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如带着凌时初来到神树边上的小木屋, 落霞林常年有弟子修行,相当于清心宗定向培训基地,因此在神树旁边, 特地建了座小木屋, 以供弟子休整。
宁如再次点开任务, 浏览一遍任务。
【主线任务:初出茅庐。
暗中保护帮助男主成功来到神树处(已完成)
救治受伤的男主(未完成)
对男主进行正确的感情引导(未完成)】
暗中保护这条任务, 竟已标上已完成的状态?
可自己明明都在幻境里,没有暗中帮助。
难道说重点放在后半句,因为男主成功来到神树处,所以这条标记已完成。
看来……
宁如垂眸琢磨, 这任务是有空子可以钻。
“小如。”
凌时初开口,苍白的脸上满是抱歉, “真的不需要,我自己……”
宁如坐下,示意了身边的位置, 态度强硬,“什么地方受伤了。”
师命不可不从。
凌时初抿起薄唇, 走到宁如身前,双膝跪下,双手并着,翻过手腕,朝她伸去。
凌时初是循规蹈矩之人,因此不会跟师尊平起平坐。
宁如顺其自然,看向他的手腕,发现他洁白骨劲的手腕上有一圈深红的伤痕, 划破了皮肉,像是被什么绳索狠狠勒过。
宁如问:“这是什么弄的?”
凌时初目光动了动, 垂下头,神情像犯错的小狗,“在幻境的时候,遇上了余茵蔓,被困住了一会,是我无能……”
原来是在自责自己没用,神情太过可怜,宁如都忍不住安慰几句:“你大有潜力,不必沮丧。”
凌时初目光闪闪,轻轻应了声是。
宁如伸出手,掌心在离他皮肤仅有一寸的地方停下,有淡淡的金光亮起,她在使用治疗术替他疗伤。
凌时初在这过程中一直微垂着眉眼,视线落到宁如的手上,目光深邃。
宁如治好了他手腕的伤口,又问:“还伤到了别的地方吗?”
余茵蔓这类生物生长在荫蔽处,不算强大,就是恶心人,拥有无数条藤蔓,喜欢用藤蔓捕捉路过的生物,送入花苞处,跟触手差不多。
凌时初身型往后一躲,“我自己可以……”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宁如就板起了脸,一副势必要帮他治好的态势。
凌时初无法违抗师命,抬起手,迟疑地扯开衣领,头向一侧偏去,露出白皙纤长的脖颈,在接近锁骨处,有一圈红色伤痕。
果然有。
宁如埋下身子,拉近了与他的距离,掌心贴到他**的皮肤处,专心致志地帮他疗伤。
他微微仰起头,目光流转,落到了宁如的脸上。
好近。
近到能看到她颤动的眼睫。
漆黑的眼眸中翻搅起异样的神色,气息微微急促。
宁如察觉到了气息变化:“疼?”
凌时初一愣,目光慌乱,“没、没有。”
原来男主也是会怕疼的,宁如说:“没事,快好了。”
治疗很快结束,宁如直起身子,系统传来任务完成的提示,“好了。”
“谢……小如替我疗伤。”
凌时初冲她乖顺一笑,拉上了衣领。
不得不说,凌时初身型清瘦,皮肤苍白,带着独有的破碎美感。
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跟原著中描述的清冷正直、担当负责有些许出入。
看来此男主处于幼年期啊,需要经历几段恋情才能成长。
恋情?
这怎么只有他一个人?
宁如顿感不对,“你入了幻境?是你一个人吗?”
凌时初目光一亮,声音抬高,脸上隐隐有骄傲的神色,“嗯,是我一人。”
宁如吃惊问:“在这路上,没有遇到别人?”宁如困惑问。
“是。”
凌时初冲她弯唇一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宁如脑中轰地一声,凌时初怎么没遇上大小姐?
她在系统中紧急询问,系统听完后只淡定地答,主角要做什么,甚至他们自行改变剧情都没关系。
宁如:“那他都没遇上大小姐,我这怎么跟他灌输断绝情爱的理念?”
