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稷柔和一笑, 抬手轻抚柳姝妤发顶,声音温润,“甚好。”
柳姝妤总觉这句暗含深意。
这是事情结束后, 柳姝妤第一次送萧承稷离开。
身子疲乏的她倚靠着门, 垂落的乌发散在胸前,面颊粉嫩, 宛如出水芙蓉, 娇妍清丽地让人一看便挪不开眼。
一弯明月渐偏穹顶,约莫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天明。
有夜风出来, 吹动两人衣摆,柳姝妤顿觉凉快不少,但垂眸瞥见被吹动的单薄衣衫, 腿间一阵凉意。
耳根子一片薄红,柳姝妤垂手,悄无声息按住衣摆,道:“虽说此处僻静, 鲜少有奴仆徘徊,但时候不早了,还翊王殿下快些离开。”
萧承稷敛眉,看她一眼, 遂了她的愿,离开临西阁。
柳姝妤倚靠门扉,直到夜色中萧承稷的身影完全消失,她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松弛。
腿间扯得生疼,柳姝妤回到屋子的步子每一步极小。
榻边满地狼藉, 虽然萧承稷离开前简单收拾过一番,但团蒲上堆叠的衣裳不断提醒着她适才发生过什么。
看得柳姝妤面颊升起一片薄热。
晃晃头, 柳姝妤将脑中的画面晃出去,拿了衣裳去净室,回来后倒头便睡。
往后再不送萧承稷离开了,还是睡过去一觉醒来不看见他最是舒心。
以物换物,她不亏,再有几月,应该该就能有喜事传来。
苏见山应是要比萧承泽先一步被萧承稷拿到把柄。
且说这边,苏念慈当夜便向萧承泽提及大哥想要觅个校尉军衔的事情。
苏念慈总觉萧承泽疼她,爱她,看在腹中孩子的面上,应该会答应这件事,但没想到萧承泽拒绝了,且还劈头盖脸将她说教一番。
“如今是什么时候,你大哥是嫌本王在父皇面前受批的次数不够多,还想给本王多添一次?”
萧承泽最近事事不顺,景帝原本打算交给他处理的事情,现下通通给了萧承稷在打理。
景帝对他态度的突然转变,大抵是从江南一带难民出现在京畿开始。
那次,萧承泽气不过萧承稷被景帝看重,便安排人在那群难民中煽动难民们情绪,趁机借助混乱让他藏在难民里的手下对萧承稷下手。
手下得逞,可惜的是只伤了萧承稷手腕。
然后这事当日就被景帝知晓,景帝突然召见萧承泽,并未提及这事,但句句都在敲打他。
萧承泽在养心殿跪到深夜才出宫。
便是从这时候开始,景帝待他明显不如往昔器重。
萧承泽急迫,急迫地想利用柳姝妤来诱萧承稷,再演绎一场捉|奸在场的戏码,让萧承稷德行有亏。
此事未见眉目,苏念慈又来倒插一脚,竟然还想他帮苏见山谋个军职,简直是胡闹!
