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仙境之畔, 那扇浮動了許久的門終於徹底成型了,這代表著通往磐月神宮的路被徹底打通。
磐月神宮在修真界的地位可謂是萬人敬仰,無人不想來其中探尋長生之道。
即便知道進去的可能性很小, 但每次依舊會絡繹不絕來很多人。
這次也不例外。
仙, 魔,妖三門大半的人都奔湧而來,附近可謂是人山人海, 幾乎連個下腳之地都沒有了。
而在等待多日,那門終於徹底成型的時刻,千萬人同時奔湧而去,那般聲勢浩大的滾滾熱潮說一句波瀾壯闊都不為過。
無人不為之心折, 無人不想進磐月神宮。
為此他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可這般盛況也隻是半月之前了。
“砰——!”
半空一道黑色火光與雷光風刃木藤同時相撞,爆發出一股巨大的靈氣狂潮。
闕殷從天而降,猛地後退了好幾步, 抬眸之時眼神乍泄一抹淩厲寒芒。
身側一道白影一掠而過, 伴隨一道聲音同時響起,“魔主先休息, 接下來換我來。”
外麵霎時又是一大片轟隆爆響聲。
鳳元坤從後邊走了上來, 在他背後扶了一把, 啞聲道:“還好嗎?”
一大堆人全都湧了過來,有仙門的,有魔門,還有妖族的, 一大堆人全都湊了上來, 雖然各個滿身狼狽, 但臉上都是滿滿的關心。
紫劍擔憂道:“魔主如何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百草閣閣主柳千葉遞出一個丹藥瓶子,道:“我這還有剩的一些靈丹, 可以恢複下靈氣。”
花瀲也湊了上來,隨手就是一把極其珍貴的天材地寶,“這還有些剩下的護身法寶,魔主先拿著。”
更有身後很多人都送上手上僅有的一些東西,順帶再關懷慰問兩句。
闕殷也沒客氣,一一收了過來,丹藥看也沒看直接服下,一點也不擔心有人趁機下毒。
他閉上眼睛,功法運行一周天後,終於深深吐出口氣,輕輕一頷首,道:“沒事,隻是靈氣消耗過大,休息下就好。”
眾人這才齊齊鬆了口氣。實在是不關心不行。
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就是磐月神宮……的外圍宮殿。
這裏類似於一個金碧輝煌的皇宮,分為外宮和內宮。
內宮常年為禁製所籠罩,便是傳說中的仙門世界長生之所了。
外宮是可以隨意進出的,其道路龐雜繁複,建築高大華美,一扇門都有十幾米高,能輕易容納一隻龐大的獸類隨意進出,穹頂更是有近百米高,隨意一座宮殿裏都是如此模樣,甚至會更加宏偉。
而現在,這往日裏美輪美奐人人向往的宮殿已經成了一座屠宰場。
入目所及,地上滿滿的都是嫣紅血液,以及斷枝殘臂,甚至有很多屍體上都有明顯的獸類抓咬痕跡。
堪稱一句慘不忍睹。
這座宮殿內剩下的人已經是這裏所有還活著的人了。
他們不得不團結在一起,以防被門外的人挨個擊破,修為最高的鳳元坤,闕殷和應玄羽一直在門外輪回守護,也該慶幸這宮殿之內的上古禁製實在是強大,竟然過了這麽久還沒被外麵的人攻破,唯一要守住的地方也隻有那扇大門。
這也是他們得以在這裏苟延殘喘的原因。
闕殷站在門邊,眸光微冷地看著門外黑壓壓一大片人影,手指不自覺慢慢握緊了。
“我們最多還能支撐一天……”
他眯著眼睛緩緩道,“總要想個法子破了他們的聯合陣法。”
鳳元坤也在看著外麵的戰鬥,看著應玄羽左支右絀,不時被一道法術擊中,幸而身上的防禦法器還沒完全壞掉,倒是還能勉強支撐。
雖然劍修是強,是可以以弱勝強,也可以以少勝多,越階挑戰是家常便飯,但是架不住對方實在是數量太多了。
足足一百七十多個大乘期強者!
