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後來明尊合道那一天, 伴隨著天道降臨的七彩祥雲的,是萬劍宗漫山遍野的慘叫聲。
響了整整一天那種。
就連附近聽到的妖獸都紛紛夾著尾巴逃跑了。
聞者膽寒,聽者肝顫。
萬劍宗外三裏之地成了一片生靈絕地, 隻要長了腿的都躲得遠遠的。
外界眾人一致以為那天發生了什麽滅門慘案, 但遠遠看去,卻見弟子們上下跳動,也不見什麽流血事件, 更不見人求助,有好奇者上門去看,反而還被守山門的弟子給請離了。
簡直是萬分詭異。
好在第二天,弟子們還是照常出門的, 除了一個個都有那麽點小傷外,倒還是沒什麽大問題的。
而謝危也終於得償所願,暫時擺脫了那隻粘人的小屁孩兒, 將人往小鯨魚懷裏一塞, 讓它帶著人家玩兒,便拉著司昆出去浪了。
難得的二人世界。
但氣氛稍微有那麽一點尷尬。
兩人稍微遮掩了下過於顯眼的容貌, 一前一後走在天濰城的大街上, 中間隔了足足有十個人的距離。
不是不想靠得太近, 而是……不敢。
因為某人正在氣頭上。
雖然沒有揍他,但隻笑眯眯掃了他一眼,司昆就已經自動給自己施加了懲罰——不敢靠近。
謝危就這麽在前邊走著,手裏還提著一根糖葫蘆邊走邊吃, 走到一家酒館門前時, 正好吃完最後一顆。
他燃了簇火苗將竹簽燒了, 抬頭一看酒樓名字——有鳳來儀。
角落一串小……不,那不叫小, 那叫中字,是這樣解釋的:明尊殿下的火焰燒過的木頭製的酒樓。
謝危:“……”
他差點把嘴裏沒吃完的糖葫蘆給噴了出去,喉結上下動了好幾下,這才勉強咽下去了,然後就是一通猛咳。
“咳咳咳咳……”他一邊咳一邊匪夷所思,“我的火焰燒過的木頭還能有幸存下來的嗎?什麽木頭質量這麽好,我下次買來做個鳥巢試試看?”
司昆趁機走近了一點,解釋道:“你揍弟子的時候沒用出全力,火焰過處還能留幾分餘地,他們砍了剩下好的木頭拿到山下賣靈石,這酒樓便是這般起來的。”
謝危:“……”
他那表情感覺是有滿腔髒話想吐,但顧忌著身份原因,還是硬生生忍下了,最後隻慢吞吞憋出一個字:“艸!”
這麽好的生意竟然不叫他,還是他可愛的小崽子們嗎?
他倒要看看這用打著他的名義建出來的酒樓長啥樣。
他一招手,道:“進去看看。”
這家酒樓大概是沾了明尊的名頭,門口那叫一個客似雲來,人摩肩擦踵,他理所當然一指司昆,“上!”
司昆:“……”
司昆任勞任怨地上前去,稍微用了點空間之術,周圍眾人還沒怎麽感覺呢,已經不由自主往外靠了一圈,就這麽眼睜睜看著司昆光明正大地走到門口的小二麵前。
小二淡定地站在那裏,禮貌問道:“客官是遺族嗎?”