苏家对他的事业并未帮助,萧承泽犯不着为了苏家,再将自己往风口上送,让景帝频频失望。
被责骂一番,苏念慈噙着泪,不敢多言。
萧承泽烦躁地从床榻下来,意外地没哄苏念慈。他赤足立在窗边,推开半扇窗,看着漆黑的夜景,心情却愈加烦躁。
没来由的烦和焦虑。
苏念慈头一遭被冷落,使起性子。她重新躺下床,将被子一裹,面朝里面准备睡觉。
翌日,苏念慈给苏见山传信,让苏见山断了念想,也告诫他莫要一意孤行花上二百贯钱买官。
信到苏见山手中,多多少少带着苏念慈昨日被萧承泽冷落的怨气。
苏见山瞧着事情没有进展,且他手中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买官的念头就此作罢。
但说到底,心底还是念着的。
*
炎炎夏日总算过去,秋风渐起,接连两场细雨后,天气凉爽。就在众人开始享受秋日的沁凉时,京郊传来的消息在京城中炸开了锅,百姓惶恐。
城西外的莫水村,闹起了瘟疫,尸横遍野。
百姓们聚集在城门口,不让城外之人进来,也劝说城中之人莫要轻易出去,后来还是官兵镇压,才将聚集的百姓赶走。
“这瘟疫说来奇怪,没有任何征兆,起先是村中的两名老夫妻双双高热不退,两人也没当一回事,用了民间的土法子退热,后还是不行,病情愈发严重。那对老夫妻的子女不在身边,便拜托邻居去请村里的郎中,哪知郎中还没请来,两人便咽气了。”
官吏上报,接着说道:“没过两日,这邻居一家也开始出现症状,先是高热不退,而后又乏弱无力,跟已去的那俩老夫妻的病症一模一样。十日内,五十三户人家或多或少出现此类症状,还死了一十八人。莫水村拢共才一百六十六户人家看,里正这才开始注意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呈书往上报。然而呈书刚传来,消息不胫而走,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景帝阅完急报,面色凝重,将折子放于龙案上,道:“莫水村就在城西,如今近的距离,消息传地比急奏都快,倒也勉强说得过去。这莫水村的里正,明显是懈怠了,这么重要的事,却等事态严重时才上报,确乎该罚。”
景帝又听一众百姓闹事,眉色渐深,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只是这百姓聚集在城门口,倒想是被人牵着走一般。”
萧承泽不放过任何一个在景帝面前表现的机会,率先站出来,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查清这背后是否有人趁机捣乱,煽动百姓闹事。”
诚然,景帝将此事交给了萧承泽。
萧承泽领旨,腰背挺直了些,立在萧承稷旁边倒生出炫耀之意。
萧承稷道:“禀父皇,莫水村突发瘟疫,趁着这波疫|情尚未传远,需严守莫水村,以免村中之人惊惶逃命下将疫症待出去。还有便是请太医前往,对症下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疫|情控制住。儿臣愿随太医一起前往莫水村。”
前世,莫水村安宁,未曾爆发过瘟疫。而这一世,萧承稷重生后已经改变了一些事情难,他猜测恐怕是因为变动的事情才导致莫水村瘟疫肆虐。
瘟疫,恐怕不是天灾,而是有人蓄意制造。
萧承稷只觉奇怪,他前阵子才去过一趟莫水村,不过半月,便生出了这事。
很难不让他多想。
景帝准了萧承稷,令其不日动身,还不忘嘱托,“瘟疫肆虐,注意防范,怎么去的,便怎么回来,莫让你母后担心。”
萧承稷道:“谢父皇关心,儿臣会小心的。”
萧承泽笑容凝在唇边,那得意的神情随之消散。
他想,此刻莫水村必定是乱成了一锅粥,萧承稷带着太医这一去,能否将瘟疫解决尚且不知,但萧承稷在莫水村将村民安抚中,被父皇得知,定然再夸赞萧承稷一番。
与其在京城调查那毫无头绪的事情,倒不如也跟去莫水村,届时想办法把功劳全抢过来。
萧承泽当即改变主意,舍了留在京城追查百姓群聚的源头,凑请道:“父皇,莫水村凶险万分,儿臣仔细想了想,愿意随三哥一起前往,相互有个照应。溯源一事,儿臣交由手下去办。至于溯源一事,儿臣交给手下去办。”
景帝大抵是猜到了萧承泽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面色不是很好,道:“百姓闹事一事便交由京兆府尹查办。老三,你带老五和几名太医一起前往莫水村。好了,今日就这样,散朝。”
朝会散去,待景帝离开,诸位大臣们才三三两两离开紫宸殿。
京畿诸年太平,十几年没出过大灾大难,像莫水村这种突来的瘟疫,从未有过。正因没有,众人听闻后,才越渐惶恐。
偏偏是莫水村。
萧承泽不知道柳姝妤在莫水村出过意外,但柳时安、萧承稷皆知柳姝妤在莫水村遇见匪贼,难免不多想。
三人先后走下台阶,各怀心事,却只有萧承泽脸上有笑容。
萧承泽问道:“三哥,什么时候启程?中午不如到我府上吃顿饭,好生商议商议。”
“五弟自己吃吧,我去趟太医院,你回去收拾收拾,越早动身越好。”萧承稷懒得与他废话,交代完后直奔太医署去。
这档子要紧关头,萧承泽跟着不添乱便成。
看着萧承稷远去的背影,萧承泽又一次气上心头,恨得牙痒痒!
