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缓缓福身行礼, 倪庚从她身边走过,带过一阵风,他坐下道:“都下去。”
书宁马上站起来,低头“嗖”地一下快步离开。扬青与呈黛挂心着戚缓缓, 脚下未动。
倪庚本就有火, 直接发作:“怎么, 支使不动你们了,来人!”
戚缓缓马上对扬青与呈黛道:“快点下去。”
扬青懊恼,昨儿还说呈黛恐会给姑娘惹麻烦,今儿自己就拎不清,差点犯了错误。她拉了一下呈黛,匆匆出屋。
人都下去了, 门也关上了,戚缓缓冲倪庚道:“殿下, 她们俩初到王府还未习惯,不是有意的。我会说她们的, 你别气了。”
说到你别气了时, 她抬眼看了倪庚一眼, 戚缓缓不知,她现在这个样子,像极了她在崔吉镇不明所以地惹到沈公子,想哄人之前, 偷偷打量观察他的样子。
倪庚软了口气:“过来。”
戚缓缓捏了捏手中的帕子,还是提步上了前。
倪庚忍住把人抱在腿上揽在怀里的冲动,还有正事没办呢。他问:“怎么想起问避子汤?”
戚缓缓:“是我要喝的, 殿下忘了让人给我预备了。”
戚缓缓打定了主意,赌是他要打的, 他说的要她在京都找如意郎君,不管他是虚情还是实意,她必须抓住这一点,得时时提醒他这一点,绝不能让他们的关系跑偏。
倪庚听到戚缓缓如此理所当然的言语,他的心火,蹭蹭地往上冒。
真生气了,他倒冷静了下来,就像他带兵提鞭地上戚家门却并没有把事态扩大,就像他没有撕毁和离书。倪庚笑了笑:“没必要喝,所以就没让人给你准备。”
戚缓缓:“那个,是会有喜的,还是要喝的。”
倪庚:“那个是哪个?”
戚缓缓哪怕鼓再大的勇气,做最周详的谋略与计划来面对倪庚,但她毕竟是涉世未深从未离过家的小姑娘,面对这样的问话,她还是脸红了。
倪庚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她偷亲他后的样子,明明那时不知羞,胆大的很,现在,不过一句话竟也能让她脸红成这样。
这心里的火啊,一会儿冒进一会压下的。
倪庚不再迫她,主动说道:“有喜怕什么,是好事。”
戚缓缓眼晴瞪大:“你又在骗我,我就不该信你。”
“我骗你什么了?”
“谁家的恩公会大着肚子去外面找郎君,说亲事。”
倪庚不以为意:“从显怀到生产,不过几个月,你呆在王府不去抛头露面就好,生下后我认、我养,至于孩子生母的这点儿事,我时王府还是瞒得下的。”
倪庚说着,目光一凉:“反正你有和离书的吗,谁又会计较和离妇的过去。”
谁计较?他计较。戚缓缓知道这是她篡改和离书的事在他心里还没过去呢,特意等在这儿讽刺她呢。
倪庚微微低头,调整着袖口,戚缓缓顿悟,以前,他要她哄时就会这样。
避子汤一事对戚缓缓来说十分重要,她知道若没有倪庚的授意,她是弄不来这样东西的。为达目的,她可以与他迂回。
戚缓缓朝倪庚又迈进一步,拉着被他整来整去的袖口,一点点地帮他卷好,然后她道:“殿下若是反悔了,那个赌不作数了,还请殿下提前告诉我,我也就不抱希望了,还以为这次我学聪明了,不会再被骗了呢。”
动作温柔,姿态伏低,就是说出来的话,柔中带刺。
倪庚焉能不知戚缓缓是在激他,但……
激就激吧,他一把拉过戚缓缓,在她差点惊呼出声中抱住了她。坐在他的腿上是不用担心掉下去的,何况倪庚用手臂圈住了她。
戚缓缓刚把欲呼出口的惊叫咽回去,就听倪庚就着这个亲密的姿士道:“避子汤太伤身,回头我去宫里找太医院要个方子,你再吃了不迟。”
戚缓缓一颗心放下了大半,又听倪庚道:“我哪还敢骗你,骗你一次被记到了现在,放心,下个月开福节,京都圈里的官家,豪绅、商户都会参加,到时我会公开,你是我恩公之女的消息。我这个身份随你去用,至于能不能抵消你和离妇的身份,就看你自己的了。”
又一半的心放下了,开福节,那也没多少天了。戚缓缓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不过只是应了他一句,话头还是他挑起的,但倪庚的心里还是不痛快了一下,他把她抱得更紧了。在她耳边说:“今日郡主来了?”