司昆蹙了下眉,“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小二笑道:“是的話,您現在就可以進,不是的話就需要等了。”
司昆眉間皺痕更深。
小二殷勤地拿出一塊石頭,道:“這是法則之石,可以檢測血脈之中有無法則存在,您將血滴到上麵,如果它發光了,您就可以進了。”
這東西放到過去必會引來一番血腥廝殺,因為通過它可以吸收領悟裏麵的法則之力。
但如今一個區區煉氣期的小二卻也可以淡定地拿在手裏,眾人也都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一則如今法則俱全,大道完善,人人隻要有天賦,都可以領悟法則成就大乘,而不必再像過去一樣用上各種奇詭手段。
二則,這倒不是什麽稀缺之物,天道在融合完畢後,世界發生了莫大變化,有很多富餘的法則在世界各地形成了各色礦脈,隨便去一個賣法器的店鋪就可以買到,價格也不是很貴。
司昆看著那石頭,想到過去種種,目光一時有些複雜,半晌後他還是伸出手,滴了一滴血上去。
法則之石先是沉默,像是在從那滴血裏感應著什麽,片刻後忽而綻放出一道璀璨的亮芒,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卡擦”聲響,整個石頭頓時斷裂成了幾塊。
像是一塊小小的石頭承受不了如此濃鬱的法則之力。
人群一時嘩然,看著他的目光都不一樣了,有尊敬有崇拜有感慨有愧疚,種種感情不一而足。
小二一點都沒有法則之石破碎的惱怒,而是連忙躬下身子,表情都更加恭敬了一些,“原來您的血脈如此濃鬱,尊貴的遺族,二樓還有一間最上等的包廂,您請進,不用排隊。”
司昆道:“我要帶一個人進去。”
小二笑容更加恭敬,“包廂在您用飯期間就是您的,隻要在包廂之內,您想帶幾個人都可以。”
謝危分開人群走了過來,眼神複雜地看了眼小二,臉上剛剛那般輕鬆愉快的笑意不知何時已經散了。
他向著司昆點點頭,淡淡道:“走吧,進去。”
小二衝著謝危又是一個大禮,這才領著兩人進去了,而外麵排隊等候的眾人卻是一個字也沒有抱怨,反而還給他們讓出了道來。
兩人一路在小二的帶領下走到包廂裏,小二的服務熱情周到又不失距離感,一路都讓人很舒服,甚至菜都比很多桌子先上,直至桌上的菜都擺齊後,外麵大廳裏還有很多桌子上菜都是空的。
而對於這種情況,卻沒有人說什麽,反而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司昆和謝危隻是靜靜看著,眉間始終擰著一抹皺痕,直至小二退了出去,體貼地關上了包廂的門,他們才對視了一眼,表情都有些凝重。
這十年期間,謝危因為有天道意誌的原因,始終都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他雖知道外界眾人對遺族的態度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如此切身感受還是第一次。
司昆因為要陪著他,加之他自己也不喜歡人多,除了一些眾門派共同商議處理遺族問題,以及新世界重生後關於資源利益等問題的集會,他也都沒去過外麵的集會。
兩人都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感受如今的新世界氛圍。
怎麽說呢……
不太舒服。
太刻意了。
如果說之前對於遺族是過分的仇視,現在又是過分的尊重。
無論哪種社會形態,發展到最後一定會出問題。
現在眾人這樣捧著遺族,再是性格好的人到最後也一定會飄飄然地恃寵而驕,覺得自己天生該如此,進而頤指氣使,導致別人產生怨氣。
怨氣積攢下來,到時候又是一場巨大的種族矛盾。
再者說,這樣的相處方式,對於其他人來說也是一種扭曲的負擔。
久負大恩反成仇。
遺族先輩對於這片世界深恩過重,便是傾其一生也無法報答,更何況還有之前他們那般對待遺族的罪責在其中。
如果遺族後輩以此為基石,借著別人的愧疚之心肆意支配別人,這樣的情緒始終積壓在眾人心頭,他們會覺得一輩子低人一頭,長此以往下去,反而會成為壓在頭上的夢魘。
這樣的負麵情緒一直堆積,遲早會堆積成深深的仇恨。
這是在消耗先輩積攢的福氣。
不該是這樣的。
先輩的遺澤不該被這樣浪費。
謝危拿筷子戳著碗裏一塊靈氣濃鬱的仙藕片,半晌道:“這樣的問題,之前都沒有人說嗎?”