萧承稷无视他!
又无视他!
因为萧承稷这句话,萧承泽气得回府以后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
萧承泽在萧承稷这边碰壁,于是回府换下朝服立刻去了趟临西阁,妄图将火气撒到柳姝妤身上。
临西阁。
长桌的一半被各色花枝占了,柳姝妤正专心修剪花枝,准备插花。
柳姝妤鲜少出门,莫水村瘟疫肆虐今晨才传入朝堂,她不知道也算正常。
当看见萧承泽出现在她视线时,柳姝妤突然生出不详的预感,于是放下剪花枝的钳子,遣走侍女山岚紫檀。
看着萧承泽逐渐靠近,柳姝妤直言道:“王爷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倘若是为了翊王的事情来,王爷怕是要失望了,我近日身子不适。”
月信两日前便结束了,这期间萧承稷夜里没有来,柳姝妤倒落得一清闲。
不提萧承稷还好,一提这人,萧承泽不悦的心情顿时被点了炮仗一样。他大步流星靠近柳姝妤,在她面前的凳子上坐下,道:“你应当高兴,萧承稷马上要离开京城了。”
柳姝妤愣住,担心如前世那般,萧承稷离开京城游历邺朝各地,如此一来倒是再一次便宜了萧承泽。
“翊王离开京城?去何处?”柳姝妤关心问道,“怎会如此突然?”
萧承泽从柳姝妤脸上看出了担忧,也是他想看到的一面。
唇角轻勾,萧承泽把玩腰间的玉佩,轻描淡写道:“城西有个村子,叫莫水村。”
柳姝妤听闻一愣,直直看着萧承泽,心里越发紧张,袖中的手指暗暗握在一起。
她不知道萧承泽突然提及莫水村作甚,隐隐担心萧承泽知晓了她前阵子在莫水村出事,在山坳遇见萧承稷的事情。
萧承泽若想借机生事,这便是最好的机会。
柳姝妤稳住心神,莫让萧承泽察觉到一星半点不对劲。
萧承泽幻想着把话说完后看见柳姝妤气恼的模样,丝毫没有发现柳姝妤的紧张神色,道:“莫水村突然爆发瘟疫,萧承稷大概今日就要启程去莫水村。”
“瘟疫?莫水村?”
柳姝妤惊讶之余,又有些不安,“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离开莫水村那会儿,村子里一片太平,怎会突发瘟疫?
前后不足一月,太过突然了。
“今日才得的消息。”萧承泽凝眸看她,“你很惊讶?慌乱?”