【不影响。】
宁如明白了,主角们可以任意违背剧情,但工具人必须要完成特定的剧情。
比如,到斩杀当日,就算凌时初不杀宁如,宁如也得赶上去等着被杀。
宁如:……工具人,没人权。
凌时初老老实实地跪坐在宁如身前,见她沉默不语,问:“小如,怎么了?”
宁如琢磨了一会,板起了脸,“小朱,你有心仪之人吗?”
问完她也一阵尴尬,这问题毫无铺垫,是直接干巴巴的切入,可她也没有办法,大小姐这剧情直接被诡异地漏过了啊!
果然两人的气氛变得异样起来,凌时初安静地沉默一会,看向她的双目,视线些微凌厉,“我不明白小如的意思,若是有的话,那小如希望我怎么做。”
凌时初领会能力实在过人。
既然都给了台阶,宁如轻咳两声,照本宣科,开始“恐吓”凌时初:“情爱于我们修仙之人,百害而无一用处。你潜心修炼,必成大器,七情六欲只会阻碍你的步伐。”
她刚说完这句话,系统就响起完成任务的提示。
果然主角听不听得进去不重要,宁如只要完成既定任务就好了。
凌时初沉默半晌,看向她,缓缓开口:“小如是让我断绝情爱,是吗?”
宁如点点头。
凌时初听到回答,双眸泛起雾气,嘴角扯出无奈的角度,轻声问:“那小如教教我,该怎么做?”
宁如:“……”
被问倒了。
她哪知道啊!
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剧情上根本没有!
凌时初垂下眼,语意嘲讽,“是不是根本没有解决的办法呢。”
宁如郑重点点头,清了清嗓,只能走三令五申,每日做思想工作的警示路线。
“对,就是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所以碰都不要碰,一旦坠入爱河,就如同坠入地狱。在清心宗,你不允许有任何牵扯。”
当然,她说是这么说。也只是为了走剧情罢了。
毕竟,男主在原著里对白月光的箭头也粗得很。
凌时初轻声答道:“是,谨听教诲。”
宁如察觉到他的低落,感觉不对,“你……不会已经有心仪之人了吧?”
在宁如穿书后,系统给她浏览过原著内容,但仅仅是她活着的情节。
她对自己“死后”的情节不甚明晰,只知道男主有个白月光,但并不知道是后宫中的哪一位。
凌时初安静地看着宁如,目光中有宁如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宁如:“嗯?”
为什么目光如此深沉?
少年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小如多虑了,是这问题一下超出了我的认知,有点难以回答。”
“如此,起来吧。”
宁如点点头,看向不远处的神树,“对了,晨露你可收集完毕?”
“还未完成。”
“去吧。”
宁如起身,神色出现一丝慌乱,语气急促,“完成任务再回去。”
“小如……要先走了么?”
凌时初露出难以抑制的失望之色,他在宁如面前,表情一直很明显。
相遇便喜,离别便哀。
宁如将这反应理解为男主雏鸟行为之离别综合症。
宁如整了整自己腰间的衣裳,“我有事先行离开。”
“……是。”
宁如急匆匆转身离去,凌时初则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垂眸喃喃道:“……可惜时初早已入了深渊。”
宁如保持着清冷的师尊姿态走了几步,直到彻底消失在凌时初的可观望范围内,她忙躲入树后,连忙看向腰间的织袋。
宴止川这段时间,是拼了命的,跟永动机似的在袋中扭动。
直到感觉织袋快撑不住了,宁如才斩钉截铁地结束与凌时初的对话。
她拿起织袋,也就在此时,黑蛇竟真的成功在织袋上凿出了个洞,一条小蛇落了出来,变回了人形。
“我的天啊!你是使了多少的劲啊,这可是用天蚕丝制成的织袋啊。”
宁如拎起织袋,绝望地看着织带上的大洞。
宴止川用手背抹去唇角的鲜血,一脸傲气地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语气嘲讽道:“呵,你为什么会觉得用那种东西可以关住我?”
是的,是她疏忽了。
她忘了贴在宴止川这人身上雷打不动的标签,倔强,坚持。
可以拍一部《蛇申克的救赎》。
宁如捂脸:“确实是没想到。”
“所以,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宴止川向她走近一步,俊眉一皱,满脸不爽。
“这个啊……”宁如视线飘忽,在脑中开始整合理由。
“宁如,对你而言。”
宴止川盯着她的脸,皮笑肉不笑地说:“……是我见不得人?还是那只猪妖?”
