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山行宮的春色來得晚。三月長安花繁錦簇, 行宮裏卻隻堪堪綻了初蕊。半月窗裏斜進來的海棠泣露,蕭沁瓷憐它天然模樣,沒有讓宮人修剪, 於是它長得越發肆無忌憚。
她被嵌在皇帝懷裏,這是後者偏愛的姿勢, 嶺上雪線因著春融上移,淩汛漫過縫隙,蕭沁瓷在春潮裏被握得近乎疼痛。
風吹搖落,花影映襯在垂簾上,她能抓住的也隻有海棠朦朧的剪影。
皇帝今日無事,有大把的時間消磨。他難得有清閑時候,但也沒有完全閑下來。
他閑來無事時便看書,和蕭沁瓷一起。蕭沁瓷攥住錦紗的時候將棠花的剪影也揉皺了, 皇帝覆上她的手, 誘哄著她放開,轉而翻到了繪著海棠泣露那一頁, 讓她欣賞畫師精妙的筆觸,細膩精細、栩栩如生,半點也不比簾外那一枝差。
“好看嗎?”他問。
蕭沁瓷答不出, 皇帝便強迫她舒展手指, 要她以指代筆重新描過畫上的線條, 橫看是海棠泣露, 側看是芙蓉吐蕊, 蕭沁瓷指尖蜷縮,不肯再碰。
皇帝便說:“你不喜歡這幅畫?那再換一幅。”
他又翻過幾頁, 換了一幅夏蔭垂野、曲徑通幽的畫,從姹紫嫣紅到蒼翠欲滴, 葉片重重疊疊地掩映,滿紙深濃淺綠。藤間的葡萄青紫,圓潤飽滿,秋千架上的人啟唇去咬,豐沛的果肉都被剝開,看得人口齒生津。
蕭沁瓷把書頁揉爛了。
“還是不喜歡?”他端詳著蕭沁瓷的臉色,恍然大悟,“朕忘了,這些都是你看過的。”
書從垂簾的縫隙裏掉下去,錦紗**開一寸,便被卡著不肯合攏。這床榻寬大,容得下兩個人並排,皇帝卻非要擠在床沿邊窄窄的方寸之地,再往外蕭沁瓷就會懸空掉出去。
他要蕭沁瓷隻能依賴他。
日光肆無忌憚的潑灑,隱秘和熱切都無所遁形,明亮得晃人眼。他們沒有在白晝縱情過,因此這偷來的每一刻都要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