柳姝妤故作镇静,反驳回去,道:“我慌乱作甚?只是惊讶京城风平浪静,为何会突然传起瘟疫。”
萧承泽淡淡一笑,道不出情绪,吓唬柳姝妤道;“瘟疫来势汹汹,莫水村仅有一百六十六户人家,短短十日,便有五十三户人家不幸染病。此番前去,凶多吉少,萧承稷有没有命回来,还说不一定。”
诚然,柳姝妤信了萧承泽那番话,面色煞白。
“待会儿,你去趟翊王府。”萧承泽目光落到那崭新的梳妆台上,他起身,朝梳妆台走去。
指尖逐一滑过首饰,萧承泽道:“打扮得好看些,去送送萧承稷。”
没有男子能拒绝心爱的女子来送行,萧承稷也不例外。
萧承稷对柳姝妤的感情,纵使再能忍,在看见她不顾一切悄悄来送行后,克制的心,总会为之心动。
萧承泽不信,萧承稷这次过后还能把主动凑近他的柳姝妤推开。
*
大街上一下子少了不少行人,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不再拥堵,大抵是一部人听闻瘟疫蔓延在城外,全躲回了家中。
柳姝妤坐上去翊王府的马车,一路上隐约听见有几名采买的百姓在议论莫水村瘟疫一事。
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目前萧承稷所知道的,肯定要比这些百姓要多。
这般想着,柳姝妤催促车马快些,尽快抵达翊王府。
柳姝妤拿起帷帽遮住面容,被山岚扶着下马车,甫一双足落地,便听见后面传来阵阵马蹄声。
“吁——”
男子勒绳,驰骋的马匹稳稳停柳姝妤身旁。
风浮动,吹动女子帷帽,掀起一角,姣好的面容在轻纱薄缦下隐约可见。
“你怎来了?”
萧承稷对看见柳姝妤颇为意外,下马站在她身边,问道。
萧承稷一身官服,显然是刚从宫里回来。
“人多眼杂,随我进府。”萧承稷将缰绳交给侍卫,领着柳姝妤进府。
踏进屋子,萧承稷径直往屏风去,准备将朝服脱下,换身便装。
柳姝妤一路跟着萧承稷进来,原本打算等萧承稷开口,她才问一问莫水村瘟疫的事情。但萧承稷除了还在王府外面让她跟进来时,两人有过对话,往后他全程一言不发,而今这屋中除了她,没有一名奴仆。
戴着帷帽,柳姝妤只觉自己傻乎乎站在门口很蠢。
轻纱薄缦间,她瞧见萧承稷在衣架前欲换下官服,但始终没有动作。
柳姝妤犹豫间摘下帷帽,慢吞吞走过去,将帷帽放在桌上,在他身后驻足,道:“我帮王爷。”
萧承稷展臂,俨然是接受她的帮助,“我以为我不说,你便不知道该如何办了,只会傻乎乎站在一边。”
柳姝妤不悦,但想着往后还需萧承稷的帮助,便权当没听见他这话,闷头给他宽衣。
脱下朝服,柳姝妤又瞥见萧承稷腰间系了那个同心结。萧承稷低首,似见那同心结歪了,用手指将其拨正。
她抿唇,心底没来由的烦乱,折身将官服挂到衣架上,道:“殿下,莫水村的瘟疫如今发展到了什么情况?很严重吗?”
柳姝妤取来萧承稷事先准备的靛蓝衣裳,只见萧承稷转过身子,凝视着她。
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让柳姝妤心下一颤,手指不由攥紧了衣裳。
“萧承泽跟你说的这些?”萧承稷声音薄寒,直直盯着柳姝妤。
柳姝妤点头,道:“我刚知晓。”
萧承稷微怒,“所以,又是他让你来的?”
为什么每次萧承泽让她做什么,她便乖乖听话,而他苦口婆心的相劝,在她眼里就是挑拨离间?!
柳姝妤嗅到一抹火|药味,她不知道为什么萧承稷这般在意她是不是受萧承泽的指使前来,因为在她眼里,她既然选择和萧承稷结盟,萧承泽的一举一动都是可窥探的,她来定是带着萧承泽接下来的计划。
柳姝妤解释道:“萧承泽不能左右我,是我自己想来。”
只不过有了萧承泽让她来的借口,她才不用偷偷摸摸来见他。
萧承稷面色稍稍缓和,背过身去,道:“瘟疫突然,让人猝不及防。京城已经很久没有生过动乱了。”顿了顿,他道:“偏偏是莫水村。”
柳姝妤递去宽大的袖口,萧承稷手臂伸进去。
“我也觉得奇怪,偏偏是莫水村。明明上次我们离开时,村子里风平浪静,没有一丝迹象。”柳姝妤回忆道:“会不会是因为那群突然出现的匪贼?匪贼去过莫水村,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倘若他们之中就有染了瘟疫的人呢?”
