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並未應聲。
而是走於長案之後坐下。
他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撣了下膝蓋上的痕紋,而後指尖撚著手中那串黑亮的佛珠俯視於因為他的走動而調轉方向跪著的老人。
記憶中溫和慈穆的老人早已瘦得不成樣子了。
滿頭華發、形容枯槁。
哪還有從前她身邊管事媽媽的威嚴貴重的模樣?
她跪在地上。
身形像是控製不住一般微微顫抖著。
李崇並未去理會她的害怕,也沒有與故人說舊事的習慣,他隻端坐此處,俯瞰下方,帝王強大的氣勢便勃然綻放。
“你應該知道朕找你來是為了何事。”
磐娘聽到這話,身形立時抖得更加厲害了,上下牙齒好像是在打架,在這沉寂的禪房內發出不輕的聲響。
“老、老奴……”
牙齒打了半天架,還是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李崇淡聲:“說吧,朕的耐心有限。”
磐娘自知他這一找必定是有所懷疑。
雖不知他是為何起疑,但磐娘知道這個秘密肯定是瞞不住了,她布滿溝壑的臉上老淚縱橫,磐娘頭抵著地上,最終還是沒敢隱瞞,顫著嗓音把這事與人說了。
寂靜的禪房內一時隻有磐娘哽咽的聲音。
明深和馮保侯在外麵,聽到這一番話,一時都有些麵麵相覷,震驚地睜大眼睛。
顯然。
他們誰也沒想到那位小公子竟然會是陛下的孩子。
李崇也沒想到。
手指尖撚著的佛珠早就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他沉默地端坐在椅子上,即便等磐娘停下了聲音,他也遲遲不曾言語。
他這輩子騙過許多人。
最初為了在那個冰冷的皇宮活下去,他把自己偽裝成沒有殺傷力的犬獸,不僅對他親娘,對旁人也是如此。
卑躬屈膝地麵對所有人。
就連對那些太監、宮女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