两人离得太近,戚缓缓耳朵痒,她想躲,倪庚在她的耳垂上舀了一下。
“怎么不说话了?”他问。
明知故问,戚缓缓忽略掉他的侵扰,道:“是。”
倪庚:“阿媛小时候受过难,性格不似你这般好,有些敏感,不要与她计较。再者以后她不会来了,开福节前,我会与她说清楚,解了与她的婚约。”
戚缓缓眸光一震,时王与郡主的亲事,她可是远在崔吉镇都知道的,他们好像很小的时候就定了亲的,怎么说退就退了呢,太后不管的吗?
倪庚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道:“太后那里并不麻烦,主要还是阿媛,我是与她说好的,给她一个她只要不过分就随她生活的安乐窝,如今要失言了。”
说完看了看戚缓缓,戚缓缓回视他,说得好像是她搅和了这桩亲事似的,郡主来不来做王妃都与她没有关系。
戚缓缓走神之际忽觉手疼,原来是倪庚换了地方扰她清静。
他把玩着她的手,最后把她的手掌整个握住。
“以后我府上的王妃,最好胆子小一些,不谙世事一些,家世也不能太过显赫,拿来做摆设最适合不过的人选。”
倪庚自顾自地说着,戚缓缓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告诉她,做他的妾侍不用担心主母的磋磨,可谁又在乎呢,都与人做妾了,主母再弱,人家也是主子,论到哪里去,妾侍也是上不了台面,低人一等的命。
就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绝没有成为王妃的可能,若说以前戚缓缓还期待过,现在,就算倪庚与她说,他冲破一切可以娶她,她也不愿意。
他这个人不行,他骗人,他偏执,他以势迫人。这位王爷虽身份高贵,但绝不是她的良人。
“怎么不说话?”倪庚没得来戚缓缓的回应,问她道。
戚缓缓:“殿下自然是愿娶谁都行,这是殿下的事。”
总是说些他不爱听的,若以前戚缓缓也这样倒不觉什么,但偏偏她以前不这样,她追他时,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一开始因为从来没有女子这样与他说过话,对他的冲击很大。
后来听习惯了,就很受用了。原来面对同一个人,同一张嘴,也可以说出完全不同意境的话来。
倪庚有些失落,但这事急不得,逼急了,她可能还不如现在,连心平气和与他说话都做不到了。
但,他也有底线的,她可以与他生份,与他话中带刺,但她绝不可以推开他。
他拥着她,他拥有着她。
“别,”戚缓缓忽然被倪庚抱起就走。
她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可拒绝没用,戚缓缓只得道:“今日早上根本起不来,沐浴都是午后做的。”
倪庚:“我会控制,不会那么疯的。”
戚缓缓:“你说好的宫中的药还没来呢。”
倪庚:“自然也有办法。”
屋外呈黛与扬青道:“这不是,”
扬青一把捂住呈黛的嘴:“仔细一会儿好好侍候吧,别的别说,真不该让你跟来,呈黛你记着,以前在咱们府上,你脱口而出没有问题,但在这里不行,你这习惯得改。”
不过,扬青与呈黛等了许久,屋内也没有唤人,只是后来传了晚膳。
王府传晚膳另有其人,根本用不上她们俩,这个晚饭她二人吃得心绪难安。
而屋内,戚缓缓已被倪庚抱去浴房过,此刻,她穿着崭新的衣服,头发被绞到半干,披散着,脸色苍白地坐在椅凳上。
倪庚同样着了件新的内衫,同样披散着头发,只不过他的脸色并不苍白,有些慵懒地给戚缓缓夹菜。
戚缓缓看向他,问道:“殿下今晚不忙公务吗?”
