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唐清姿每天健身和练习瑜伽, 所以触碰到手底下硬邦邦的肌肉刚开始没在意。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当着其他28位员工的面,抱错了人……
抱错谁都能接受, 唯独不能是陆聿北啊!
她还想拿到拓邦集团的实习盖章, 想顺利通过试用期, 想转正, 想要年薪50万,而不是在万兽之王的身上撒野!
毕竟男人再好也会变成未知数,钱是真爱!
人民币永远不会背叛你!
脊背渐渐爬上来的恐惧感,比刚才看到的东西还要可怕。
程意绵先不动声色地把盘在腰上的左腿放下去, 接着是右腿,胳膊, 之后瞬间弹开两米远,双手合十虔诚认错:
“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姿姿,我不是故意的!”
陆聿北拍开外衫上的褶皱, 轻咳一声,面色淡定打断她喋喋不休的道歉:
“没事, 理解。”
“我上楼换件衣服。”
高持端正的身影离开,脚步没有丝毫迟疑,直到他消失在楼梯拐角,程意绵才晃过神。
程意绵:他说的换衣服是什么意思,嫌我脏?
瞅瞅,我分析得没错吧,再有钱的男人也无法掌控,更何况是眼里只有自己的陆聿北。
短暂的抱错事件在陆聿北冷漠的态度下终结。
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事们回归常态, 继续该干嘛干嘛,甚至没有一个人讨论两人有没有可能发展成其他关系的问题。
范远扬凑到她身边撞了下肩膀, 言语中带着明显的玩味:“程学妹嘴上说不要不喜欢,原来拿下他的计划是如此简单粗暴,我学到了。”
程意绵哀怨地转头,如果没有这么多同事在场,她绝对会跳起来揍他。
虽然每个人的兴趣爱好不同,品味各异,甚至她也了解那些爱吃筋头巴脑,还有各种奇奇怪怪让大多数人无法下口的美食的群体,可当她真正碰到,尊重之外是无法接受。
瞥了眼躺在地上腌制几个小时白花花的竹虫,她艰难吞咽口水,一脸嫌弃地跟范远扬拉开距离,“范学长,你的兴趣爱好,别人还真是无福消受。”
“很好吃的,而且竹虫是靠吸吮竹液为生,蛋白质含量丰富,”范远扬忍痛割爱:“等会儿我烤几只给你尝尝。”
“咦,我谢谢你,”程意绵的眉头皱成川字,“你还是留着自己享受吧。”
坐回唐清姿身边,拿了杯青橘味的鸡尾酒,看桌子上的烤肉所剩无余,便端着盘子给大家加餐。
玩到九点,范远扬交代完明后两天的行程,烧烤散场,自始至终,陆聿北都没有下来过。
其实团建嘛,老板不在场大家会玩得更肆无忌惮,也不用收敛聊天内容,完全处在精神放松的状态下,氛围其乐融融。
程意绵帮忙收拾烧烤餐具,扭头不见唐清姿的身影,刚好她小肚子有点涨,跟范远扬说了句先回房间就离开了。
晚上喝了三瓶鸡尾酒,这会儿比较急,她瞄准酒店一楼最近的公共厕所冲去。出来洗个手的功夫,在镜子里看到对面树下鬼鬼祟祟的两道身影。
还以为是什么当地危险分子,想趁他们不注意做违法行窃事件,程意绵壮着胆子悄咪咪靠近,却听见……
“宝贝,亲一会儿再上去。”
唐清姿不像往常那般一副女强人精明干练的模样,撒娇起来游刃有余,妥妥一个小鸟依人式的小女人形象:“哎呀,如果被同事们看到,我们两个的工作就完了。”
“你说说,咱这位大老板闲得没事干乱定什么规则,说什么,不可以有办公室恋情,一经发现立刻解雇,举报者还有奖金。他难道不懂爱情是最容易在经常接触的人身上滋生吗?”
唐清姿小声警告他:“在背后说陆总坏话,当心被人听去举报你。”
“这不叫坏话,这是实话实说。我在这个公司卖命十年,董事长都不管办公室恋情,小陆总刚来就严打,”杨韬嘲笑一声,大胆猜测:“如果他不是被人狠狠伤过,那一定是他不喜欢人类。”
唐清姿被他逗笑,“不喜欢人类?陆总又不是妖精。”
杨韬一本正经分析:“可能是外星人,你没看星际题材电影里边演的,他们智商高,看不上低能人类。”
“越说越离谱,行了行了,快回去吧,特殊时期咱们特殊对待,”唐清姿搂着他的脖子,在唇上亲了口,推着人离开,“你先走,我等几分钟。”
把人家小情侣之间的悄悄话听进去并非她本意,程意绵躲在树后不敢动,许愿自己不要被人发现。
唐清姿刚走两步,听到手机铃声响,摸摸口袋不是自己的,惊恐看向后方的发声源。
挂断妈妈打来的微信电话,程意绵探出脑袋尴尬地笑了笑,冲她摆手:
“嗨。”
“意绵?”唐清姿松口气,压低嗓音问她,“你都听到了?”