司昆道:“遺族心裏都憋著一股怨氣,自然恨不得享受更多的特權;至於外族,他們之前那般對待遺族,如今再站出來說,在這樣所有人都把遺族供起來的大環境下,會有忘恩負義之嫌。”
謝危沉默。
這樣的情況,還真是有點棘手。
司昆想了想,又道:“不過如今這樣,已經比十年前好多了。”
謝危想到那時混亂的景象,眉心不由自主**了一下,半晌深深地歎了口氣,“可不是嘛,已經是好到不能再好了。”
遺族真相公開之後,在修真界短時間內掀起了一場劇烈的狂風暴雨。
差不多就是當時在磐月神宮之內眾人之象的縮影。
有後悔的,有不信的,有瘋狂的,有欣喜的,有大哭的,有大笑的,眾生百態不一而足。
而對於至今還隱藏在人群之中的遺族來說,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他們有的當即衝了出來公布自己遺族的身份,聲聲質問人們迫害他們之事,自然引發了一場又一場混亂動**。
有的膽小慣了,還繼續縮在人群之中觀察著,以待後續的行動。
有的跑去附近的宗門索要自己被他們抓走的同伴,有還回來的,還有連自己也被抓進去的。
整個世界一片動亂,到處都有衝突,到處都有流血。
謝危不得不聯合所有信得過的門派一起出手鎮壓,將被抓的遺族解救出來,將鬧事的遺族也帶離了所在之地,所有遺族集中到一起,整個進入了龍珠之界裏。
如此這般過了三五年,這群遺族沸騰的心緒才慢慢冷靜下來,經過雲婆的篩選後,允許一些不是那麽激進的遺族自由出入,而外界關於這件事的熱度也慢慢降了一些,眾人也找到了對待遺族的方式,雙方磨合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才有了如今這般景況。
便如司昆所說,比起十年前那般極端的狀況是好了不少,但依舊存在著不小的問題。
謝危一邊啃著一根雞腿,一邊若有所思地思考著什麽。
如果有什麽辦法,讓兩族相處得再平等一些就好了。
但這顯然不是短時間內就能辦到的,可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幾代人共同努力,或許才可以有那麽一些可能。
他能做點什麽呢……
他應該還能做什麽的……
“砰!”
忽而外麵響起一聲巨大的桌椅倒地聲,一道暴躁的聲音響了起來,“老子的菜呢!老子都坐了這麽久了,怎麽菜還沒上來呢?老子也是遺族,憑什麽不給老子上!菜呢!”
小二殷勤的聲音立刻響了起來,“客官您稍候,您是在後麵進來的,會稍微晚一點上,馬上就到您了!”
那聲音怒道:“我看到其他遺族也都上了,你們不都是尊重遺族的嗎,憑什麽落了我?”
小二好聲好氣地陪笑聲響起,“馬上……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隱約有一些極小的聲音在竊竊私語。
“這熊老三,以前千方百計隱藏自己遺族的身份,還欺負其他的遺族,現在測出來他身上有一丁點遺族血脈,頓時就得瑟起來了。”
“就是說,你們是沒看到,那法則之石的光芒淡到幾乎沒有,他還說隻要有一點就是遺族,所有人都給給他麵子。”
“哎,咱也不敢說啥,說了就會被譴責不尊重遺族,這事鬧的,太糟心了……”
“本來挺好的氣氛,非要鬧得這麽難看。”
“……”
他們討論的聲音是用了隔音結界的,普通人聽不到,但謝危已經合道,隻要他想知道,他就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一邊聽一邊吃,眉間皺痕越來越深,覺得手裏靈氣濃鬱汁水飽滿的仙藕都沒那麽香了。
司昆忽而站了起來,走到一邊打開包廂門,來到二樓的欄杆邊低頭看去。
就見一樓大廳裏,靠窗位置比較好的桌子上,一個雄壯的漢子正站在那裏大喊大叫,他的頭上有兩個不太明顯的半圓形熊耳朵,本來藏在頭發裏應該很不容易被看出來,但他硬是將那那一塊的頭發整個剃了,將那對小到不能再小的耳朵露了出來,看起來還有些不倫不類的奇葩感。
謝危不知什麽時候湊了過來,低眼看了眼那熊老三,眉梢一揚,嗤笑道:“什麽千奇百怪的東西也來這裏湊熱鬧,也不怕丟了你熊老祖宗的臉!”