萧承稷反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与我怎没事?”
柳姝妤稍作反应,耳后泛起一丝粉红。她受匪贼追赶,而萧承稷那日与她甚是亲密,倘若匪贼中有人染了瘟疫,那她和萧承稷两人恐怕不会到现在也相安无事。
柳姝妤站在萧承稷面前,男子高大,柳姝妤的头刚好过他肩膀,她正仰头给他整理衣襟,解释道:“我实在想不到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变故,太突然了。”
上一世,京城太平,莫水村也没有发生过瘟疫。
正因为是变数,才让柳姝妤担心。
萧承稷垂眸,满眼都是女子仰头专注的模样。萧承稷很满意眼前和柳姝妤的相处,唇角生出一抹笑意,道:“父皇已经下令让我随太医一起去莫水村,情况并不算太糟糕,瘟疫会尽早被控制住的。至于瘟疫是如何生起的,待将瘟疫稳定下来后,慢慢查。”
柳姝妤点头,“哦”一声,表示她明白了。手指从男子外裳下理出被压住的头发,无意间触|碰到他脖颈上的肌肤,柳姝妤手指宛如被火苗灼烧过一般,忙缩了回去。
手指蜷缩垂在身侧,她心跳如擂,耳后逐渐泛起一片粉红。
柳姝妤低头,没敢去看萧承稷的目光,道:“那……那你会有平安回来的,对吧?你承诺过我,会取萧承泽的性命。”
其实借瘟疫的掩饰,是除掉萧承泽的最好机会,倘若景帝追查,将萧承泽的死,推到让人防不胜防的瘟疫身上,是最明智的做法。
“是,但现在不是最佳时机。”萧承稷垂眸看她低下的头,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打算让萧承泽此去莫水村有来无回。”
柳姝妤没想到她的小心思会被萧承稷轻而易举就猜中了,她抬头,眼睫缓缓眨着,问道:“那什么时候才是最佳时机?”
她每日看着萧承泽上朝下朝,忙着朝廷的事情,她就有一种萧承泽被景帝重视的感觉。唯恐如前世一般,萧承泽顺利登基,那她重来的这一世,还有什么意义?
萧承稷沉默,须臾后道:“等瘟疫过后,应该不会太久。”
柳姝妤心里有了底,她深知萧承泽将心思隐藏的很好,绝非一两日就能揭穿他的真面目。有萧承稷这句话她踏实不少。
“我相信殿下不会食言。”柳姝妤看着他,心尖滑过一丝悸动。
她私心还是有些担心萧承稷这一出有个闪失,脑子突然一热,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上萧承稷唇角。
蜻蜓点水般落下又离开,柳姝妤唇瓣离开男子的唇时,耳根子和脸颊在不知不觉间红了。
柳姝妤拿过蹀躞,将蹀躞系在萧承稷腰上,红着耳朵解释道:“没别的意思,等你平安回来。”
萧承稷无声笑笑,等她将蹀躞系好,一手揽住她腰肢,轻轻一带就将人带到他怀里。
低头,吻上她唇。
不仅仅是一个吻,其实萧承稷想要更多,但如今不是时候,只能将心里的念想通通藏起来。
*
太尉府,西苑。
柳棠月无意间得知莫水村爆发瘟疫的事情,惊讶之余开始惶恐不安。
莫水村,瘟疫,突然间就有了。
让她立刻想到玄溟给的那瓶下到山泉井的药。
瘟疫,约莫就是玄溟弄出来的。
旁人可能会以为这瘟疫是天灾,可事实上是人祸。
倘若圣上细查,会不会查到她头上?
柳棠月越想越害怕,她不过是想让往后的日子过得好一些,怎就成了被玄溟的替罪羊?