而且各個身體強橫,可以隨時在人形和獸形之間轉換,皮糙肉厚結實耐打,一劍過去本來七分的傷硬生生給減成三分,實在是惱人得很。
雖然這些天下來也不是沒有傷亡,地上那五十來個大乘屍體就是他們這些人聯合起來的傑作,但那數量比起這龐大的基數來說也著實算不了什麽。
再加上,外麵那些人因為是修煉的同一種功法成就大乘的,都是九轉血煉決,彼此之間自有一種心靈感應,十人便可成陣,可攻可守,變化萬千,一旦哪裏即將被攻破,其他人很快便能來援,這樣彼此呼應起來,三成的實力也被發揮到了七成。
多方壓製之下,眾人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占了這地勢的便利了。
鳳元坤看了半晌,最後也隻是歎了口氣,“除非是仙人來此,可以一力降十會,不然哪有那麽容易。”
闕殷沉默,沒有回話。
還有一個方法他們都沒有開口。
若是……若是有足夠多的大乘就好了。
這樣哪會怕他們聯合攻守,一人對付一個,早便把他們打趴下了。
但這世間又哪裏有那麽多的大乘境高手呢?
便是自損修為性命拚盡一切用禁術晉升,一百個裏也難出一個,九死一生的事情,實在是沒必要嚐試。
何況這裏也沒這麽多人給他們嚐試。
進來之時足足有萬人左右,如今不過剩下三千多人,剩下的都折在外麵了。
“轟!”
正在這時,忽而外麵一聲炸響,一道劍氣衝天而起,但隨即幾道火光風刃雷電急速迎上,應玄羽好不容易將一人挑飛在地,還沒來得及去補劍結果他的性命,便被這即將迎來的攻擊逼得被迫退了開來,不得已倉促之間迎了上去。
他的速度越來越慢了。
他快撐不住了。
鳳元坤目不轉睛地看著,忽而道:“待會若是真的撐不住了,我攔住他們,你帶著人先走……”
闕殷眼角斜斜朝他一瞥,“好讓你逞英雄嗎?”
鳳元坤頓了頓,無奈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闕殷收回視線,一手後背,下巴微抬,道:“此話以後休提,我不會按照別人安排好的命運走,你如果執意要這麽做,那結果一定會出乎你的意料。”
鳳元坤一怔,一時心裏複雜難言,不知是喜是憂,“闕殷,你有時候真的是……讓人又愛又恨啊……”
闕殷淡淡道:“你可以恨,我無所謂。”
鳳元坤:“……”
為什麽有的人就是可以讓人這麽的心癢難耐啊,高興的時候恨不得萬事都順著他,生氣的時候又恨不得將對方在掌心裏好好地揉搓一通。
啊啊啊愛死這個人了!
他目光微冷地也看著遠方,心裏慢慢下了一個決定。
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他一定不能有事。
闕殷看了一會,忽而又興致缺缺地一甩衣袖,摸出懷裏的傳訊玉佩,眼眸一瞬間溫柔了很多。
“也不知崽崽如何了,希望他們可以保密,這裏這般危險,還是不要過來了。”
鳳元坤看著他的神情,也微微歎了口氣。
唉,也不知以後還能不能一家三口團圓了。
明明他們才團聚沒有多久。
他辛辛苦苦在合歡宮準備了那麽久的禮物,也不知有沒有親手送出去的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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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殿之外,一條龐大的血龍懸浮在半空之中,血色龍鱗在陽光下粼粼發光,整條龍都散發出一股磅礴可怖的氣勢。
然而他的眼眸卻是一片茫然空洞的。
他的龍角上聽著一隻巨大的,背負七對羽翼,形似喜鵲的鳥兒,同樣的雙眼茫然空洞,一分神采也無。
血龍龐大的龍身上,同樣有人在此觀看戰況。
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一杯清茶,兩個人。
金灼厭緩緩放下手中茶杯,視線一瞥清淡的茶水,道:“還差了點火候。”
臨雲不緊不慢地又給他倒了杯茶,微笑道:“好茶要細品,你這樣囫圇一喝,自然品不出什麽味道。”
金灼厭冷哼一聲,直接將那杯茶潑灑了出去,不屑道:“我沒你這麽精打細算的耐心,你這布局布了三百年,如今到了收尾的時候,你倒是說說你品出了什麽東西?”