装傻或说谎瞒别人的事她做不来,也做的不像,况且面对的又是在公司中关系最好的同事,程意绵点头承认:
“听到了。”
唐清姿唯唯诺诺地求她:“我知道你跟陆总关系好,能不能看在我平时对你还不错的面子上,帮我保守秘密?”
“放心啦,不用你说我都会保密的!”程意绵犹豫了下,问她:“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吗,我入职的时候看规章制度,上边没写。”
“是陆总上一个私人秘书被辞退后才出的新制度,你入职当天不是陆总亲自谈的,他没跟你讲?”
程意绵仔细回想了下,‘不允许办公室恋情’这几个字,他的确没说过。
“我明白了,”唐清姿恍然大悟,又暧昧地搂着她往酒店方向去,“看来要不了多久,这个制度就会取消。”
“为什么?”
“你刚才那样抱他,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态度温和接受你的道歉,换作别人,早就卷铺盖滚蛋了。或许,陆总是想跟你来一场你追我赶的恋爱游戏。”
程意绵出声打断她不切实际的猜测,“虽然陆聿北没跟我提过办公室恋情的规定,但是我入职当天他就警告我,要认清自己的地位,切莫异想天开,妄想坐老板娘的位置。或许因为我们认识时间比较长,他相信我的为人才没提。”
“他警告过你这些?”
“对啊。”
天塌的轰隆声在唐清姿耳边炸开,“连最有希望的意绵都搞不定,看来我在这家公司要待到离职才能脱单了。”
“没这么夸张吧,”脑子滴溜转,程意绵为她出谋划策,“你跟杨经理结完婚,在公司的相处模式跟从前保持一致,或者公开关系后杨经理找其他工作,不就解决问题了?”
“真到离职的那天也是我走,况且,”唐清姿脸上的笑容消失,泄气道:“在这个世界上,最经不起考验的是爱情。”
程意绵懂这句话,她也知道大多数女人在爱情里的小心翼翼是为何。每个人对待爱情都有不同的理解能力,而她的想法很洒脱:
“经不起考验的爱情,给我也不要。”
所以在她眼里,赚钱让自己成为富婆,早日退休是梦想。这可比找对象,为男人要死要活正经多了。
团建第二天,早上8点楼下集合。范远扬宣布今天是水上竞技,加强团队之间的合作与协调能力。
30人两两一组,在幸福岛的海边迎接皮划艇挑战赛。
到了组队环节,程意绵毫不犹豫跑到范远扬身边,握拳跟他相撞:
“我跟你有默契,咱俩一队。”
范远扬被她身后的眼神震慑住,拒绝的姿势和脸上表情就差跪下来求她了,“我的姑奶奶,你选了我,陆聿北怎么办?”
爱咋办就咋办,玩不了他凉拌!
程意绵无所谓地耸肩:“他晕船你不知道啊,我跟他一组图什么,图他随时能吐我一身?”
“程意绵。”
被点名声惊吓到的小兔子立刻变得乖顺:“哎!我在呢!”
范远扬沉默,一个表演家,一个瞪人家,你俩若是不能凑一对,月老庙都得塌了。
“陆学长,什么事呀?”
陆聿北看向远方排布着皮划艇的海面,收回视线停在程意绵脸上,有些难以启齿,几次开口都放弃了。
“你想参加挑战赛?”程意绵替他说了。
“我……”
“可是你晕船,玩不了,所以陆学长还是留在酒店休息吧。”程意绵抢答,道出事实,并劝他莫要逞强。
陆聿北的眸色变得幽深,“你是跟我一起留下,还是现在上楼拿晕船药?”
“我……”
她差点忘了,陆聿北如果不参加,两人队伍剩下一个单着,而她绝不会自私地让其他同事没得玩,所以到最后,放弃挑战赛上楼跟他大眼瞪小眼的人还是自己。
团建集体活动,她不想退出,“稍等,我上楼拿晕船药。”
顺手拿了瓶矿泉水,亲自把药放在他掌心,拧开瓶盖伺候着,只为他大人有大量,等会儿组队不要选她。
“可以了,装起来吧。”
程意绵把矿泉水塞到侧边背包口袋里,转身撤退,却被一道阻力控制在原地。
“干什么去?”