事情一旦败露,她难逃一死,但是玄溟居无定所,朝廷根本拿他没办法。
百花枯没有拿到,竟还将自己赔进去了。
柳棠月坐立难安,急得团团转。
叫来贴身侍女芳兰,柳棠月警告道:“从现在开始,忘掉半月前我们去过莫水村的事情,将那日的事情烂在肚子里,听见没有。”
芳兰也跟着害怕,她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就丢了性命。
“那日昌王妃也跟着小姐去了莫水村,有昌王妃作证,应该是查不到小姐头上。”芳兰看似是在劝柳棠月,其实也是在给自己吃颗定心丸。
这么一说,柳棠月竟莫名安心了些,“对,我们是去莫水村祈福的,碰巧半个月后莫水村出了这档子事情。”
“你多盯紧外面的风声,一旦有什么变动,立刻回来禀告。”柳棠月吩咐说道,倘若有变动,她得第一时间将所有事情往柳姝妤身上引,分散注意力。
芳兰将命看得重要,她知晓倘若柳棠月出事,她定然也会连坐,“奴婢明白,请小姐放心。”
*
就在当日,萧承稷等人便启程去了莫水村,柳姝妤表面上是送萧承泽离开,但担忧的目光从没离开过萧承稷。
隔着无数人,两人没说过一句话,但柳姝妤从萧承稷投来的眼神中读出了安心。
柳姝妤点头,无声地告诉他,她会好好在京城等他平安回来,不会轻举妄动独自冒险去找萧承泽对皇位别有居心的证据。
送一行人离开京城后,柳姝妤总觉心里空落落的,她没着急回昌王府,反而让车夫绕远道在街上逛逛。
马车行驶得慢,隔着帘子,柳姝妤都能听见些百姓在议论莫水村的瘟疫。
明明是刚发生的事情,却仿佛在一个上午传遍了整个京城,弄得人心惶惶。
莫水村山清水秀,这瘟疫究竟从何而来?柳姝妤琢磨不透。
倏地,马车外传来一阵吵闹,听着好像是有人在争吵。
柳姝妤撩开帘子,只见客栈外面一十几出头的男子拎着行李似乎要离开,而他身后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拉着他胳膊,似乎不让不他离开。
“我话说得难听,但事实就是如此,你现在回莫水村,就是去送死,别怪我没提醒你。”中年男子道说道。
路人也劝道:“莫水村有瘟疫,大家都不敢往那边凑,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
“我是莫水村的人,我阿爷阿奶还在莫水村,我难道要干干等着阿爷阿奶出事的消息传来才回去吗?”男子情绪激动,执意要离开,道:“阿爷阿奶将我拉扯长大,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瘟疫又怎样?翊王和昌王带了太医去,那就说明还有救,我更要回去了。”
中年男子气道:“你这孩子,油盐不进!我是我店里的伙计,没我允许,你不准回去!”
柳姝妤一听男子是莫水村的人,想起莫阿婆提过一嘴她孙子在京城客栈当伙计,眼前的人大概就是莫阿婆孙子了。
“停车。”柳姝妤让车夫停车。
马车稳稳停下,柳姝妤下车,朝围着的人群走去,看眼情绪激动非要离开男子,问道:“这位小哥是莫水村西边莫阿婆的孙子?”
男子拧眉,见一身华丽的女子,不禁疑惑,问道:“夫人是?”
“我曾受过莫阿婆恩惠,莫阿婆对我有恩,在我面前提过她有个在京城客栈当伙计的孙子。”柳姝妤笑笑,道:“小哥借一步说话。”
攥紧肩上的包袱,莫光盯着她看,对她的话存有疑惑,但犹豫之下还是随她挪步去了一旁。
远处的马车中,苏念慈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泛起疑虑。
这男子是谁?柳姝妤和他什么关系?
今日萧承泽启程前往莫水村,苏念慈不放心,悄悄偷溜出府来送送萧承泽,谁知道竟让她无意间撞见这么一幕。
柳姝妤怎会管这等闲事?
苏念慈恍然大悟,柳姝妤身上肯定藏了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