他視線掠到半空那些修煉了九轉血煉決之人的身上,眼裏閃過一絲嘲諷。
“還真有你的,一百多年前得到明尊之血時你便將一部分血送到了血神宮,讓他們潛心研究九轉血煉決,他們大概想不到,你在那碗血裏放入了裂陣石,就是為了時機到時將他們徹底滅口,順帶再引可能還沒死的明尊出世,讓他暴露鳳凰身份。”
“九轉血煉決在世間流傳那麽多年,卻沒一個人修煉成功過,因為他們都缺了一樣東西——至強至純執掌生死的丹鳳之血作為藥引。”
“以他人血液稀釋遺族之血,再在滴入了鳳凰血的血池裏修煉,如此才能僥幸成功,但那鳳凰血裏早被你做了手腳,一旦修煉成功,鳳凰血入體,隻要你想要,所有修煉了九轉血煉決的人都將成為你的傀儡。”
他看著臨雲又給他滿上的一杯茶,冷冷地笑了笑,“我竟不知,我如今還活著是你的慈悲呢,還是你打算拿我做什麽事情?”
臨雲一手斂袖,慢條斯理地坐下,笑道:“仙主多慮了,我可是在很認真地和你合作呢,你看青雲仙境之事,我可有欺瞞過你一分一毫?”
金灼厭微微一笑,卻是不說信還是不信,隻淡淡道:“是沒瞞過我,但你走得夠早,我若再遲一分,也會步上他們的後塵。”
臨雲眼神柔和,一點都不生氣,他慢慢品了一口茶,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道:“別急,我知道你恨遺族的原因,放心,我會讓你如願的。”
金灼厭冷冷一笑,“院長還真是消息靈通啊。”
臨雲笑了笑,並不多言。
頗有一些沒將他放在眼裏的蔑視。
金灼厭這人,極端到了極點,不僅為人極端,做事也極端,萬事都將“霸道與狠毒”這兩個詞刻到了骨子裏。
因為他的父母就是這樣訓他的。
他父母的修為都是大乘,他們是在壽命將盡時有了他的,為了孩子長大後不被別人欺負,他們便用盡了所有手段去訓練他。
金灼厭從小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他的心態自然也很扭曲,他怨父母這樣苛刻待他,他怨遺族掠奪法則導致天地殘缺,致使父母無法成就仙人得到長生,所以這樣不擇手段地訓他,他怨這天下有太多強大的人,害他必須更加強大不可以停下。
他怨天怨地,怨人怨妖,唯獨不怨自己。
如此極端的自私自利。
他這樣對待遺族,就是因為小時候扭曲心態下對遺族禍害天地法則的怨恨。
他想讓所有遺族都死,為自己艱苦的童年陪葬。
那臨雲自然會滿足他。
因為他同樣怨恨遺族。
怕是所有追求長生大道的人都是如此怨恨著遺族的。
尤其是他這樣怕死的人,更是極端中的極端。
所以他們下起手來一點都不心疼。
而如今,這三百年的野心也該到了實現的時候了。
野心是會膨脹的。
他不需要這麽多人和他一起成仙,畢竟仙人一旦多了,那也就沒意思了,天下第一隻要有一個就行了,淩駕眾生之上,這才是樂趣所在。
所以之前死的那幾個合作夥伴,死了也就死了吧,就算不死,他最後也得推一把的。
至於底下這些敵人,當然更得死一死了。
清理一堆礙眼的螻蟻而已,這樣難得的情景,當然要在這裏坐著品茗享受了。
他微微一笑,又品了口茶,慢悠悠道:“明尊殿下差不多也該到了吧?”