“那个,范学长说找人组队,我得赶紧去……”
陆聿北清冷的声音砸下来:“我不是人?”
程意绵尴尬地笑着,‘我不想跟你一组’的表情不加修饰,她觉得陆聿北那么聪明一定能看出来,更不会厚着脸皮要求她。
反正又不是工作期间,等他开口要求,不如自己主动拒绝:
“陆学长,我推荐你跟范学长一组。”
陆聿北:“为什么?”
“男孩子力气大,带你冲进榜首轻轻松松,”程意绵态度端正,出发点明确,“毕竟您也不想在这个小小的挑战赛中输了吧,传到公司您不是冠军,会没面子的。”
暗语就是:请您高抬贵手,不要盯着我坑呀。
谁知陆聿北听了不但不采纳,反而条理清晰,道出利弊:
“就因为范远扬力气大,我才怕他没轻没重伤到我。跟你一组,我觉得很好。”
您没事儿吧?
程意绵害怕自己说出难听的话迁怒他,极力忍着。
“而且,”陆聿北双手抱胸,抬起下巴示意她看向正在分组的同事们,“他们好像把咱们两个抛弃了。”
原来是算好的,就知道其他人不会选老板,就知道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等等!
难不成,他想报刚才的抱错之仇?
陆聿北捕捉到她探寻答案的目光,继续说:“考验合作和协调能力的挑战赛,程秘书,如果我们连基本的默契都没有,以后怎么在一起共事?”
原因竟是这样,您早说不就成了,害我这么担心。
程意绵松口气,恢复笑容,“陆总说得对,默契很重要。”
事实证明,对未来憧憬或者期望抱得越高,就会摔得越惨。
程意绵被他东南西北的指示快逼疯了,终于在又喝一口划船桨拨过来的水后,彻底爆发:
“陆聿北,你当海里的水是大补汤吗,往我嘴里灌了两次!”
陆聿北放下船桨,“是你让我坐前排的,我第一次玩控制不住力道和方向。”
程意绵:“陆总真会甩锅,这一切倒成了我的错。”
“我跟你换位置。”
程意绵冷笑:“四周都是海水,怎么换?”
眼看陆聿北解开安全带转过身,正在认真思考走水路还是船路,程意绵被他的行动能力吓到,温声妥协:
“你坐好别乱晃,先这样吧,等下听我指挥。”
“哦,好。”
陆聿北乖乖坐回去,扣上安全带。
“双人皮划艇,前排的人掌控频率,左右交替,不能像你刚才那样左边划几下右边少划或多划几下,你打乱节奏我没办法配合调整方向。”
陆聿北用心聆听,跟着口号,皮划艇的行驶轨迹慢慢步入正轨。
两人一前一后配合,虽然落后其他组很远,但陆聿北似是被她凶得不敢言语,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抱怨。
“你这么熟练,以前玩过?”
程意绵:“嗯,跟我爸妈出门旅游玩儿过。”
“难怪,”坐在前排的人动作放慢,少有的压力松懈让他的表情变得落寞,甚至酸溜溜地发表感言:“你真幸福,我爸妈就没有带我玩过这些。”
“啊?”想到以前军训时不经意间的话,程意绵心里酸沉,为他难过,“是因为你小时候要做很多模拟卷子,没时间玩吗?”
陆聿北风轻云淡地叙述童年成长过程:“除了学习和参加各种比赛,游乐场我舅舅家有。想去开战斗机,一个暑假的功夫我就学会了。又或者被我爸带到各地提前培养。不过我最开心的就是到南非找祁辰。”
“祁辰,听上去像个男孩的名字。”
陆聿北转过头,唇角浮起淡淡笑容,“他是我发小。”
“你发小爸妈在南非上班啊?”
“嗯。”
再次回应的解释,让程意绵差点抡起船桨暴揍他。
他说:“我发小爸妈在南非挖矿,他们家做珠宝生意的。”
程意绵掐着自己的人中缓气,她明白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可这就是有钱人所谓的不幸福的童年吗?
投胎是一门技术活儿,如果有选择的机会,她也想这么‘不幸福’,也想高调凡尔赛。
短暂的团建很快到了尾声。
下午返程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其他同事提早整理好行李坐上轮渡出发,程意绵不能有任何怨言,留下来帮陆聿北收拾行李。
这只是开始,现在就叫苦的话,以后工作的日子该怎么办呢。总之还是那句话,拿什么钱干什么事。
值得庆幸的是,陆聿北终于不再逞能,提前吃了晕船药。她有一点点失落罢了。
下船抵达停车场,守在车边的范远扬让程意绵看到了解脱的曙光。
隔很远的距离,她蹦起来挥舞双臂,喊道:“范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