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花没想到余禾会提起刘念青, 神色间透露着点犹豫,还是对余禾说:“你刘叔叔对我承诺, 以后会把你当成亲生女儿看待,还会帮你找工作,将来遗产也会全给你。”
余禾只以为何春花原谅了刘光同,却没想到还有后面的事,她并没有因为天降横财而高兴,“工作我可以接受, 但是遗产都给我了,刘念青怎么办?”
其实何春花也觉得不妥,但是想到余禾以后能继承一大笔钱, 而且刘念青也不是刘光同亲生的,再说了,她虽然原谅了刘光同,可余大壮确实因为刘光同而死,刘光同补贴她女儿是应该的。
所以何春花要理直气壮很多, “小刘收养了刘念青, 好好的养大,以后进部队有人脉,多好啊,遗产哪有人脉重要, 就是因为这个, 你刘叔叔才会做这个决定。”
余禾不是斤斤计较的认, 有些东西拿的心安理得,有些不行。别看她娇滴滴吃不了苦的模样, 可实际上余禾平时眉眼舒展,神色开阔疏朗, 是心有丘壑的那类人,心里面自有一套衡量事物的标准。
不管何春花怎么说,余禾都没有听进去。
她认真摇头,“可刘念青不是坏人,他还是刘叔叔的儿子。刘叔叔寄钱给我们,送礼物给我们,甚至给我安排工作,这些都行,但是连遗产都一分不落的给我,这样对刘念青太不公平。”
余禾只是穿书了,不是把三观落在现代,她思想开明,以前出身优渥,在这种事情上,不会因为贪图钱财就不顾一切。
换句话说,她虽然自私,但有底线。
放在余禾眼里再正常不过的话,听进何春花耳朵里,差点没把她气死。
即便她知道余禾是对的。
何春花也顾不得脖子上的伤,还有外面那些人了,被唬得直接瞪大眼睛,想要以母亲的身份镇住余禾,“你这孩子哪学的乱七八糟的,反正刘念青也不是你刘叔亲生的,再说了,要不是你亲爹因为刘光同的失误,为了救他死了,你现在日子能过得多好你知道吗?
你爹牺牲的时候,军衔比刘光同高。要是你爹活着,你能继承的东西多多了,这么好的长相,这么聪明的脑袋,也不用窝在这个乡下。
我闺女天生就是金凤凰,要只不过是受了家里连累。”
余禾心里不同意何春花的看法,但目光触及何春花脖子上的红痕时,到底是安静了。不管怎么说,何春花心里只有她,至少现在,她应该安抚住何春花。
所以余禾服了软,不再跟何春花争执。
何春花看余禾乖乖低头的模样,还以为她是听进去了,满意的点头。
旋即,何春花又想到了正私底下跟余禾谈恋爱的杨怀成,她自己是觉得杨怀成人品端正,相貌好,有教养脾气好,最最适合余禾这样骄纵的性格。
谁家闺女谁知道,余禾也就是看起来听话,实际上那是能把男人当成牛马使唤的人,还不爱干活,天生的小姐命。
想到这里,何春花就不由得摇头。
也许这就是养孩子的附加情绪,她现在也不想生死这种问题了,甚至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进不了何春花的脑子,她满心满眼都再担忧余禾,这孩子可怎么办哟。
何春花生死走一遭,看事情清楚了很多,加上一心一意只惦记着余禾,很轻易就能看出来,估计自家闺女对杨怀成也没多上心。别看两个人私底下谈着恋爱,兴许余禾就是图个新鲜,加上可以找个人帮她干活。
就是可怜杨怀成了,何春花也是过来人,光是看杨怀成愿意为余禾跑前跑后,还有看余禾的眼神,啧啧啧,偏偏碰上她家没心没肺的闺女。
想到这里,何春花不由得对杨怀成这位疑似未来女婿产生了怜悯。
当然,如果杨怀成家里没有被批判,那就更好了。
母女两个话私房话的功夫,外面已经彻底安静了。余禾想要让何春花在房间里面休息,她出去看看情况怎么样。
结果才起身的功夫,敞开着的房门就被有序敲响。
何春花的喉咙多少有点不舒服,虽然她才刚上吊,刘光同就及时赶来了,但是喉咙脆弱,仅仅是那么一瞬的功夫,也受到了影响,说起话来声音嘶哑。
所以母女俩对视一眼,是余禾开口的,她用婉转如黄莺般的嗓音道:“请进。”