金灼厭冷冷道:“還在龍珠之界呢,暫時沒收到出來的消息。”
臨雲道:“不急,總會來的,就算魔主千方百計想保守消息,但我相信以明尊殿下的聰明,出來見不到自己親爹,肯定是會懷疑的,我們隻要等著就好,到時候……”
他眼眸柔和地看著底下一百多人,笑道:“加上一條龍脈,再加上明尊殿下,這禁製再不破都說不過去了吧。”
話落,忽而地上炸裂開一道巨大的聲響。
一條龐大的蛇尾裹挾磅礴威勢從天而降猛然抽落,應玄羽剛剛才將一隻巨大的熊掌拍開,此時已是力竭,不得已咬牙提劍去擋。
“轟!”
“啪!”
一聲脆響過後,那把傷痕累累經曆過多次折磨的長劍猛然斷裂。
應玄羽頓時吐出一大口血。
新的攻擊緊隨而來,完全不給人反應的時間,應玄羽豁然抬頭,瞳孔皺縮!
“唳——!”
一聲鳳啼響起,一扇巨大的紅色羽翼猛地一個拍擊,應玄羽頓時便被掃進了身後的殿宇裏,接著又是一堆人湧了過來。
“應宗主,我這還有丹藥,快服下!”
“本命劍斷了可是大傷,我是煉器師,劍給我!”
“快快快!扶他坐下穩住靈氣,給萬劍宗弟子讓路,他們功法同源,可以穩住傷勢!”
“其他人都散開,圍在一起靈氣不暢,於傷勢恢複不利!”
眾人看似忙亂,實則亂中有序,險之又險地終於暫時將應玄羽的傷給穩住了。
紫劍徐徐吐出一口氣,自應玄羽身後緩緩收功,隨即看向宮殿之外,眼裏閃過一抹狠色。
若不是……若不是大乘境殺他們宛如殺螻蟻一般輕鬆,出去多少死多少,一點都挨不著人家,他們怕是早便衝出去幫忙了,又何至於憋屈地躲在這三人身後,隻能在他們受傷時幫一點小忙。
柳千葉輕歎口氣,道:“難道我們真的要亡在這裏了……”
花瀲冷哼一聲,“便是死了,我也要拖著他們一起下地獄!”
天機樓樓主婁玉仙閉幕在那推演算卦,麵前八卦羅盤落下千萬道絢麗光輝,光影在羅盤之上變幻莫測,玄奧晦澀,看不分明。
半晌之後,他緩緩睜開眼睛,眉宇間籠著一抹憂色,“奇了怪了,這卦象明明就是大吉之象,我走前特意算了一卦,確定此番有大氣運,我才帶著全宗弟子出來,我還當此番磐月神宮的禁製都會開了,可這……”
道衍宗宗主宗冽淡淡道:“你的卦象,十次有九次不準。”
婁玉仙撇了撇嘴,“隻是每次都少了劫難一卦,但結果還是很準的。”
宗冽給了他一個冷冰冰的眼神。
婁玉仙瞬間閉嘴。
忽而一道身影走了過來,還在討論的眾人頓時齊齊看了過去。
闕殷一手負在身後,淡淡掃視眾人一圈,道:“如今生死存亡之際,我閑話少說,我待會會出去和妖王一起擋住他們片刻,你們趁機逃走,能走多少人是多少人,我幫不了你們太多,之後的路,自求多福。”
眾人頓時臉色慘變。
“魔主!”
“不必如此!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此番蒙魔主所救,大恩不言謝,我也會留下!”
就連應玄羽也抬頭看來,臉色慘白道:“我也……”
眾人吵嚷到一半,闕殷忽而提了聲音,冷冷道:“都閉嘴!”
眾人頓時靜音。
闕殷一抬下巴,冷冷睥他們一眼,淡淡道:“一群礙事的廢物,留下何用?本尊便是一道火焰都可以隨手滅了你們,留下隻會礙手礙腳,早點走早省事,別擋了本尊的路!”
他又低頭看了眼應玄羽,眼裏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本命劍都斷了,留你何用?”
