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自漢朝傳入中原, 至本朝崇佛,境況才稍有起色。兩晉時期玄學繁榮,清談者甚眾, 而佛學禪宗中的《般若經》中不乏空玄之論。隨後竺法深、支道林等高門玄學大師引用為論,至此也僅僅作為玄學補充的存在。
時至本朝, 禮佛盛行, 禪宗已有不少出色人物各地弘法,更重要的是政治層麵也有推動,譬如奉崇德皇後的佛寺, 如今香火之盛,絕非昔日支道林、釋道安等混跡江東時期可比。
顧承業此番所奉, 乃是靈岩禪院供奉《楞伽》、《般若》兩經抄本。其中法理並不十分完備,有許多仍借鑒玄學思想。其實這本是佛教傳入中原繼而本土化的一種手段, 隱晦美言,則為格義, 但論其姿態,還是在求取一種認同感。
陸昭本人為天師道積籙仙官, 但是無論對於道教還是釋家, 都不十分信奉。玄學務虛,到了佛教則更為避世,索性修來世。如果實在要二選其一, 陸昭大概還是會選前者,畢竟修現世的總要比修來世的要多幹一些利於當下的事情。而自幼住在蔣陵所在的覆舟山下,陸昭也格外明白, 這片土地上的人對於宗教看似熱忱, 但其實最為冷漠。無論哪家,若你靈我便信你三分, 你若不靈那可一邊涼快去吧。
陸昭翻了翻這些譯好的經書,個中理論,兒時也不乏涉及,主要原因還是要參與各個清談場合。東晉高僧支道林由《般若經》與老莊學說結合,闡發新義,對“頓悟”,“色”等皆有探討,所作《即色遊玄論》,對禪學有所釋義,多少擺脫了時人清談總是拾人牙慧的局麵。所謂東晉清談老三樣,“養生”、“逍遙”、“言盡意”,僅此而已。
大帳內,元澈也對這些經書逐一瀏覽,較於陸昭而言,他對此類義理並無太多興趣,古籍中那些奇聞異事倒覺有趣。至於其他,修身養性尚可,為政所用也是尚可,至於脫胎換股的教化之功,他還真是不敢奢望。為惡為善,在時下單純的佛理中實在難辨,且佛理本身對人性的惡並無約束之力。石季龍奉佛圖澄修法,虔誠無比,供奉更是不乏,還不是殺戮駭人,甚至將嬰兒貫穿長矛引為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