对方在门开着的情况下还能懂得敲门,一定是懂得礼貌的人,外面能做到这一点的不多,不是杨怀成就是那个年轻公安,所以余禾一点都不担心。
果不其然,真的是那个年轻帅气的公安,他站的很直,对着何春花还有余禾点头,公事公办的道:“何同志,你是受害人,按照流程,你也得跟着我们走一趟。”
乡下人一辈子本本分分的,哪有机会见公安呐,就算碰巧在城里遇上了,那也是一阵慌张,全身紧绷,走路都能同手同脚,生怕自己有什么不妥被发现了,到时候被关起来。
这种敬畏是天然生成的。
所以何春花抿着唇,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甚至不敢直视晁建阳的脸,局促的应,“诶,诶,好,我这就去。我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晁建阳虽然才刚到基层一段时间,但也遇到了许多像何春花这样老实巴交的乡下人,所以对何春花的反应见怪不怪。
包括他们千奇百怪的关注点以及问题,他都能应付过来,不像刚到这里的几天,常常会因为稀奇古怪的问题被震惊到。
比如坐牢的时候能不能带点地瓜进去,怕监狱里不给饭,还有担心在监狱里吃饭要自掏腰包的。他见过最离谱的一个人,是问大领导什么时候过生日,因为听说遇到大领导过生日或者生娃的时候会大赦天下,罪行轻的人可以免罪,死刑的可以不用死。
当时真就是把晁建阳听的又好气又好笑,大清都亡多久了,怎么还有人惦记着封建社会那一套,只能说越是偏僻保守的地方,信息越是闭塞,不少人还活在过去的认知里。
一趟基层历练,可算是叫晁建阳大开眼界,但也使得他耐心了不少,主要是对受害者。
尤其是何春花还这么可怜,当初余禾来报案的时候,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守寡快十年了,丈夫还是烈士,却要一再被逼迫,现在他还亲眼见到了上吊现场,**裸的旧社会逼迫。
能做公安的,至少在最初的时候,都有颗公平正义、扶贫济弱的心,所以晁建阳对外面闹事的那群人更加厌恶。
他软了态度,神色也柔和不少,甚至能浮起笑容,露出一口大白牙,亲切热情的回答何春花,“什么都不用准备,只要跟我们回县里做个笔录,把那些人怎么迫害你的经过都说出来,法律回帮你讨个公道。”
何春花没想到这位年轻公安看起来不苟言笑,说话的时候会这么客气,态度也好,一点不像偶然在街上撞见的公安那么凶,随便扫人一眼都叫人胆颤心惊。
她对晁建阳的印象一下达到了顶峰,赶忙兴奋的道谢,“诶,好咧,真是谢谢您,公安同志,要不然我一个守寡这么多年的女人,遇到这种事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晁建阳客气的笑了,“为人民服务,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专注的对何春花说,目光顺带落到了余禾脸上,对着余禾浅浅点头致意,态度同样很好,除了因为她是报案的人,或多或少也受到了余禾美貌的影响,对于赏心悦目的事物,人总是要多点耐心。
“余禾同志也要跟着我们再走一趟。”
余禾很有礼貌还点头一下,雪肤花貌,她安静时比洛水神女更加令人惊艳,“好。”
晁建阳通知完,就带头走出房间。
余禾是不太清楚刚刚外面发生了什么的,但是她进房间之前还死犟的几个人,现在全都整整齐齐戴上手铐,站成一排。
这场面,除了爽快之外,多少还有点滑稽。
尤其是没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是情愿的。
被铐上的人还各自有各自的纠纷,田主任媳妇看姚麻子媳妇不顺眼,动不动翻白眼,姚麻子媳妇深觉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都是被王爱花连累的,所以鼻子顶天,动不动哼一声。