僵硬的气氛在这一瞬间崩塌,宁如一脸莫名其妙:“猪、猪妖?”
谁是猪妖?
“我全都听到了,小猪。”
宴止川表情冷冷,语气中带着强烈的燥意。
宁如明白了……小猪,小朱。
别你是动物连带其他人都是动物啊!
她第一时间是苦恼该怎么解释凌时初是人不是猪妖。
冷静了几秒,反应过来好像不解释也没什么关系?
宁如将错就错,轻咳一声,“……被你听到了。”
“无话可说了?”
宴止川双目凌厉,压抑着隐约的怒意,他压下了身子,声音沉沉问:“真是爱捡东西,你还捡了谁?”
一口一声叫着小蛇,结果现在冒出个小猪,后面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小鱼小马小虾。
想到这个宴止川就一股火气,比他被关在袋子里还令人恼火。
虽然关在袋中也很生气就是了。
“捡……?”
宁如听到捡这个字眼,摆手解释道:“不、不是,我没捡什么小猪啊,从头到尾我只捡了你。”
少年闻言,顿了几秒,“你只捡了我?”
“是的。”
宁如点头:“他只是我的同门而已,比我晚些日子入门罢了。”
收的徒弟也是比自己晚些入门,这逻辑没错。
“……哦。”
宴止川应了声。
是唯一被捡的话,那自己和猪妖的区别就明显现出来了。
也许是隐隐赢过猪腰,宴止川莫名地心情好上不少。
“不是谁见不得谁,是我这同门……他比较胆小,我怕他看到你……”
宁如在含含糊糊编理由时,又见到宴止川刚好起来的脸色又是一凛。
宴止川紧紧锁眉,表情比翻书还快:“喂,宁如。”
宁如迟疑地问:“又怎么了?”
“我不是你捡的,不准用这个词。”
显得他很没面子。
“……是你刚刚自己用的捡字好吧!”
宁如非常冤枉。
“……嘁,是吗。”
宴止川也才反应过来,微微偏过头,“哦,我记不清了,总之,不能再用这个字眼。”
宁如:“……”
行,他宴止
川脸皮薄她不跟他计较,毕竟也是她不对在先。
宴止川双手抱胸,继续追问:“刚才你说那胆小的猪妖,然后呢?”
这人还记得这话题啊!
宁如咳嗽两声,边在心中对凌时初默默说了句对不起,一边在天花乱坠地描述起小朱。
说他是个胆小又弱小的笨猪妖,所以清心宗特地派她来跟着,真遇上什么事时,可以帮得上忙。
简单来说,就是一擦屁股的。
“我就知道他很弱。”
宴止川一脸轻蔑,心情更是好上不少,“连疗伤都不会,弱到没法看。”
眼见宴止川情绪好上不少,宁如松了一口气,道:“好啦,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回去了。”
“嗯。”
宴止川迈开步伐,走了两步,又偏过头,黑曜石般的眸子盯着她,语气严肃,“下次别再给他疗伤。”
宁如没明白:“嗯?为什么?”
就是看他不爽。
但宴止川这回学聪明了,好歹编出了一个像样的理由,“总是依靠他人,又怎能变强?”
宁如听完,莫名感到心酸。宴止川的成长史,不就是自己舔舐伤口,一步步变强大的吗?
宁如摇摇头,声音柔了些:“不,偶尔也可以稍微地依赖一下我。”
“!?”
宴止川:“你是不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烂泥扶不上墙的道理你不懂吗?”
温情的气氛一下子变了味,宁如抽气:“不是啊,你才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吧!”
“我哪里理解错了?弱小的人帮了又有何用?”
“你哪里都理解错了!我只是想让你……”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打断了两人莫名其妙的拌嘴,树丛疯狂摇摆,惊起无数鸟雀。
作为妖兽,对气息自是十分敏锐,他微微眯起眼睛:“是什么发怒了?”
“这是……”
宁如也觉得不对劲,“如此大动静,难道是神树?”
