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雨阁。
苏念慈也没想到兄长回来, 她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但可惜哥哥不太争气,念书那会就老逃学, 还让夫子追到家中来告状。他念书不行, 文难以入仕,便行了武官, 如今在军营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苏见山被仆人领进来, 看见满屋子的华贵之物,眼睛都看直了。
“昌王府的陈设就是要比咱家的气派。”苏见山也不是乡下来的穷酸人, 只是在条件艰苦的军营里待久了,看见比家中奢华的物件便忍不住多看几眼。
苏念慈笑道:“这还算气派?兄长是没见过骊山避暑山庄的景致,那个才叫气派!”
说起避暑山庄, 苏念慈意犹未尽下有几分惋惜,要是那次她没被崔皇后禁足便好了,她定要将那些个雕梁画栋看个够。
不急不急,往后有的是机会。
萧承泽承诺过她, 昌王正妃的位置是她的,待他大业功成,柳家便没了用处。
“兄长,等往后我腹中孩子出生, 昌王会更加宠我,苏家也会渐渐被重用。”
苏家是小官之家,苏父是吏部属下一小小官员,俸禄不高,如今苏念慈成了昌王侧妃, 整个苏家也因此沾了些许皇亲国戚的光。苏父在官场上渐渐收到尊敬,暗地里巴结的人也多了起来。苏父尝到甜头, 暗暗享受这种被追捧和巴结的感觉。
苏见山看眼妹妹逐渐显怀的肚子,同样期盼这一日的到来。
不过他今日来,是有件比这还重要的事情找苏念慈帮忙。
苏见山入军营有两年多了,一直等着升迁机会,可他确实不如营中的同期士兵,眼瞧着比他还后进来的士兵高他一级,苏见山心里憋屈。
后来,妹妹成了昌王侧妃,在他的大肆传播下,军营里的人都知晓了他和当今五皇子昌王殿下的关系。一时间新兵老兵争先讨好他,甚至还有人给他好处,托他提携。
苏见山逐渐尝到权势的好处,开始有了更深一层的想法。利用这层沾了皇亲国戚的身份,尝试着升职。
苏见山想坐上校尉的位置,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营中的校尉之职,十之八九非他莫说,然后却在前夕生变,苏见山的顶头上司换人了,校尉也不再是他。
苏见山气愤,打听之下才知是三皇子翊王安排的。
翊王和昌王皆是皇子,年幼长序而已,这些个军兵尽是个看人下碟的货。
苏见山听人说用一百贯钱就能买官,顿时有了想法,奈何手里的钱不够,只好来找苏念慈借点周转。
他将这件事与妹妹一说,苏念慈听后一惊,惊讶地从坐位上站起,道:“买个官职一贯钱!这还是小小的校尉!兄长,你是不是脑子犯糊涂了!这种话也行!一百贯钱诶,一百贯钱!”
苏念慈扳起手指数了数,虽说她是有不少积蓄,加上这段时间萧承泽送她的首饰,零零总总有了一百多两,但也不能就这样说给就给。
苏见山纠正道:“捐官!捐官!莫要把话说那么难听。”
“我的兄长,你脑子清醒点,且先不说你这是靠不靠谱,倘若事情被人揭发,可是要掉脑袋的!”苏念慈听不进去,给苏见山分析其中利害,又想了想,道:“这样,我今日给王爷提一提,看军营里能不能通融通融,但估计没什么好结果。但不管怎样,一百贯钱不能花,花了是个后患,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苏念慈想着,不能因为苏家的事情,给萧承泽添乱。
苏见山眉头一拧,其实他也觉得太贵,钱花不值当,但是又想要这个官职,他入军营有两年了,还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小兵,最多的便是和昌王攀上了点关系。
心底终究还是不愿的。
他是希望不花费银钱就能捞个一官半职。
苏见山在想,倘若以后他位高权重,如此敛财之法,也不是不行。
苏念慈让他回去等消息,苏见山将希望寄托在妹妹身上,出府的那刻顿觉轻松不少。
然而就在苏见山踏出昌王府后,青霜将探听到的事情悄悄告诉山岚。
山岚转而又告诉了柳姝妤。
当天夜里,柳姝妤以为萧承稷不会再来,哪知沐浴出来便见他在团蒲上坐着,似在等她。
柳姝妤低头,将亵衣领口拢紧,对于萧承稷的到来早已见怪不怪。
萧承稷见她发尾有些湿润,大抵是在沐浴时打湿的,道:“过来,给你擦头发。”
语气熟稔,宛如一对新婚夫妻。
柳姝妤在原地立了有一阵子,在萧承稷的注视下乖乖过去,路过衣架时,顺手拿了干净的锦帕。
递过去帕子,柳姝妤背对在萧承稷,在他身前坐下。
男子指尖滑过她脖子,敛走头发,拿着锦帕仔细擦拭沾湿的发尾。
屋中寂静,只听得衣裳擦过的窸窣声。
烛火映照影子,亲密无间。
柳姝妤率先开口,道:“今日侧妃苏念慈的兄长来过,我留了个心眼,让侍女去探听一番,才知晓苏见山打算用些银钱买官,军营里的校尉官衔,竟值一百贯钱,原来朝堂上还有如此阴暗的一面。”
“买官?”