至于王爱花,她可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理直气壮地昂着头,好像自己是受了什么表彰一样。
除了她们,还有跟来闹事声音最大的,比如田主任媳妇的侄子,还有王爱花的大儿子,也就是余禾的大伯余大强。
余大强委实不想来,毕竟嫁的是自己弟媳妇,他一个大伯哥过来,怎么都别扭,奈何他家说话的是他娘,只能硬着头皮来。
而田家人接亲不顺利,把气撒到他娘身上,余大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他平时不爱说话,却是个护老娘的儿子,这里还是赤嵩大队,有主场优势,所以特别不客气,和田家人吵得时候中气十足,那叫一个大声。
所以首当其冲就被铐起来了。
其实张招娣在这场争执闹剧里也表现的很神勇,但是余秀兰提前察觉到不对劲,拉着她娘就往后躲,才算没被殃及到,只是安静的看着公安抓人,深藏功与名,自觉躲过一劫。
而老公安还搁那跟着刘光同寒暄呢,像刘光同这样的军人,有不少转业之后就到了公安队伍里,还有各种政府部门、国营单位。
混到刘光同这个级别,人脉绝对广!
晁建阳带着余禾,还有何春花出来之后,老公安直接笑吟吟的问刘光同,“您今天来的正好,也亲眼见到了事情的经过,要是您方便的话,和我们一起去县城做个笔录?”
刘光同生怕没人给何春花母女俩撑腰,怎么可能不应下。
他大手一挥,很是豪气不拘,“成啊,刚好我有车,你可以跟我一起坐车回去。”
老公安当然很心动,这一路上又是坐汽车,又是走路的,实在是辛苦。要是搁在县城,还能骑他的自行车,在这边就不太行了。
但是让晁建阳一个人看这么多人,他实在放心不下,万一一会儿分神跑了一个,那晁建阳是去追呢,还是继续看余下的人?
所以老公安婉拒了刘光同的提议。
刘光同跟老公安客气寒暄了一下,最后表现成无可奈何的样子,就这么同意了。
然后委婉提起余禾跟何春花,还有杨怀成,问能不能让他们坐他的车,反正大家都是去作证的,也不讲究那许多。
要是换成一开始,老公安肯定不会同意。可是现在,他知道刘光同在市局都很有关系,又套了交情,这种小事情通融一下也不是不行。
再说了刘光同也不是要犯法的人和他坐一块,所以老公安佯装思忖,犹豫了一会儿,表现出虽然为难,但是为了您,我愿意担责的姿态,同意了刘光同的话。
刘光同立马粗粗笑了,糙厚宽大的手不着痕迹的往老公安的怀里塞了包中华。
老公安心领神会,还要假意推一推,最后不低刘光同的热情收下,两个人动作小心,没怎么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除了亲眼见到的田主任媳妇。
田主任媳妇一看刘光同这么会来事,心里就一阵后悔,早知道她也应先下手为强,往老公安兜里塞点东西。
要知道,以目前的情况,老公安放他们一码,和带回去仔细审查,差别可大了去。
田主任媳妇后悔不已,要不是手被铐住,她恨不能打方才的自己一嘴巴,让自己没反应过来。
老公安把一整包中华塞进兜里之后,清了清嗓子,走到所有人面前,嗓音清亮,“好了好了,别吵了,你们今天都涉嫌违法,我得把你们带回公安局审问清楚。”
眼看家里的顶梁柱被拷走了,张招娣心里火急火燎的,她不顾余秀兰的阻止,就要上前去拦住老公安。
因为张招娣发疯的时候力气大,压根不顾及余秀兰,不是抓就是挠,硬生生逼的余秀兰捂住手背伤一整条的伤口,鲜血从指缝溢出。
余秀兰看着张招娣不顾一切冲上去,嘴唇抿的死紧,看张招娣的眼神也染上了怨恨,她觉得自己真傻,张招娣哪里像个母亲似的疼她,偏她要在乎张招娣,这下可不就是没有好报了么。
她再也不会管张招娣的死活了,重生回来,余秀兰告诫自己,余家人都不是好东西,她今后只会将这群人看作跳板。
所以余禾没在上前,冷眼旁观张招娣作死。
冲上去的张招娣死死拦住余大强,想到余大强是她男人,家里的顶梁柱,平时嘴碎好强的张招娣眼泪一下流出来,“别,别带我男人走,他哪里犯错了,要说他逼何春花,这里所有人的哪个没逼了?
