一靠近,萧承稷倏地伸出手来,柳姝妤猝不及防,踉跄下被裙摆绊倒。
她一手手腕被萧承稷握住,另一只手手掌撑在男子左腿膝盖上,半个身子近乎扑了过去。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味道,柳姝妤抬眼,恰见她半个身子被萧承稷分开的双|腿卡住,目光平视,所见是……
面若红霞,柳姝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萧承稷捏住她香腮,眼底泛起汹意,“柳娘子倒不用如此急切。”
烛光下,男子投下的影子盖住她面颊,柳姝妤只觉听觉暂时失灵,呼吸也跟着凝滞,在带着压迫感的双眸中看到自己委身的模样。
喉咙发紧,想要逃离。
萧承稷凝着她朱唇,手指擦过她唇上的颜色,“柳娘子知道该如何,昨日不是已经有经验了么?”
目前除了萧承稷,柳姝妤寻不到最佳的帮手。
“半年,我希望半年后能如愿,且不牵扯到我家人。”
如果可以,柳姝妤甚至想明日就看到萧承泽遭到报应。
萧承稷拧眉,终于从他面上看出一丝不解,“成亲前,不是很恩爱么?如今就这么恨他?”
柳姝妤撒谎道:“昌王待苏念慈一心一意,明明爱的是她,却还来与我虚情假意。骗人感情,我不喜,这个答案殿下可满意?”
“我倒是不知,你这性子变得如此刚烈。”
萧承稷的印象里,柳姝妤没如此大的戾气,偶尔惹她生气,她也只是扭头就走,使起小性子来避而不见。
萧承稷带着她手,放在腰间蹀躞上。
纵是不言一词,柳姝妤也知他想作甚。
指尖滚烫,有些颤抖,她埋头将蹀躞解开。
萧承稷扶着她腰,单手将跪在地上的女子抱起,坐于大腿上,“柳娘子聪慧,一点就通。”
柳姝妤有求于人,不与他呈口舌之快。她心一横,便当是被狗咬了几口,大局为重,这点牺牲值得。
双臂环住萧承稷脖子,柳姝妤往前倾去,柔软的唇瓣轻轻贴他唇上。
柳姝妤不擅,虽知晓接下来该怎样,但还是停留在最初那一步。
殊不知,什么都没做的她,让萧承稷愈发不平静。
“斯啦——”
锦帛撕裂的声音响起,柳姝妤雪肩半露,肩上一阵凉意。
萧承稷反客为主,扣着柳姝妤脖子,借力将人推近,含住她樱唇……
榻边衣裳散落一地,除了萧承稷身上的一件外衫,其余皆是柳姝妤的衣裙,玉环珠钗掉落,恰好落在那散落一地的衣裙上面。
眼雾朦胧,柳姝妤抓住软枕,侧头之下恰见萧承稷从怀中摸出一小瓶子。他从瓶中倒出东西,而后吃掉。
柳姝妤泛起疑惑,声音有些许嘶哑,“你吃什么?”
萧承稷不言,扣住她抓住软枕的头,俯身吻她唇,将女子的疑虑尽数吞了回去。
柳姝妤拧眉,他定是身子虚.弱,否则这关头下,哪个男子还从怀中掏出瓶药来吃。
唇间嘤咛,软枕哭湿一片,柳姝妤使劲抓住软枕,只求快些天明。
萧承稷狎住她肩膀,“在太尉府多留几日。”
柳姝妤摇头,语不成调,“不行,明日就得回去。”
回去,不让父亲母亲瞧出端疑,还能在昌王府探听到萧承泽的计划。这也是柳姝妤一开始打算的。
萧承稷倒没有多失落,唇瓣轻轻蹭着朱唇,语气也温柔起来,“那回昌王府后从琼华园搬去临西阁。”
临西阁是昌王府最偏僻的地方,在后院围墙旁,几乎没人去,估计沁阁院里已是杂草丛生。
柳姝妤正想着,许是被男子发现心不在此处,便使了坏。
朦胧间,她似在梦中,脚踩在软绵绵的云端,忽而被人从背后推下深渊,痛|意袭来。
柳姝妤低吟一声,眼泪又润湿枕头,只得迫着应了下来。
萧承稷满意,瘦长的指节握住她紧抓枕头的手,十指紧扣。
翌日,柳姝妤醒来已是天光大亮,身旁的被褥还留有余温,想来萧承稷刚离开不久。
“王妃醒了?”
床幔外传来山岚的询问声,柳姝妤裹紧被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声音喑哑,好似嗓子缺水,干涩得很。
柳姝妤也是一说话,才发觉嗓子成了这副样子,暗怪不知何时离去的萧承稷。
“卯时了。”山岚凑近,在床幔外候着,道:“奴婢服侍王妃起床。”
柳姝妤清了清嗓子,阻止道,“不必。”
她如今满身都是印子,无法见人,便让山岚将干净的亵衣拿来,她自己穿,待将身子裹严实后,再让山岚伺候着穿衣裙。
床幔撩起,柳姝妤瞧见桌上的一碗药,愣了片刻。
山岚注意到了,说道:“王妃昨夜熬药怎不叫醒奴婢们,是奴婢和紫檀失职,让王妃亲自动手。”
柳姝妤诧异,道:“你进来那药就在了?”
“进来就有呀。”山岚故作不知,让柳姝妤放下担忧,轻松道。
柳姝妤明了,恐怕是萧承稷走时特地留下的避子汤。
“昨夜嗓子干涩,药端回来后又太困,一时忘了喝。”
她过去端起药碗,饮下前还是有几分犹豫。
一碗避子汤下肚,柳姝妤莫名生出负罪感,倘若有了萧承稷的孩子,她饮下的这碗药……
柳姝妤决定改日去万佛寺一趟,请大师超度超度。
梳洗打扮后,柳姝妤去给母亲请安,好在嗓子好了些许,少说话倒没让人发现端疑。
所幸也没聊太久,柳姝妤离开母亲院子,在回廊处,恰巧遇见柳伯辛领着萧承稷入府。
晨间刚走,又今又来,他恐是回府换了件衣裳吧。
柳姝妤第一次如此讨厌长兄带男子回府。
为掩人耳目,柳姝妤还不得不端庄贤淑若无其事地同萧承稷行礼。
“弟妹客气。”
萧承稷一副并不知晓柳姝妤还在太尉府的模样,回了她一句话。
“王妃,昌王殿下来接您了。”
就在此时,家丁匆匆来报,唇角扬起一抹笑容。
而话音刚落,只见萧承泽迎面走来,在看见萧承稷站在柳姝妤身旁时,明显一楞。
六目相对,风拂渐起秋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