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临春一阵反胃感涌上心头, 没听清楚谢明峥说什么,她抱住吐的壶,又是一阵呕吐。先前已经吐过几回, 其实胃里早就空了, 没什么东西再吐, 只是忍不住又想吐。待吐过, 她漱了漱口, 回头问谢明峥方才说什么。
谢明峥自然不会重复一遍, 只拍着她的背,好似安抚,这动作像极幼时母妃轻柔安抚。
人在病时心防总更虚弱, 临春因谢明峥这个细小的动作而感到安全,她不由得往谢明峥怀里靠近。胃里仍旧翻涌着, 她有些脱力, 倚着谢明峥胸膛,缓了缓。
谢明峥揽着她, 眸色微凝。
临春纤长睫羽微垂,忽地掀动, 不知怎么想到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定很难看很狼狈。转念又想,罢了, 左右谢明峥看见就看见吧, 她在谢明峥面前丢人的次数已经足够多, 不差这一回。
她现在又病了,病人可以短暂地贪恋这份温暖。
这般想着,临春没再动, 靠在谢明峥怀里哼哼了两声。
碧云她们都在外面候着,临春需要什么, 谢明峥便亲自动手。临春对于指使谢明峥这件事还不顺手,懒声道:“你唤碧云她们进来伺候吧,你放心,我只是不习惯,等我习惯习惯就好了。”
她软糯腔调,声音飘忽,面色更显苍白。
谢明峥一声叹息,他们出行已是乘坐马车,且行程不算太赶,没料到纵然如此,这位娇滴滴的小公主也能出事,还真是温室中一朵娇花。
他原本想与她共乘,但思及一路上还有些政事要与臣子商议,便各自乘马车。谢明峥朝马车外吩咐道:“怀文,传朕旨意,令队伍原地休息。”
临春睁开眼,细嫩手指扯了扯他衣角:“不用了……”
让所有人停下来等她,多大的排场。到时定然又有诸多关于她的传闻喧嚣而起,她不想这样。
谢明峥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并没理会她的话,“队伍已经走了许久,也该休息了。”
听到他解释不是因为自己特意停下来,临春稍稍放心,她泛白的指节松开谢明峥的衣角,还是难受得要命。她觉得自己这一年多灾多难,身世、身体都出幺蛾子,却又乐观地想,否极泰来,等熬过了这些苦楚,日后定有更广阔幸福的天地。
临春思绪混沌,只是想这么一番事,便已经觉得再撑不住,索性将一切都抛却,闭着眼睛不说话。
整个队伍都停下来休整,众人虽不知发生什么,可方才见着陛下登上贵妃马车,又听闻贵妃传了太医,依稀能猜到贵妃身体抱恙。一时间众人诧异不已,新帝即位已经有些日子,将从前那些得罪他的人都惩治了一番,余下那位先帝的三公主。
后来不知怎么,听闻三公主成了谢昭仪。
那时他们还以为,陛下将人留在宫中,只是为了磋磨折辱。可后来没多久,谢昭仪又成了谢贵妃,独宠后宫。
谁也猜不透帝王的心思。
今日亲眼所见,倒能窥见几分帝王对贵妃的宠爱。只因为贵妃一人不舒服,便叫整个队伍停下来,好让贵妃休息。
李尚书与卫阁老也在此番随行的臣子之列,听得此事,彼此都冷哼一声,不知道新帝又在耍什么花招。他们原本轻视新帝,可经过这些日子,都对新帝的手段有了些了解,明白他城府之深,心机之重。
这样一个人,绝无可能是痴情种。
唯一有可能的,便是他假装被美色迷惑,暗地里筹谋着什么。
李尚书停在树荫下,就着水囊喝了口水,不由猜测新帝的心思。莫非……是新帝有所察觉?
不,不可能。
此事明面上毫无破绽,新帝不可能知道什么。可李尚书又不是很确定,只好暂时按下心中疑惑,且行且看。
熙王与晋王正巧坐在一处休息,附近只有这一片绿荫最大。熙王喝了口水,远远眺向贵妃的马车,笑道:“没想到陛下竟如此重视三妹妹。”
晋王亦眺了眼马车方向,唤身边侍从走近,低声耳语几句,侍从应声而退。他猜测临春是晕车之症犯了,她从没出过远门,有这种反应也不意外。因而让侍从送去一个香囊,可以缓解一些症状。
那厢,马车中,梁太医与晋王同时送来香囊。
临春如抓住救命稻草,两个都收下,赶紧凑近闻了闻。不知是什么香,扑入鼻腔,让混沌的思绪稍稍清醒了些。
她没那么难受,从谢明峥怀里坐起身,看向手中一左一右两个香囊,叹道:“三哥真是细心,竟连这种东西也有。”
这意思听起来是说,他就不细心。
谢明峥眉目微垂,视线落在她手中那两个香囊上。很好,她甚至不曾犹豫过,直接两个都选了。
看她那副欣喜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不过两个香囊而已。
临春又低头嗅了嗅,瞬间觉得自己的生气回复了些。她回头看谢明峥,欣喜道:“太好了,这下不用担心了。”
谢明峥似乎不是很高兴。
这念头一瞬间从临春脑子里冒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认为,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该不会是觉得她耽误行程吧?
临春小声道:“我现在觉得好多了,若是队伍休整好了,可以启程的。”
得了香囊,立刻就生龙活虎了吗?
谢明峥看着临春的眼睛:“我幼时听闻有人乘船时觉得头晕想吐,想来与晕马车是一个道理。听闻有个穴位,按一按可以缓解不适之症。”
临春眨了眨眼,顺势问:“什么穴位?你给我按一按吧。”
谢明峥眸色稍霁,道了声:“可以,那穴位足底。”
临春哦了声,谢明峥伸手握住她小腿,脱下她鞋袜,宽大手掌握住她的脚。她从未觉得自己脚小,大楚于女子的脚没有束缚,自由生长,不过脚这种东西,本就有大有小。临春的脚就比寻常人略小一些,也只是一些而已。
这会儿被谢明峥整个握在掌中,竟显得小巧玲珑。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站在他手心里。
临春不由有些讶然,看着谢明峥的手指在她足底比了比,而后略略用力,有轻微的痛感。临春嘶了声,心里犯嘀咕,这能有效果吗?
片刻后,她当真觉得意识更为清明。
临春笑眼弯弯,看向谢明峥:“真的有用诶,我感觉一下好多了。不止脑袋清爽,连胸口的憋闷之感都疏解许多。”
谢明峥嗯了声,他不比那两个破香囊好使多了。
临春真觉得高兴极了,倘若她一路上都这么昏昏沉沉地难受过去,那一路上得错过多少美景呀。
“好了,你回去忙吧。”临春十分体贴。
“忙完了。”谢明峥淡声应答。
“嗷。”临春应了声,忽然有些不知说什么。
他忙完了,然后呢?他要留在自己的马车上吗?虽然马车很宽敞,他们二人同乘也足够。她要是再问,是不是显得她像在赶人呀?
但她马车里此刻略显狼狈,何止马车,连她自己都略显狼狈。临春不知怎么尴尬起来,撩了撩自己头发。
听见谢明峥道:“按穴位的效果有时间限制,我留下来,可以方便给你治。”
一时两极反转,成了谢明峥给她治病了。
不变的,都是折腾她那双雪足。
临春莫名其妙地想,视线定格在自己脚上,而后意识到她的脚还摆在谢明峥大腿上,姿势与她给谢明峥治病倒是大差不差。兴许是晕糊涂了,她想着,将脚背绷直,往他腹下轻碰了碰。
待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临春一张精致的小脸窘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