凭什么光抓我男人!”
张招娣这话没错,在场的所有人都参与了逼迫,但老公安显然不能把所有人都铐起来带回去,只能有选择性的带走罪魁祸首,还有喊的最起劲的几个,以儆效尤。
事实归事实,话不好明说出来的,不仅是老公安难堪,侥幸没被抓,在心里偷偷庆幸的村民们可都要恨死张招娣了,不知道她多什么嘴。
一个个眼神跟刀子似的剜张招娣,也就是张招娣心思都在余大强身上,没有察觉。
余秀兰早就趁着刚才她闹起来的时候,悄悄跑路了。
老公安到底有经验,别看快五十的人,平时笑嘻嘻的,一板起脸还是怪吓人的,看眼人都叫人心里七上八下。
他长得端正,国字脸,面上表情严肃,“你知不知现在拦着不让你丈夫走叫什么?”
张招娣就是个农村妇女,哪知道那么多,有点被唬住的样子,大气不敢喘一下,下意识跟着重复,“叫、叫什么?”
老公安的目光顷刻间凌厉起来,“叫干扰执法!
你要是舍不得你丈夫,可以跟他一块回公安局。”
张招娣被吓到了,她这辈子做过最伟大的事情,就是吵架吵赢了村尾的黄婶子,还拿走了她晒的鱼干,这事到现在还反复被张招娣拿出来念,以彰显她的本事。至于去公安局,她是万万不敢的,身体先脑子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松了抓住余大强的手。
余大强一点也不为张招娣的行为感到感动,他吼了一声,“蠢婆娘,显着你了不成,快让开!”
张招娣只好讪讪收手。
任由公安把余大强他们带走,而跟着田主任媳妇一起来接亲的人,也趁着这个时候赶紧坐上板车回虎阳公社,田主任媳妇被抓了,这可是大事,必须得回去通知,到时候也好活动活动。
刘光同则走到何春花面前,一米九几的大汉,站过来就和座大山似的,让人不敢看。
但他对上何春花的时候,收敛了身上的煞气,看向余禾的目光一直都是长辈的慈爱。
他站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走吧。”
这一次杨怀成很有眼色的坐到副驾驶,余禾坐何春花旁边,刘光同坐在何春花的旁边。
路上的气氛先是沉默,警卫员小张开车都开的特别小心,知道刘光同问何春花把事情跟孩子说了没有?
何春花点头。
车上的氛围才为之一松。
而后是杨怀成很有眼色开口,他即便是坐在车上,整个人看起来依旧精神笔挺,“刘叔叔,我见禾禾之前给您打电话的时候,饭店服务员已经说您上了车,马上就走。
这次耽误下来,回去来得及吗?”
