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陸昭的離開, 涼王並沒有下令追擊,即便杜真在其身旁不斷催促,涼王也僅僅下令關閉城門而已。
杜真知杜太後之病乃為陸昭所害, 心中猶恨不能殺之而後快,因勸道:“陸賊如今貴為中書, 頗得太子信重垂憐, 內詢以帷幄,外杖其材雄,又是太子屬意之人。大王或殺或縛, 都在情理之中,怎能放她離開?”
涼王隻是冷冷地看了杜真一眼, 半晌才道:“王妃之死,或也係於杜相所言之由。”涼王說罷, 轉身離去。當年王韶蘊在杜太後與王氏族人兩廂逼迫下選擇赴死,陸昭所為, 激杜太後放王韶蘊歸家,於情於理, 他都沒有要陷其死地的理由。他曾被門閥挫敗, 亦被世族利用,成敗所係,情實難堪。他的叛亡在政治上已是注定, 但是在死之前,他尚有餘力將北涼州世族的盤根清理幹淨。
佛教受奉於世族,利用百姓對宗教的狂熱來引起太子對此的關注, 從而清理北涼州教門, 帶出世族們劣跡。盛怒之下,太子借兵清掃北涼州, 魏國也算是能有一片不為世族與宗教浸潤的淨土,作為皇權最後一片根據地。因此,他挾持部分禪院僧人,脅迫道弘在此處弘法,除了在戰略上拖延時間之外,也是要激怒太子對清掃北涼州的態度。
並非他好戰嗜殺,天下向來是打下來的比較安穩。戰爭從來都是上位者最嚴酷的考卷。智慧、威望、隨機應變的能力,抓住時機的氣運,統統通過戰爭有所考察。不合格的統治者將在此地無立錐之地。戰爭之後,便是白茫茫大地真幹淨,千裏荒蕪的蕭瑟下,亦是百廢待興的希望。
他害怕涼州以世族集體投降而和解。這不僅意味著太子即將接過北涼州所有的弊病,還要收買這些世族為自己打理地方甚至搖旗呐喊。而門閥政治,一向是強弱更迭你方唱罷我登場,在一次次利益交換的下麵,是愈發疲敝的國力以及權力深層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