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淼微微垂手, 他明白皇帝常年幽抑,一旦看到一絲收回權力的希望,便心情激**, 期望能夠做一番大事業。吳淼對此也不忍出言相壓,畢竟換做是他, 也無法在那個位子上處理得更好。但如今這個機會看似很大, 可是諸多方略推演下來,貿然向陸家動手、甚至直接與陸家兌子都不算最好的方法。
雖然蘇瀛在會稽方麵略得先手,但是整體控製仍有不足。如今蘇瀛執掌荊揚, 又假江州,主要仍是以荊江兩地戰略上形成對
揚州的鉗製。但隨著西北等地的安定, 日後魏國大戰略方向乃是楚、蜀,所以必然會圍繞著荊江進行爭奪。如今蘇瀛以家世和實力來說, 掌握揚州已是勉強,來日荊州、江州的權柄必然會被世家拿下。此時借會稽向陸家發難, 倒不如抓住時節,將荊、江人選運作成親近皇室的世家抑或是荊州本地的寒門武將。
不過, 這一番建議, 從根本上還是要從皇帝手中分權,他也沒有把握讓魏帝完全接受。
“照澄。”魏帝第一次呼了吳淼的表字,“都說帝王之權上至朝堂, 下至黎民,無所不能,無所不有, 偏偏這數載春秋, 都是你們吳家選帝王。”魏帝見吳淼又要跪下,連忙將他按住, 繼續道,“或許你從來不把朕視作你的君,朕也從來不把你視作朕的臣,可是照澄,朕也是即將花甲之人,下有弱累,你也是暮年不易,苦守獨子。百年之後,無論權力皇位,還是高官名祿,一樣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現在統一或許不能,但至少你我要留下一片穩固的山河給後輩們。這亂世,死的人已經夠多了。”
吳淼聽罷,早已雙眼濕潤,鋃鐺跪地,雙手將奏報呈還,頓首道:“陛下所言,愧煞臣也。陛下恩德,臣粉身碎骨也不能報萬一。”
魏帝亦俯身將吳淼扶起,誠懇道:“朕不妨給你交個底。更化改製,朕不會讓陸家插手,這也是朕希望你能擔任司徒的原因。改製的事情,雖然現在不急,但是大的方向也該劃出來了,這樣朕還能在有生之年給太子湊出一個穩妥的班底。所以司徒有任何想法,還望直言。”太子歸來後,長安會進入一個平穩的執政期,類似今日的機會已經不多了。他已至沉屙,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在世家龐大的架構內動刀子,是他作為父親有生之年應該擔當的責任,而新君的任務是撫平傷痛,收攬人心。且在此之前,他有必要試探一下這位外朝魁首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