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澈慢慢抬起步, 心裏終究是舍不得扭頭走開。他想,如果此時陸昭叫他的名字,哪怕隻是發出一絲聲音, 他便會為她轉身,為她彌留。為得不過是抱住她, 在耳畔的溫存中靜靜告訴她, 他明白她的苦心,並且,他是心疼的。
然而他們都太清楚, 這樣的場合,實在不能有任何感情偏向的動作。兩方事態緊繃, 寒門與世族之戰眼看一觸即發,任何一個細微的態度都會被另一方無限擴大, 以至於做出難以預判的過激舉措。
偏殿的大門軋軋打開,身穿章服的太子沒入了陰影之中。在大門關閉的那一刻, 元澈深刻地感受到他彌留在陸昭身上的意念,正在剝扯著他的四肢百骸。撕裂的痛楚牽一發而動全身, 而他隻能默默地關上偏殿的大門, 抵靠在上麵,試圖將這份意念擠斷。
他的沉默與中立在她眼中會是冷血嗎?會是自己對她的不夠嗬護嗎?元澈如是自問。他當然明白,這對於她來講大抵不是什麽問題, 她那樣深諳政治之道。可是,他卻無法抑製自己向自己提出這個問題。每當他與她共立在朝堂之上的時候,便永遠逃脫不了這樣的拷問。
分隔, 疼痛, 為了這個行台,為了這個國家, 而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庭議休息為半個時辰,宮裏也為議事官員提供了足夠多的休息場所。太子自在東偏殿休息,兩千石官員們則歇在西偏殿,餘者則在兩側的排房裏飲茶稍坐。
鄧鈞雖領金城太守,乃是寒門中少有的兩千石,然而見到王濟等人與陸昭進入東偏殿內,也頗為識趣地退避另往。才抬腳出門,卻見魏鈺庭含笑迎來:“將軍既不願在西偏殿,不如同往?”
“哦。多謝魏詹事盛情,某仍有軍務,暫需離開前作些交待,稍□□議見罷。”鄧鈞雖出身行伍,但跟了元澈這幾年也算對一些事情敏感了許多。雖然方才魏鈺庭已主動向世家退步,但兩方烽煙尚未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