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臘月初六。
最近春願身上不爽利,通常整夜介失眠,直到天明才有點睡意。今兒晌午梳洗罷,用了飯,便照舊去小佛堂抄經書,眼看著馬上就到臘八節了,她早都吩咐邵俞,從賬房支取筆銀子,辦上兩個粥場,接濟接濟貧苦百姓。
抄了小半個時辰,手腕有些酸了,春願並未抬頭,淡淡道:“霧蘭,去兌些薔薇露來。”
不見回音。
春願抬眼瞧去,發現銜珠正踮著腳尖在博古架上翻找,哪料碰倒了一隻禦賜的紅珊瑚雕如意擺件,這丫頭忙不迭地接住,嚇得連連拍心口,小心翼翼地把擺件往回放,嘴裏還咕噥著念:“咦?我記得那半瓶薔薇露就擱在這兒來著,昨兒還瞧見了,怎麽不見了?”
“薔薇露怎會在那兒,去問問霧蘭擱哪兒了。”春願端起茶呷了口。
銜珠笑道:“主子忘了,霧蘭姐前兒就離府了。”
春願一愣,歎了口氣,習慣了霧蘭在身邊伺候,這丫頭驟然一走,真覺得身邊缺了什麽。
銜珠見主子神色黯然,一張利嘴就跟打算盤似的,劈裏啪啦地開始數落:“霧蘭這蹄子也真是的,主子待她難道不好麽,寵得跟小姐似的,她倒好,覺得咱家的點心不甜,偷偷惦念起了外頭的黃麵餑餑!那裴肆就算再得勢,終究是皇家的奴才,而且還是斷了根的,真是鬼迷心竅了她!”
春願拿筆憑空戳了下銜珠,笑罵道:“你如今也是掌事姑姑了,那些粗話就不要說了,仔細底下人笑話。”
“誰敢笑?”銜珠故意叉起腰,媚眼橫了眼外頭,像花蝴蝶似的飛到春願跟前,啐道:“奴婢有主子護著,還怕他們?”
銜珠彎下腰,拿起墨條在硯台裏慢慢研,笑道:“奴婢自知沒有霧蘭體貼仔細,但奴在這府裏一日,就會盡心伺候您一日,旁人可以揀高枝兒去飛,但奴婢的家族榮寵全都係在您身上,再說句犯上的話,奴和您沾親帶故,死都不敢生二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