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雨積重, 風雲夜壑,渭橋的橋腹勉強撐於逐漸逼近的水麵上。柳岸騰起了白煙,看不到茫茫前路, 大雨如同黑鷹一般撲下,驚雷閃過, 詭吊的天象與詭吊的時代相伴而生。一隊人馬在夜色中緩緩前行, 影影幢幢。
時值暴雨,堰埭大決,渭水也因此暴漲。陸擴已派二子分頭察看, 隨後來報道:“渭水南麵營葺修繕太過簡陋,隻怕就要衝破。大水洶湧, 兩岸數萬軍民,還是盡快撤離為好。”
陸昭眼瞼低垂, 半隱著兩汪霜清水,不辨喜怒, 一邊在工地見巡查,一邊問一旁的吳玥:“京畿屬官和尚書各曹部的人都到齊了沒有?”
吳玥道:“薛度支與大尚書俱在城中, 京兆尹處卑職已派人去請。”
陸昭忽然止住了腳步, 浩浩****的隨行人員也旋即停踵,人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隻見陸昭沉默片刻,笑如非笑:“大尚書管吏部的事, 不來也在情理之中。京兆尹和度支尚書大抵也是無暇分身。”正當眾人要鬆一口氣,陸昭冷淡的目光卻向側後一漏:“都水長丞呢?把他叫過來。”
陸昭這一問,跟隨在身後的那些世家官陪笑的神色半凝在臉上, 其中有一名和吏部頗有關係的人站了出來, 小心翼翼道:“回殿中尚書,京兆府都水長丞之位, 至今空缺。”
陸昭忽然抬起眼來,如同黑夜中太陰臨照:“至今空缺?都中清議了這麽久,京兆府先前也自查了這麽久,在汛期之前決出一個都水長丞的位子就這麽難麽?”
此時,不乏有在京中和薛家熟絡的關隴世族,站出來回稟道:“回殿中尚書,其實都水長丞一職薛京兆本屬意謝頤謝泰衝,隻是薛度支清議舉其為尚書侍郎。這……也難免人家擇高木而棲了。”
陸昭笑了笑:“清位實位,失之偏頗。庭門生隙,以害國事。這是陳郡謝氏的風流雅趣,還是薛氏二公的治家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