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排好宮城布防後, 陸昭回到西堂,與吳淼、薑紹二人一同等待麵君。茶水換了數回,卻仍不見人來傳。宮城內的晨鍾聲穿過水汽與窗板, 恍如隔世,直到一個推門的聲音傳來。
“渤海王, 裏麵請。”內侍尖細的聲音與風聲一道灌了進來, 順著那隻手的指引處,讓人不得不矚目鑿有瑞獸的甲胄,以及躍於其上的俊美麵容。
元洸的眉上尚殘留著血漬, 原本執筆撫琴的修長雙手布滿傷痕,虎口尚殘留著因緊握
劍柄太久而帶的斑斑淤紅。他抬步入內, 室內的明明火光推開了眸中煙霧一般的黑暗,桃花目中的溫柔早已百煉成鋼, 環顧四周,披荊斬棘般揀選著一切可以入目之物, 繼而捕捉到白梅供瓶後的一個身影。
“臣參見渤海王。”
幾人各自壓抑著內心的好奇,稀稀疏疏行禮, 而其中禮儀最嚴謹者, 方度最無可挑剔者,亦是完美儀態下態度最冷漠者。
“見過太尉。見過禦史大夫。”元洸向吳淼、薑紹二人見禮完畢後,旋即收斂目光, 僅僅頷首向最後那人點頭示意,而後匆匆走向屏風後一隅。不待侍者上前,他便自斟了幾大杯茶, 飲到飽。
眾人見元洸衣沾血跡, 以為他曆經鏖戰,打入宮城, 實在是渴了。幾名小侍也乖覺地再度奉茶上來,卻見元洸早已落了座,不再喝茶。
其實,他並不渴的。
幾名小侍正訕訕然不知如何應對,此時門外的侍長入內,順帶解了圍:“太尉、禦史大夫,陛下已醒,要召見二公,請二公隨奴婢來。”
吳淼與薑紹二人聞言,便從座中起身,正了正衣冠,旋即隨那名侍長離開了。
沒有了二公的遮擋,如同少了一層隔斷。倚靠在漆柱上的絳紗被銀鉤挽著,繡金的章服如山水一般層層交疊,從這片絳紗霞海中渲染開。繼而是那雙妥善安放的手,他不必觸碰便可感受它的涼意。它那樣硬淨,可是他隻用來想象如何撫上自己的眉目,借著燭光閃爍恍惚眨一回眼,便如墮入巫山雲中。而那執在手中的笏板竟毫無存在之感,一切皆是渾然,仿佛它天生便是屬於她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