这是在委婉地轰他,但倪庚刚发谢完心情好,不预与她计较,他道:“吃饭,我看你吃了,我就走。”他确实有公务要忙。
戚缓缓这才拿起筷子,把倪庚夹给她的都一一吃掉,他倒有够,忽然停手:“晚上吃太多不好,容易积食,这些就可以了。一会儿让她们过来服侍你早睡,这两日你属实累到了,明天我住在宫里,你在家好好歇一歇。有事找展红,她能联系到金魏。”
“展红?”
“对,找她,我这府上所有人,包括拨给你的六婢,都只是服侍主子的奴婢,不是什么手眼,你大可放心使唤她们。”
戚缓缓还真不知,她戚府一个小小的奴婢能得时王如此青眼,竟是当成了心腹来培养。
“不要多想,只是因为她熟悉你,熟悉你那俩婢子。”倪庚主动解释了她的疑惑。
倪庚终于走了,扬青与呈黛这才得已进屋。戚缓缓十分疲累地道:“你们看这像什么?”
二婢不明所以,纷纷摇头,听戚缓缓叹口气道:“像我小时候养的那只三花猫,还像我曾经迷恋过一阵的布偶小人。只不过一个是活的,一个是死物,但它们皆是因为我的喜好而由我摆弄,我让它们穿什么,吃什么,做什么,它们都得按我的意愿来,可它们这样的日子还有终了一天,三花因为不屈而挠了我,我把它放了,布偶小人喜欢过也就算了,都收了起来。但我的终期在哪里呢?”
又叹了一口气,道:“扶我起来吧。”
呈黛记得扬青的话,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看外面,才道:“姑娘白天走路就费劲,这会儿恐是走不了了吧。”
还是能走的,倪庚不知是否良心发现,确实没有那么疯,与之前那两次比起来,算是顾及她了。
只是,行事虽不疯,但花样与新手段可是层出不穷。戚缓缓想起来,又要感叹,如果是一对有情人,如果她还像最初那样爱着倪庚的话,那刚才的经历可谓美好。
戚缓缓也终于理解了那句书中的批词妄言,“有情人才乃快乐事”,说得就是这个意思。
但她与倪庚不再是了,所以戚缓缓行此事并不快乐,而是倍感荒凉与空虚。
倪庚果然如他所说,这日全天都不在府上,他在宫中。
“怎么,来兴师问罪的,就因为我昨天去见了你的小妾?”郡主问着已多年不来她这儿的倪庚。
郡主小时候从敌营回来后,就被太后直接接到了宫里,赐她恩容宫居住。
郡主听到宫婢来报,说是时王殿下来了,她先是一楞,然后就明白过来,八百年不登门的人此刻过来,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为了那戚氏。
“至于吗,我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你都把人带回来了,还是在惊动了圣上与太后的前提下,我怎么敢对她做什么。”郡主见倪庚坐下后不说话,她又辩白了一遍。
“阿媛,我们解除婚约吧。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母后那里由我去说,相信她只会觉得对不住你,会更想补偿你。”倪庚看着郡主说了出来。
“阿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要退婚,与我退婚?”
倪庚:“不是,是你跟我退婚,退婚书由你出,理由也由你写,在外面看来,是我负你。”
郡主:“就因为那个戚氏女?你该是知道的,我并不会嫉妒她,而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你当也知。我嫁过去,我这个所谓的正牌王妃并不会苛待她,她不来请安都没问题的。我们各守一院,各过各的。”
“难道,你想毁约是因为你不想让我拿走她的孩子?也可,我不要她的孩子了,你日后还会有其他妾侍,本来我也不想要她的,这样更好。孩子之事可以再议。”
倪庚一直安静地听她说,待她不说了,他道:“此事我已决定,理由并不重要。你想一想,要对我提什么样的要求,更实际些。”
郡主:“我要你遵守承诺!”