這聲音著實不算低,底下的眾人頓時齊齊看來,見是包廂裏出來的,頓時又變了態度。
“原來是遺族,能進那包廂的,都是血脈比較濃的。”
“這遺族看著倒像是個講道理的。”
“希望能治治那熊老三,我們可都快被他欺負慘了,哎!”
那熊老三大概也是知道他們遺族的身份,氣焰倒是沒對待小二時那般囂張,但也沒好到哪裏去。
他冷哼一聲,道:“我熊老祖辛辛苦苦費了這般功夫救世,就是讓他的後輩子孫享福的,那碑文上不都說了嗎,讓天下英傑善待他的後人,結果我就來這裏吃個飯,卻遲遲等不到上菜,這就叫善待?”
他粗笨的指頭一指旁邊一桌,“他們明明是人族,卻要比我先上菜,這又是什麽道理?既然你們沒道理,我自然也不跟你們講道理!”
小二客客氣氣地笑道:“那幾位客官一早便來了,也是包廂裏的客人點了和他們一樣的菜品,有些富餘就先上了他們的,我們馬上就上您的,馬上就好!”
熊老三不依不撓,“行,可以,但你得給我免了這一餐飯的靈石,不然今天過後所有人都會知道你這店對遺族可不怎麽友善!”
這話一出,小二的臉色猛然變了。
其他人的臉色也不怎麽好看,神態之間隱隱忍耐著什麽,有的人已經放下了手上的筷子,顯是已經失去了食欲。
謝危輕歎口氣。
片刻後他猛地一睜眼,右手一揮,一道火焰從天而降,在那熊老三趾高氣昂正準備坐下時直接裹著他飛出了門外,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哎喲!”
伴隨著慘叫聲響起的,是一聲口不擇言的怒罵,“你……你竟然傷害同族!特麽你找死!你是什麽原形,報上名來!”
謝危冷冷一笑,“我是什麽原形?”
他身上忽地竄起一捧金紅色的火焰,一隻金紅色的鳳凰從火焰中飛出,羽翼一扇便衝出了門去,在那熊老三駭然的視線中直接一爪重重落在了他胸口上。
“噗……你……你……”
熊老三悶咳一聲,眼睛瞪地老大,全身都抖如篩糠,白眼翻到幾乎都快暈厥的程度,嘴裏一個完整的詞都吐不出來。
已經快被嚇暈了。
謝危冷笑一聲,道:“我便是傷害了你,又如何?像你這般仗著遺族之名為非作歹肆意妄為之徒,我看倒不如拔了你的血脈讓你做個人的好,你看如何?”
熊老三頓時整個身體劇烈一顫,連忙道:“不不不不要……我我我錯了……明尊殿下……”
話還沒說完,突然“噗”一聲響,他失禁了。
謝危頓時嫌棄地退了開去,火光一閃化為人形,再低頭去看,熊老三正一臉尷尬地捂著□□,恨不得把自己整個蜷縮起來。
人群之中發出幾聲拚命忍笑的聲音,還有一連串幾乎撕破喉嚨的驚呼聲。
“是明尊殿下……”
“明尊殿下來了……我竟然親眼見到了真人!和畫像上一樣美啊!”