萧承稷正擦头发,手指一顿,面色不是很好。
又是苏家。
前世萧承泽继位后,苏念慈的父亲和兄长借权敛财,售卖离京偏远的郡县官职,败坏风气,让无数有志之士怀才不遇,对朝廷怨声载道。后来窃国余孽借着民怨,起兵造反,直捣皇城。
原来这么早,苏家买官便初见端倪。
萧承稷拿上锦帕,继续擦头发,逗她道:“跟我说这些,是想一并除掉苏家吗?”
柳姝妤轻轻点头,幅度较小。
她适才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知晓她势单力薄,恰好可以借萧承稷之力。
柳姝妤回过身去,手臂攀上萧承稷肩膀。这猝不及防的举动倒让萧承稷愣忡,男子手中的锦帕还握着她发尾。
“想求殿下帮个小忙。”
柳姝妤凑上去,胆子放大了些,将萧承稷擦拭头发的手抚下,再握住。
她仰头,鼻尖轻蹭萧承稷高挺的鼻,而后蜻蜓点水般低吻他面颊。
在柳姝妤眼里,她和萧承稷不过是以物换物的关系。
既然她想要他帮忙,便主动些,主动讨好萧承稷。
是以,有了这一幕。
待唇离开萧承稷面颊,柳姝妤脸颊涨红,心脏狂跳不止。她低垂着头,甚至都不敢去看萧承稷此刻的脸色,又忍不住好奇,余光挪上,偷瞄一眼。
只见男子脸上写尽错愕,眸底却泛着汹意。
柳姝妤忸怩不安,也不知萧承稷是怒了,还是对她突如其来的讨好受用,但目前来看,前者极为可能。
愁意渐起,柳姝妤秀气的眉毛拧成一团,攀住男子肩膀的手指绞在一起,局促不安。
唇瓣翕动,柳姝妤正欲道歉缓和气氛,后颈被萧承稷宽大的掌心托住,猝不及防下带了过去。
鼻尖贴着鼻尖。
距离近得她都能看见男子面颊细碎的小绒毛。
柳姝妤下意识梗着脖子,像拎小狸奴一样被萧承稷拎着后颈,惊悸不安。
“适才是在讨好我吗?”
萧承稷低喃开口,火勺热的气息喷洒在她唇边,扰得柳姝妤越发面红耳赤。
柳姝妤低“嗯”一声,没有反驳。
萧承稷没有任何举动,深深看着她,说道:“那接下来,该如何?”
柳姝妤抿唇,掌心落在他肩膀上,借力往上直起身子,亲吻萧承稷的唇。
她是想着点到为止,然后萧承稷总是不顺她意。
男子掌心扣住她后颈,吻上她唇。
夜色阒静,灯影婆娑。
柳姝妤险些窒息,眼雾朦胧地伏在萧承稷肩头。
樱唇染了水光,在昏黄的灯影下恰似颗耀眼璀璨的珍珠。
青丝披散肩头,亵衣半褪,藕粉小衣藏不住春杏,诱人采撷。
萧承稷指尖滑过她肩头,两指一捻,紧紧系住的带子翩然垂落。
“苏见山的事情,翊王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柳姝妤环住萧承稷脖子,侧头看他。
眼眸含波,唇瓣娇妍,妩媚的模样让人看了挪不开眼。
萧承稷轻蹭她唇,低喃道:“如你所愿。”
“不过尚需等些时日。”
萧承稷握住柳姝妤手腕放至腰后。
余光落在前方不高不矮的竹几上,萧承稷挪动,将女子纤白手指被按在竹几上。
柳姝妤拧眉,不喜欢如此,连带着也讨厌和寝屋中所有的桌子、卧榻。
烛火将萧承稷的影子投下,恰好罩住女子娇小的身影。
她偏头,碰了碰他软乎乎的唇,道:“殿下一言九鼎,我相信殿下的承诺。”
十指紧扣竹几,柳姝妤在跌|宕中期待这一日的到来。
柳姝妤猜想,大抵在前世,苏见山的军职便是这么来的。
大哥柳伯辛花在神武军身上的心血,全然被苏见山给糟践了,这次柳姝妤一定不能让事情发生。
风住云歇,夜幕里的积云散去,皎洁的清辉洒落。
月色寂寥,星云参横。
在萧承稷怀了歇了好一阵,柳姝妤回了些力气,她随手拾起地上的外衫套在身上,起身送萧承稷离开。
乌发松散,雪肩之上错落着红印,宛如被积雪盖住的寒梅,分外惹眼。
柳姝妤将萧承稷送到房门口,外衫下的小腹微微拢起,指尖将一缕乌发捋至耳后,声音软绵,道:“山岚知晓我们的事情了,殿下往后再来时,不必避着。”
看着被他亲自雕琢过的璞玉,萧承稷柔和一笑,抬手轻抚柳姝妤发顶,声音温润,“甚好。”
他当然知晓山岚知道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