杨怀成看似在问刘光同耽不耽误,实际上更是在问刘光同的安排。
刘光同早上就已经准备赶回部队了,说明探亲假用的差不多了,部队是管辖很严的地方,一是一二是二,当初批了多久的假,就应该在什么时候回来。
杨怀成自己家里就是三代从军,知道的门清。
可在这种情况下,刘光同还要娶何春花,那就意味着事情会很赶。在部队里结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需要向上打报告,经过组织同意,之后才能去领结婚证。
就算是刘光同,该走的流程也得走。
他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真的领证还要等报告被批准。可经过余禾这么一报案,她们算是彻底和余家人撕破脸,村里的人哪怕一开始怜悯余禾母女俩,也会因为她们后来不顾情面的行为转而站到余家人身边。
这就是农村里奇怪的生存法则。
他们把面子看的比天大,被长辈磋磨会同情你,可你一旦反抗忤逆,不管原因事什么,就一定已经错了。
下乡这么长时间,足够杨怀成把村里人的秉性看的清清楚楚。
被杨怀成看似无意的打探,刘光同不但不生气,反而更加欣赏他。
刘光同自己就是光明磊落的人,自然不会喜欢谄媚小人,杨怀成现在自己的处境都不大好,但是却能时时记挂着余禾的事情,绝对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如果把余禾交给杨怀成,刘光同即便是以最挑剔的眼光来看,也看不出任何不妥。
他满意的同时,也准备打消杨怀成的顾虑,“我最迟今天下午也得出发赶回部队,路上赶,我不准备带念青回去,刚好他这么多年一直就待在驻地,没怎么来过外面,我想把念青留下来,和你们住一起,就在县城住。
等我把部队里的事情处理完,我就回来,最多不会超过五天。
至于余家和田家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有一位转业的老战友,在市公安局任职,等会儿到了我就给他打电话。
这件事至少不能就这么算了。
虽说不好真的让这群人坐牢,彻底绝了情面,但做足架势,好好惩戒没问题。”
别说杨怀成了,余禾自己就很聪明,一下听懂了刘光同的打算。
他把刘念青留下来陪着她们,她们也可以接着照顾刘念青的由头暂时住在县城,如果老家的人想通过找她们求情来达到放人的目的,至少也得找一圈。
而王爱花这种人,刚好拘留起来,好好吓一吓她,否则她总觉得余禾她们没得依靠,总想着从她们身上榨取利益。从血缘上说,王爱花到底是余禾的奶奶,是长辈,拥有天然的优势。
不好好整服王爱花,时不时被骚扰一番,也实在叫人头疼。
干脆趁着这个机会一劳永逸。
余禾仿佛偷吃了瓶油的老鼠,笑容狡黠,又因为过分纯白清纯的长相而像是驾临凡间,心情愉悦的圣洁天使。
“刘叔叔,厉害!”
她举起大拇指猛夸。
这下就彻底定下了章程。
等到了公安局,他们还是被分开做了笔录。
余禾一点都不慌,她很清楚何春花的事情本身就是那些人的错,只不过她成功找到了帮忙的人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余禾说的话基本上没有虚言,仅仅是掩去了她是因为牵牛花的警报才及时救下何春花的事。
别的人也许不会有事,但田安志强女干未遂,在这个时代是非常严重的事情,并不仅仅是坐三年牢这么简单,如果操作得当,甚至有可能判十年。
可惜没有遇上严打的时候,否则,流氓罪估计就能挨木仓子了。
但是余禾不气馁,能把人多送进去几年,她高兴!
所以余禾除了说自己当时进屋子后看到的场景,还着重说了田安志想对她动手动脚的事,还表明如果不是杨怀成救的及时,恐怕她也会受到伤害。
余禾的长相很有优势,她静静坐着的时候,看起来就惹人恋爱,更不必说泪水和珍珠似的往下滴落,能把人心哭碎,不自觉的怜惜她。
负责给余禾做笔录的,就有那个跑下乡的年轻公安晁建阳,他对余禾的观感很好,在余禾落着泪,绘声绘色的说着当时情形多么危急,还有她配合述说时,下意识地颤抖,晁建阳的拳头握紧,已经是怒极了。
而陪着余禾的另一个警察估计三十多岁,比晁建阳稳重不少,态度也比之前的老公安要认真,看得出来他专业素养很好。
所以在面对余禾这样一个我见犹怜的大美人呜咽哭泣的时候,敏锐的察觉出不对劲。