“嗚嗚我快暈了……”
“明尊殿下在揍熊老三,說明熊老三做的的確是不對的吧,已經看不慣他好久了,但都不敢說。”
“看到這樣,我還是對遺族的未來有點信心的。”
“就是,之前那樣,總感覺一塊大山壓在人心頭上,說什麽都不對,又沒什麽底氣反駁,大環境這樣,搞得人都不太敢說話了。”
剛剛招呼的小二激動到都快暈過去了,語無倫次道:“有鳳來儀……有鳳來儀……明尊竟然真的來了……那包廂都可以供起來了……”
謝危掃視周圍一圈,忽而抬起雙手,輕輕往下壓了一下。
所有人瞬間噤聲。
謝危道:“之前是我們考慮不周,遺族是要尊重,但不是這般踩著所有人尊嚴的尊重,我之後會聯合所有遺族製定一套合適的規矩,來規劃遺族的行為,請大家再給我一點時間,謝謝。”
所有人都知道,遺族聽明尊的。
這世上如今幸存的遺族,加上龍珠之界裏原先的那一萬多遺族,再加上祭塔裏救出來的,包括之前之後他們在各個宗門裏救的遺族,加起來僅僅也隻有不到兩萬。
其中一大半明尊都救過,經過龍珠之界濃鬱的靈氣多年蘊養,實力也是頂頂厲害。
人數加上實力的優勢下,另外一小半遺族自然選擇聽從。
明尊的話,就是遺族的行事準則。
既然他這麽說了,那就代表之後一定會這麽做。
眾人的表情頓時輕鬆了很多。
有人笑道:“我們相信您!”
有人起哄,“您既然這麽說了,我們就等著了,相信有一日兩族終會徹底融洽的。”
“是啊是啊,如今的大世界這般模樣,我們已經很滿意了,剩下的就慢慢來,隻要您有這份心,總會實現的。”
謝危唇角微揚,笑意慢慢浸透到了眼底。
地上躺著的熊老三不知何時慢吞吞坐了起來,偷偷給身上施了個清塵術去掉異味,聽著眾人如此歡呼,臉上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之前仗著身上那麽一點僅有的遺族血脈肆意欺負人,又利用輿論優勢壓人一頭,本以為眾人隻能忍著。
他不是沒遇到過其他遺族,但他們看他這麽指揮外族,也就口頭說說讓他消停,之後也沒再管。
他便以為可以這樣仗著身份肆意揮霍一輩子。
沒想到作為遺族之首的明尊卻站出來阻止了。
他不理解。
多麽好的機會啊,之前這些人這麽欺辱他們,現在他們好不容易有了底氣,為什麽要忍氣吞深,不該加倍報複回去嗎?
這世界欠他們的,合該如此才對!
本就該如此!
“爹爹!”
人群之中忽而響起一道清脆稚嫩的孩童音。
一個五歲左右的小童子分開人群走了過來,一下撲到熊老三身上,鼓著臉頰氣呼呼道:“我一個看不住你,你怎麽又跑出來踢館子了?娘讓我來叫你回家吃飯!”
熊老三滿臉的凶橫頓時化作了繞指柔,悶聲悶氣道:“什麽叫踢館子?我明明就是來出氣的,我理直氣壯,我不是踢館子!”
小童子晶亮的眼睛眨啊眨的,就這麽直直看著他,脆生生道:“娘說了,之前你隱藏著身份,別人沒發現你,也沒對不起你,你就不應該欺負別人,你這樣叫揮霍先輩遺澤,是不對的!”
熊老三還想說什麽,小童子道:“娘還說了,你再在這裏丟人現眼,她回去就休了你!”
熊老三頓時一個打滾站了起來,抄起小童子就往人群裏跑,那速度,活像是身後有什麽恐怖的猛獸在追一樣的。
人群之中頓時響起幾聲哈哈大笑聲。
“哈哈哈這熊老三,啥都不好,就是疼媳婦這一點還像樣點。”
“就是,聽說他媳婦就是一個純人族,你說他對其他人族這麽凶,怎麽就這麽寶貝他那媳婦呢?”