“神树?”
宴止川目光凌厉地往神树处看去,想到什么,唇角慢慢逸出傲慢的弧度,“哦——我记得你们在谈话中说过……”
“那只又笨又弱的猪妖要去取晨露吧?”
宁如感到一阵不妙:“你、你想……”
“那他惹了神树,现在会很害怕吧?”宴止川看向她,露出担忧的神色。
说完他脸色一凛,满脸都是高高在上的嘲讽,“可不得找个人好、好、地依赖一下?”
宁如倒吸一口气:“等、等等!”
话没说完,宴止川直接跑个没影了。
“卧槽这人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啊啊啊!”
宁如连忙追过去。
*
宴止川抱着胸,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不远处。
神树果然发怒了,伸出众多粗壮的藤蔓,狠狠朝面前的人影袭去,挥在地上劈出无数痕迹。
而在拼命闪躲着,明显招架不住的就是凌时初。
似乎是有意等着看他的好戏,等到凌时初被虐得快要不行时,宴止川才轻飘飘抛下一句话,“果然很弱。”
少年一跃出去。
等宁如赶到时,正巧看到宴止川落到凌时初面前,利索替他挡下一击。
凌时初露出无比吃惊的表情。
场外观众宁如则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甚至多了些安详的意味。
打乱了剧情,遇、遇上了呢。
她风中凌乱地等了好一会,也没等来系统的警告声。
没被警告?
对了,因为这是宴止川主动去见的凌时初。
是主角自行决定的行为,所以不管她的事!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总算静下心欣赏不远处的打斗现场。
宴止川平日招式凌厉简约,也不知为何,今日他在凌时初面前,特地使了些复杂的招式,简单来说,就是胡里花哨的装逼招式。
到底是哪里来的胜负欲啊。
直到将藤蔓都击退,宴止川一把架起凌时初的胳膊,飞回宁如的身前。
将凌时初随手放在地上,他拍拍手,毫不客气地说,“果然需要再练练。”
宁如正想着如何向二人介绍对方,宴止川直接开了口,“小猪妖,刚才真是弱得没法看。”
刚放下心的宁如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马上露馅了!你倒也不必直接说出来啊!
宴止川正虎视眈眈盯着,宁如没办法动什么手脚,就当她头脑风暴怎么圆场时,凌时初出声了,“小朱谢这位兄台出救。”
……没戳穿,他没戳穿!
宁如惊愕地看向凌时初,少年正抬袖擦去脸上的灰尘,与宁如对上眼,他轻轻做出个“我懂”的口型,又冲她弯起唇一笑。
宁如怔了怔。
凌时初他怎么知道的?
神树找不到凌时初,此刻正慢慢地冷静下来,宴止川看着神树收起了爪牙:“所以你做了什么愚蠢事,把它给惹毛了?”
……看看这无处不在的嘲讽。
“……我也不知道。”
然而嘲讽对上态度和善的凌时初并没什么用。
宁如一开始也很纳闷,神树脾气好,百年不发怒,凌时初是怎么能惹到它发怒的,大概与腰间那把魔剑焚心有关。
宴止川满脸轻蔑:“要不把它打服,要不就别去做些承受不住的事。”
又、又开始了。
她猜得没错,果然宴止川对凌时初就拥有天然敌意。
“弱小的人,需要学会的事,就是搞清楚自己,到底有几分几两。”
宴止川慢悠悠地说,目光投向宁如,唇角勾起弧度,“宁老师,你说对吧?”
宴止川很喜欢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叫宁如老师,比如调侃,比如大开嘲讽的时候。
但这个时候唤她老师,未免为本就古怪的局面,增添了亿点点尴尬。
凌时初掩着眸,一副受了惊的虚弱模样。
只有腰间的焚心,在这一刻,强烈地体会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戾气和杀意。
焚心真的想跑路。
虽说凌时初身上源源不断的戾气,能让它每天都吃得很饱。
但再像刚才一样,被凌时初疯了一样提着它朝着神树猛砍,它的身子骨是真的撑不住了啊!
摇摇欲坠的焚心地看向大开嘲讽的宴止川,莫名产生一种亲切感。
它想跑路,它好想换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