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事變於情於理, 與殿中尚書沒有一絲一毫的關聯。然而那支禮箭卻如同蜱蟲飲血一般,若不小心摘除,腐爛的髒器便會埋入血肉, 攜帶終生。
“尚書。”
陸昭從甘泉宮寢殿返回議事堂,廊下迎上來的便是張牧初。張牧初急匆匆向陸昭行了一個軍禮:“如今宮裏麵楊寧控製了永寧殿, 其他地方仍都是我們的人, 世家子弟們目前已被轉入黃門北寺獄。”
“哦,他們倒是機敏。詔獄有詔而成獄,皇帝大概也不想擔此幹係。中都獄關押朝臣與地方重臣, 他們可不想和方鎮沾上什麽邊。廷尉獄呢,是薑彌的底盤, 那就更不合適。”此時霧汐也已經侍奉在側,陸昭半是講解半是提點。
她說這些的時候並沒有流露意料之外的神情, 先坐下將幾封報本讀完,而後端起茶盞, 一不疾不徐地問道:“黃門北寺獄,那是東漢為黨錮之禍所設立的名目, 楊寧他們這次真正想用的怕是結黨營私的罪名。”
張牧初道:“尚書可猜著了。那幾個子弟被楊寧轄製後, 便自創了一個十烈的名號。陛下憤慨,直接將這些人投入了北寺獄,名頭就是結黨。”
黨錮之禍乃是東漢一朝最負盛名的皇權與世家豪族的一次火拚, 而被寫進史書唾罵前年的宦官們不過是皇權在窮途末巷裏所能找到的最後的執行人。於天理、於大義,皇帝理應居於世族之上,但是當皇帝麵對的是一群有地盤、有文化、掌控輿論並且有著盤根錯節的網絡關係時, 便注定處於下風。世族們擁有批評權, 假以冠冕堂皇的措辭,隨後義正言辭地去伸張主旨, 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這便是黨錮與皇權的對立。
如今的局麵顯然被有心之人刻意抬高,以諷言黨錮之禍。年輕人多有意氣之爭,言辭自然也難免激烈,充滿抨擊色彩。況且即便這些殿前衛沒有什麽政治言論,在許多人眼裏也早已認定是陸昭的黨羽,在此事上自然也會加重這一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