倪庚:“抱歉,我做不到了。”
郡主是愤怒的,她坐不下,在屋中走来走去。倪庚见过她这样,在她刚从敌营回来的那段时间里,这是她极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唉,倪庚叹口气,站起身来,扳过郡主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道:“阿媛,冷静点。你现在在宫中,你很安全,只是不与我成亲而已,我还是你的表兄,天没塌下来。”
郡主的眸中慢慢有了倪庚的影子,她听倪庚又道:“你难道就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这于你可是个机会。我有毁婚的能力,也有答应你其他诉求的能力。”
她有的,她一直都有的。
倪庚看出她已冷静了下来,她开始思考,他松了手。郡主在原地楞了好久,倪庚也不着急,坐回座位慢慢地等。
终于,郡主上前一步道:“我看上了一个人,但若与他结亲有一定难度,太后与圣上必不会同意。”
倪庚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柳望湖。”
郡主再次楞住,原来,他什么都知道,那太后呢,皇上呢?
倪庚看出她在想什么,道:“他们并不知道,你藏得很好。”
倪庚说谎了,皇上与太后怎么可能不知,他们很早就看出了郡主的心思,只不过倪庚不能点破,怕她心生怨恨。
郡主的眼晴开始冒光:“你的意思,我若与你退了婚,你能帮我办成此事?”
倪庚点头:“可以一试。总要试一试的,万一他对你也有意呢,愿意不娶等你呢,毕竟按他的年岁早该谈婚论嫁了。”
倪庚并不确定,他承认为了让郡主心甘情愿的退婚,他是有些卑劣的。
郡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头猛地一点:“好!那就试一试。”
事办成了,倪庚起身,他还要去太后那里。郡主见他要走,忽然开口道:“根本不是因为怕我苛待她,也不是怕我抢她的孩子,而是你就是想退婚,想要恢复待亲之身。”
郡主坐了下来,晃着两只脚:“难啊阿弈,比我与柳望湖的难度都大。撇开太后不提,她是什么都愿宠着你的,但皇上那关,你绝对过不了。”
倪庚回头:“郡主还是操心自己的退婚书该怎么写,以及怎么能让皇上先同意了你与柳望湖。”
郡主脚不晃了,跳了起来,严肃道:“你这是承认了?你真存了那个心?”
“一会儿太后可能会过来,你是不是该躺着抹泪去了。”倪庚说完,大步出了恩容宫。
太后那里果然如他所想,他好歹说一说求一求,并说郡主也同意了,太后就不再强求。只是一直念叨着为什么阿媛没与他一起来。
倪庚说:“阿媛伤心了,儿子不忍心再让她跟着,本来就是我毁婚在先,还是由我来受母后的责罚吧。”
自然,他什么责罚都没有受,还被太后好一顿怜惜,生怕他在郡主那里挨了骂,受了委屈。她是一点也不想,退婚毁约的可是她儿子,被人骂一骂不是该得的吗,又有什么好委屈的。
太后去了郡主那,简单安抚了一下,赏赐了很多好东西就马上回了寿福宫,因为她的小儿子今夜要在宫中安寝。
太后得回去盯着,床铺应了软了,被子厚了薄了,她都要亲自操心一遍,像倪庚小时候那样。好像在太后的心里,她这个已能独当一面,上阵杀敌的孩子从没有长大。
倪庚老老实实地在寿福宫住了一晚,第二天直接上早朝,今日还是午朝日,一直忙到晚上他才回去。
回到王府路过戚缓缓所在的厢房,他虽忆起昨日他按答应的那样没有回来,可今日却是没有答应她的。
脚尖的方向朝向厢房,正要迈步,听到屋里叫呈黛的那个丫环不知说了什么,戚缓缓的笑声传了出来。她是爱笑的,他知道的,她还有一个酒窝,只有大笑的时候才会出现。
戚缓缓是倪庚认识的唯一有酒窝的人,他挺稀罕这个,但他有好久都没有看到过她的小酒窝了。
倪庚背着手,看了那厢房一会儿,最终转了方向,回了自己那屋。就让她再高兴一晚上,这个认知,让倪庚很不高兴,很失落,曾经他是她的快乐源泉,只要看到他,她就会笑得眉眼弯弯。