話落,他甚至懶得再聽他們的回複,直接一甩衣袖,轉身便往宮殿外麵走去。
留下身後一群人麵麵相覷,一時情緒極其複雜,都不知該說什麽。
半晌之後,應玄羽頗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魔主這脾氣……唉……”
紫劍眼眶微微紅了一下,抿了抿唇,道:“就算您是我們宗主,我也不許您說他的壞話,人家明明……明明……”明明很好啊……
柳千葉歎息一聲,道:“往日隻知魔主行事霸道不講情麵,如今一看,霸道的確是霸道的,但也是值得人尊重的。”
宗冽沉默了一會,道:“沒想到是被遺族給救了。”
這話一出,大多數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太自然。
這話聽著是挺別扭的,畢竟遺族於他們而言就是理所當然該被仇視敵對的人,被所認為的敵人給救了,這感覺實在是相當精彩。
花瀲眼神複雜地看著他的背影,半晌哼了一聲,揮揮手道:“行了,都準備準備,別礙了人家的眼,該走的都走吧,一出去就別回頭,能走多少走多少,畢竟……”
他微微一頓,語氣微微低了下去,“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離得開的,看運氣吧。”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有些沉默了。
但隨即陸陸續續地便都往門口湊了過去。
“唳——!”
鳳啼聲一聲又一聲響起,越來越急促,火紅色的鳳凰翱翔於天際,身上的火焰卻是越來越洶湧了。
他在透支自己,他要給闕殷撐起一片天,如果注定有一部分人會永遠留下,他也想讓他最心愛的人可以出去。
他猛然大吼一聲,“闕殷——!”
時機已到,走!
一道黑紅色的火光從宮殿門口猛然略了出去,鳳元坤嘴角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掛上,便見那黑紅光芒直奔他而來,最後輕輕落到了他背上。
“嘎?”
鳳元坤翅膀一個顫抖,差點從半空栽了下去,好懸沒被一隻在眼前掠過的飛蛇給抽中。
闕殷直接一道火焰將那條蛇給轟到了一邊,淡淡道:“嘎什麽嘎,你是鳳凰又不是鴨子,我說過我不會按照別人給我規定的路線走,你是沒聽懂還是聾了?”
鳳元坤:“……”
他差點直接把背上的人給掀飛出去。
然而眼前形勢瞬息萬變,剛剛他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時機轉瞬即逝,已經來不及再離開了。
宮殿門口忽而衝出來一道道身影,所有人都是滿身狼狽,傷痕累累,但都奮力舉起了手裏殘破的法器,嘴裏的呐喊聲震耳欲聾幾幾乎衝破了雲霄。
“衝!快走!不要浪費二位給我們爭取的時機!”
“走!不要回頭!”
“大家分開走,能走多少走多少,東方陣法有漏洞,百草閣的跟上!”
“走啊!走啊!啊!你們快走!我擋著他!”
“……”
底下一片混亂,眾人從各個方向努力突圍,鮮血和法術炸裂出一團團慘烈的光芒。
就在此時,天空之上忽而響起一道蘊含著大道之音的聲音——
“生——死——輪——回——!”
眾人仰頭去看,就見半空一隻火紅色的鳳凰張開羽翼懸空而立,爪心落於一朵黑色的蓮花蓮心之處,一層透明的波紋從兩人身上滌**開去,精準地繞開了地上眾人,將所有人都囊括了進去。
兩人的合擊之術生死輪回。
可以攝取魂魄,強製人進入幻境一般的輪回,被迫經曆生死考驗。
支撐這樣龐大的法則自然需要付出慘烈的代價,兩人一瞬都被固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地上眾人頓時明白了。
這便是闕殷所說的——他會擋住所有人,給他們一個逃跑的機會,但之後卻無法再顧忌他們了。
所有人都有一瞬的寂靜,接著他們轉身麵向闕殷和鳳元坤的方向,齊齊鄭重地行了一禮。
然後轉身,再不看身後一眼,運起此生最快的速度狂奔而出。
這般機會是他們付出巨大代價得來的,他們最好的報答就是不要錯過。
生死輪回之下,萬物皆受輪回生死考驗,包括還在看戲的金灼厭和臨雲。
時間宛若靜止不動。
隻在片刻之後,有吐血聲響起。
陸陸續續有人七竅流血栽落地麵,那是沒有通過生死考驗,死於幻境之中的人。
本就是被懾了心魂的人,怎麽可能有那麽大的意誌力去通過這般頂級的幻境考驗?