“誰知道呢,可能這就是‘愛’?”
“……”
人群寂靜一瞬,頓時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有人笑著笑著響起什麽,再去看方才明尊所在之地,已經沒有了蹤影。
雲層之上。
兩道身影靜靜地看著地上的熱鬧,誰都沒有出聲。
隻是謝危眉目之間原本的沉鬱已經散了不少,反而多了一點鬆快的笑意。
直至那熊老三徹底消失在人群之中,謝危忽而發出一聲淡淡的輕笑聲。
“愛情啊……”
司昆靜靜看著他,眼眸之中浸著融融情意,幾乎要將人溺斃了去。
謝危側過頭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眼神。
他微微一笑,道:“我有一點如何融洽兩族的思路了。”
司昆:“……”
謝危無視他僵硬的臉色,繼續道:“孩子,你看那孩子被他的母親教養得多好,如果他的母親是一個和熊老三一般極端的人,可以想象孩子也會是如他父母一般,可如今不是,那孩子的三觀被養得很好,如果所有孩子都能有一個很好的教育,那……”
他的眼眸之中頓時生出了滿滿的憧憬,“想必將來所有的遺族都會如那小孩一般了吧,而且……”
他忽而激動地拉住了司昆的手,道:“而且我可以把所有的孩子,妖族,魔門,仙門,遺族,所有的孩子都放在一起,大家從小就在一起長大,接受良好的教育,正確的三觀導向,又有小時候的情誼在,想必長大之後也不會那麽容易發生一些大範圍的衝突矛盾了!”
他微微一笑,“雖然罪責不會消失,但也不會讓人如鯁在喉,提起就難受到呼吸不暢了。”
司昆:“……”
謝危越想越是覺得可行,越想越是激動,最後猛地一拉司昆的袖子就要回萬劍宗去。“走走走,和我一起回去商討一番,我覺得這件事可行性很大,可以好好地探……”
這一拉,卻沒拉動。
謝危疑惑地轉頭看去。
司昆深吸一口氣,閉眼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個頭。
平靜不下來!
好不容易單獨出來吃個飯,還要碰到這種糟心事,好不容易糟心事解決了,最後終於否極泰來生出了那麽一點氣氛,結果偏偏有人不解風情,就想著事業事業事業!
暴躁到想要罵髒話。
但良好的涵養還是讓他忍住了。
但也已經到了忍耐的邊緣。
火山即將噴發。
就差了那麽一點火苗。
忽而麵前探過來一道溫熱的氣息。
司昆眉心一跳,倏忽睜眼,頓時對上了一雙近在咫尺的眼睛。
“生氣啦?”
謝危笑眯眯道,“這不是靈感突然來了,怕一時忘了,說給你聽嘛,我又不是瞎子,那麽一點曖昧的氛圍還是能感覺得到的。”
司昆:“……”
即將噴發的火山忽然就熄了。
反而臉頰都有點紅了。
謝危湊到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司昆頓時渾身一顫,不止是臉頰,連眼尾耳垂脖頸都染上了一點淡淡的紅暈。
謝危一拉司昆的手,道:“那就說好了,你不許生氣,幫我辦好這件事,等少學殿建好那日,我就履行我今日所說之事。”
這次再拉,何止是拉得動,人都軟快往他身上倒了。
可見這消息把他驚到了何等模樣,到現在都沒回過神呢。
於是兩人便就這般一路回了萬劍宗。
直至回到了房間裏時,司昆腦海之中一直回**著那句話,震得他整個腦袋都嗡嗡作響。
聽說鳳凰的求偶舞很好看,你想不想看?
司昆:“……”
他當時滿腦袋都在想一件事——
龍……龍……龍的求偶舞好不好看?現在去學還來不來得及?怎麽舞才能更好看一點?萬一沒鳳凰好看,他他他會不會嫌棄我?
而且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他舞起來萬一把自己打成死結可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