她也机灵,在他戳过一次她的酒窝后,察觉出他可能喜欢,以后再笑的时候,会故意露出这个酒窝来,这份讨好的小心思,倪庚当然也爱。
如今,她看到他反而不会笑了,而他为了让她高兴一下,多笑笑,竟连自己府上的房门都不敢迈。
真是憋屈,母后还以为他会在郡主那里受委屈,哪里知道,他的委屈都是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受的。
于戚缓缓来说,倪庚有几日没有来了,她也不过问,还是书宁那婢子告诉她,时王殿下陪皇上狩猎去了,打了猎物好用在开福节祭祀上。
这日,狂风大作,雷雨交加。连王府里加固的窗户都发生“嗡嗡”的声音,外面明明还是白日,但现在已变成黑压压一片,只唯一点儿亮光。
扬青与呈黛都在屋里陪着戚缓缓,这样的天气,任谁自个呆着也会怕。
戚缓缓道:“今夜你们两个都睡在屋里吧,三个人挤挤不害怕。”
其实戚缓缓倒没有多怕,她只是嫌雷声风声太大,扰人清静。但扬青与呈黛都是怕的,所以她才提出三个人睡一屋。
这时,忽然外面有人敲门,本该扬青或呈黛去开门的,但刚一个炸雷在屋顶上发出巨响,两个人一时没动。
戚缓缓站起来,自己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门里门外的人俱是一楞,都没想到会看到对方。
金魏道:“戚姑娘,殿下已回到府中,此时正在照月轩。姑娘莫怕,咱们府上各个角落都装有械器大师乌大师的杰作,避雷器。”
戚缓缓点头:“知道了,我也没有多怕。不过还是多谢金侍卫告之。”
金魏还有话要说,不想戚缓缓直接关上屋门。
金魏还想再敲,但话已传到,殿下也没有让他做多余的事,他不敢冒进。
回到照月轩,金魏复命后,多嘴一提:“给奴婢开门的竟是戚姑娘,我看扬青与呈黛探头探脑的,明明也在,不知为何却让主子来开门。”
倪庚没当回事:“因为只有她不怕这样的天气,你难道忘了,在崔吉镇的时候,那两个婢子在这种天气里就是废物。”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否则,戚姑娘也不会冒着雷雨来给殿下送自己做的耳帽,说是带了就听不到声音了,就不用怕这种天气了。
这件事当时很是震撼了倪庚,她对他观察得如此细致入微,哪怕他从来不会在雷雨天气里表现出害怕的样子,但一些显示他紧张的细微动作他还是忍不住会做,然后就被戚缓缓看到,记在了心里。
又是一个这样的天气,戚缓缓冒着大雨而来,就是为了给他送耳帽,这东西十分小巧,倪庚在商品琳琅的京都都没有见到过。
戴上后果然周遭的声音小了很多,把眼闭上,完全可以安心入睡了。
那时,倪庚拿着这份明明很轻,但却有些重的小东西,深深地看着戚缓缓。
而戚缓缓也不是完全不怕的,一个炸雷,她还是“啊”了一声,然后吐吐舌头,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毕竟她刚夸完海口,她一点都不怕打雷刮风下雨。
倪庚想送她的,但她知道他怕这种天气怎么会肯,一溜烟地就跑了,而她的奴婢,反而坐在马车里,撩起一点帘哆哆嗦嗦地看着。
她上了马车,也没有抱怨,还安慰那俩:“不怕啊,马上就回家了。”
至今倪庚都记得,闪电划过她明艳的面庞时,她挥着手在对着他笑。那一次她有没有露出酒窝,倪庚竟是没注意,只觉她好美。
今天,狩猎结束,皇上与太后本来不准他冒雨回府的,一是因为雷电交加不安全,二是知道他从小就怕这种天气。
但倪庚还是不顾天气恶劣,也要赶回家中,一回来就让金魏去告诉戚缓缓,让她知道他在府中。
倪庚在期待,以前每次这样的天气,戚缓缓都会出现,没有一次例外,因为那个耳帽戴了一次后就不能再用,她需要给他做新的、送新的。
倪庚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从戚缓缓给他送过亲手所做的耳帽后,他就再也不怕这样的天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