“砰砰砰砰!”
悶響聲不斷響起,剩下的人也都臉色慘白,但他們空洞恍惚的瞳孔之中卻漸漸有了一點清醒的光芒。
七羽形似喜鵲的巨鳥忽而激靈靈一個顫抖,猛然大喘了口氣,像是從一場荒唐可怖的夢境之中掙脫出來,整個人瞬間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這是……”
他揉了揉抽痛的眉心,低頭一看腳下的血龍,頓時一幕幕畫麵從腦海裏閃過,瞬間就記起了之前的事情。
他和師尊血清子在合歡宮裏養傷,忽而聽到一股模糊的聲音自腦海裏響起,再之後就沒了知覺。
隱約有模糊的畫麵閃過,他們好似聽從某一道聲音的呼喚,跋山涉水去找一個人,認他為主,聽他號令,幫他殺人……
整個人都被他所控,完全沒了自我意識。
他眼裏頓時閃過一道寒芒,霎時轉頭看向旁邊。
一桌二椅,兩個人正僵在那裏沒有動作,仿佛陷入了一片虛幻的世界。
赫然就是操控他們的罪魁禍首。
“找死——!”
他咬牙怒喝一聲,瞬間展翅朝他們飛去,羽翼之上浮起一朵朵透明的火焰,直奔著兩人頭頂落了下去……
“砰!”
一道透明的屏障瞬間將兩人籠罩在內,光芒的中心正是那張桌子。
那是一件防禦法器,品階還不低。
閻初輪冷冷一哼,抬起利爪猛擊而下。
卻被一隻手輕描淡寫地握住了。
“哎呀,好險。”
臨雲歎息一聲,道:“妖王和魔主果然不可小覷,這生死輪回合擊之術果然厲害,若不是我將幻術轉移到傀儡身上,好玄就得栽了。”
他微微一笑,也沒看清他是怎麽動作的,隻是手輕輕一拂,閻初輪頓時就感覺眼前的世界又開始恍惚。
他咬牙忍著,狠聲道:“你……卑鄙……”
臨雲微笑著將他放到一邊,輕輕一頷首,道:“謝謝誇獎。”
他也沒在意閻初輪還沒被他完全操控,緩緩站起身來,淩空踏步走向鳳元坤和闕殷的方向。
“千載難逢的時機啊……”
他歎息一聲,緩緩停在那朵墨蓮麵前,舉起一隻手,笑道:“聽說明尊殿下很在意魔主呢,是不是我將你拿捏在手裏,明尊就會乖乖聽我的話去開磐月神宮的禁製了?”
他歎息一聲,道:“明尊殿下什麽都好,就是太不聽話了,早點落在我手裏,您也不必受這份苦楚,所以這不能怨我,你還是得怨他的。”
無人回話。
一鳳一蓮動彈不得,唯有風聲在半空吹起嗚嗚的聲音。
臨雲也沒指望得到回答,他掌心浮起一團灰色的光芒,微笑道:“那就……隻能得罪啦……”
懸於半空的火鳳凰眼珠一顫,瞳孔拚命向下看去,僵立的羽翼頻頻顫動,極力想擺脫這種狀態,然而施展大範圍術法代價太大,他的努力除了嘴角不斷有鮮血話落,卻也隻是徒勞。
臨雲便從容不迫地將手緩緩落到了墨蓮的花瓣身上……
卻也是即將。
因為一道金紅色火焰從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砰”一聲砸到了他身上,直接將他整個人都狠狠地砸落到了地麵之上。
“唳——!”
一隻金紅色的鳳凰從遠方飛來,日光之下有金紅光芒在身上跳躍起舞,美到宛若一朵起舞的聖蓮。
他攜四方祥瑞,展翅而來。
身後有千軍,有萬馬。
有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