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节在大楚算得上大节日, 若在玉京,这日皇宫中该丝竹管弦,笙歌曼舞, 宫外也会热闹非凡, 张灯结彩。不过此番在行宫, 不如在玉京方便, 自然一切从简些。
但从简也只是相对在玉京时, 早些日子行宫里已经忙碌起来, 上上下下都为万寿节宫宴而奔走。宫宴设在行宫待客的西园,宴请了此番随行的一众宗亲与大臣,后妃自然也要参加。
万寿节宫宴是正经场合, 须得着吉服,打扮也得大方端庄。临春一大早便被婢女们拉着坐在妆奁台前梳妆打扮, 虽说行宫天气比玉京凉爽, 但再怎么说也是夏日,吉服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 热得不行。
临春嘟囔着,心里有些郁闷, 但也知道不好出差错。否则被他们拿住把柄,又要骂她几句。
好不容易梳妆完, 临春乘步辇前往西园。行至春枝秋雨门口, 却与谢明峥正打个照面。
谢明峥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番, 她一身暗红色的吉服,发髻盘得端庄大气,倒真有几分气势。他嘴角微扬, 道:“走吧。”
临春嗯了声,与谢明峥一道上了步辇, 往西园去。
宗亲大臣们已经有一些抵达西园,跟着指引入了座。偌大一道石山立在旁边,以朱红笔墨填出“西园”二字。步辇只能停在此处,转以船前行。
放眼望去,是波光粼粼的湖,湖中设几处小岛,岛上建水榭亭台,宫宴便在那些水榭亭台上举行。因而得分别乘舟前往不同的水榭亭台,最大的那座小岛便是帝后与宗亲的位置所在。
宫仆传唤:“陛下与皇后娘娘驾到。”
入了座的宗亲与臣子们站起身迎接,船只摇过来,停在谢明峥与临春眼前。怀文立在船上,恭敬汇报:“陛下,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谢明峥跨上船,回头伸手递给临春。临春扶着他的手上了船,船稳稳当当往湖心行去,停在最大的那座水榭前。谢明峥先一步上岸,又扶临春。临春借着他的手登上岸边,微微一笑。
二人入了座后,宴席才算真正开始。
笙歌曼舞少不了,临春端坐在谢明峥身旁,一举一动皆小心谨慎。她有意端着,克制着自己的散漫,谢明峥却在桌案下轻勾了勾她的手指。
临春小声道:“别闹。”
谢明峥勾唇笑说:“怕什么,自在一些。”
他就爱她自在散漫的模样,不愿拘着她。
临春嘟囔,瞥了眼不远处的那些臣子,埋怨说:“等会儿他们又要骂我了。”
“谁敢骂你?”谢明峥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我帮你骂回去。”
君臣之事,被他说得仿佛轻飘飘一场吵架,临春不由噗嗤笑了声。
目光一瞥,对上谢渊若有所思的眼神。
临春又想到谢明峥吃三哥的醋的事,笑意更深。谢明峥瞧见了她的目光,笑意当即敛去几分,显出一些阴沉。
临春不由觉得更有趣,他不是很聪明么,怎么连这点心思都看不透?
待笑过,临春又想到那位郑姑娘,真可惜,若是那些郑姑娘此番也跟着来了行宫就好了。那位郑姑娘似乎是个妙人儿呢。
歌舞表演很快开始,临春对这些表演兴致缺缺,看着那跳舞的舞姬,觑了眼谢明峥,待这宫宴结束,她要给谢明峥跳舞看。谢明峥目光正落在前方的舞台上,日光在水面上晃出层层微光。舞姬身上洒了金粉,在扭动时亦金光闪闪。
他看得挺开心嘛。临春不动声色,心里却忍不住想,这舞姬还没她跳得好呢。
她轻轻咳嗽一声,身侧的人当即转过头来,眼神疑问:怎么?
临春也不说,只当自己是随意咳嗽了声似的。
她希望谢明峥能从她那一声咳嗽里明白她的意思,但转念又想,自己会不会太苛刻?毕竟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咳嗽那一声是要干嘛。
待到整个万寿节的流程走完,临春已经累到,夏日困倦,她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等到宫宴散场,临春与谢明峥相携从西园离开,回春枝秋雨。
回到春枝秋雨后,临春迫不及待换下身上厚重的吉服,把谢明峥赶了出去。她换上舞衣,想起方才宴上那舞姬,便给自己身上也抹了点金粉。临春在锁骨、腰侧都摸了些金粉,这才走出来。
她已经提前将宫里的婢女们都遣退,此刻这里只有她与谢明峥两个人。
窗牖敞着,风穿堂而过,添几分热闹。
临春脚下一点,翩翩起舞。她从一旁的屏风后跃出来,仿佛一只翩然的蝴蝶,从谢明峥很跟前飞过。飘飞的衣袂从谢明峥眼前滑过,仿佛一片羽毛,轻挠了下。
谢明峥坐在地毯上,一只腿弯着,仿佛回到三年前初见临春那天。
她身上珠玉琳琅响动,他被按着头,看不见她的脸,只听见她清甜的嗓音传进耳朵,视线里只有她那双雪白的足。
谢明峥兀自倒了杯酒,仰头饮尽,眸光落在临春的足上,渐渐沉下去。
光从窗纸投进来,映出临春身上金粉,一闪一闪。谢明峥微怔,蓦地反应过来,她那声轻咳的意思,原来是如此。
她开始在意他的目光落在旁人身上。
谢明峥眸中笑意一点点溢出。
临春跳着舞,时不时看一眼谢明峥。见他始终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有种欣喜之感。从前跳舞时临春便很喜欢被人夸跳得好,喜欢那些在她跳舞时欣赏的目光。
但那些欣赏的目光,也只是短暂地停留。还没人像谢明峥这般,几乎痴迷的目光。
临春忽然觉得心头有种异样的感觉。
这个人眼里只有我,她想。
她更卖力地跳舞,直到一舞跳毕。临春将手中的飘带扔向谢明峥,那只飘带落在他胳膊上。谢明峥想起从前她拿在手上那只鞭子。
他那时真正想做的事,是扑上去咬她的脚。
谢明峥眸色微沉,拽住那根飘带,慢慢站起身来,朝临春走近。临春看他眸色变了,不由脸色红起来,她虽迟钝愚笨些,经过这些日子,却已经明白他这种眼神的含义。
她拽了拽飘带,没拽动,低骂了声:“下流……”
谢明峥将她扑倒在羊毛毯上,长臂扣住她腰肢,双双滚落进垂落在地的淡青色幔帐里。
谢明峥捧住她的脚,虔诚送到脚边,落下一个吻。临春羞赧不已,想说很脏,虽说她洗了脚,可方才跳舞,沾染上不少灰尘。
“阿宝,你知道么?其实第一次见你,我就想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