虽然她在哭,在颤抖,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流,可他仍旧觉得余禾在提起可怕过往的时候,反应太平静了,不是指浮于表面的这些反应,而是余禾的眼睛里没有恐惧。
她的眼睛很平静。
按照他办案多年积累下来的敏锐,余禾绝对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无辜可怜,仿佛只能依靠大树才能活下去的娇弱不堪的葂丝花。
她要么就是心志坚定,故意在扮可怜,要么就是当时的场景不像她说的那样。
可在审问余禾之前,他们早就审问过田安志。
田安志这种人,只敢在自己的范围内横,一旦脱离了虎阳公社,脱离了他爹的保护伞,就变得软弱许多,说到底就是外强中干。
所以公安们只是稍微严厉,运用了一些审问技巧,田安志就扛不住压力全都说了。
田安志说的过程基本上和余禾说的吻合,也就是说余禾应该是前一种。
聪明冷静,懂得充分利用自己的美貌,为自己博取好处的人。
想到这里,三十多岁,容长脸的公安对余禾的戒备放少,但是心里则不住摇头。大概是因为职业病,他最先想到的是余禾这样极具欺骗性的人,如果哪天想要违法犯罪了,想要侦破一定有相当难度。
但既然余禾没有说谎,容长脸公安也就没有深究,任由余禾掌握节奏,带动晁建阳的情绪。
不管余禾用了怎样的手段,她都是受害者,想要引起他们的同情心,从而更厌恶田安志,无可厚非。
录完口供以后,他们就把余禾先放出了了。
而在幽闭的审讯室里,晁建阳愤恨的握紧拳头,重重垂在桌上,一声闷响,足见晁建阳有多用力。
他嘴上还不住的念叨,“禽兽!禽兽!!这种玩意就该接受法律的审判,判他个几十年!!!”
容长脸的公安比他要冷静的多,还能把桌子上被震移位的茶杯拿起来慢慢喝了一口,十分客观的搭话,“你想多了,就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能判个七八年都够呛。”
晁建阳胸膛上下起伏,喘着粗气,显然是非常生气的状态才会有的表现。
余禾出去以后,就安静的坐在外面,有执勤的公安看她一个小姑娘娇滴滴的,孤零零一个人坐着怪可怜,就接了杯热水递给她。
余禾甜甜的弯着月牙似的眼睛,和人家道谢。
一直到回自己的作为,执勤的小公安还和周围人说余禾。
“又白又乖的小姑娘,笑起来眼睛和能说话一样,她父亲还是英雄,真不知道怎么就……”
余禾握着温热的搪瓷杯,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度,她脸上温良无辜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弯起的唇角,眼睛却是平平的,还含着泪。
她早就受不了余家人,还有村里那些看菜下碟的人,趁着这个机会,她一定要让这群人好好吃苦头。
杨怀成跟刘光同,还有何春花也先后出来,刘光同出来之后,和在赤嵩大队时打得火热的老公安打了个招呼,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了市公安局某间办公室里。
刘光同张口就是,“老廖,我是刘光同啊。诶诶,是,可不就是有事找你吗,咱俩当年可是住过一个宿舍的,我老刘出了事,你别想推啊……”
两个人讲了好一会儿,刘光同朗声大笑着把电话给挂了。
别看刘光同表面是个大老粗,人情世故上精通着呢。
估计等了十分钟左右,楼上就传来电话响的声音,要知道楼上可都是领导的办公室。
没多久,惊呆一群人的事情出现了,县公安局局长步履匆匆,亲自跑下来,打架都以为出了什么事,谁知道公安局局长环视一周,把目光锁在了穿着军装的刘光同身上。
“您就是刘光同刘师长吧,久闻大名,刚刚市局的廖局长亲自给我打电话,您说您过来怎么不知会一声?”
突如其来的变故看呆了所有人,刘光同很快被热情的局长请上楼,一起得到这项殊荣的还有余禾、何春花,杨怀成。
尽管这个年代缺衣少食,可局长还是能拿出珍藏的茶叶,不像余禾在家里翻到的碎茶末,这茶光是拿出来,还没开始泡,闻着茶香,看着茶叶的形状,就知道是好茶。
等到洗过一遍茶之后,余禾的面前也被放了杯茶,她拿起来轻抿了一口,茶香扑鼻,入口甘甜,确实很不错。
看得出来,这位局长恐怕是把平时舍不得喝的压箱底的茶叶都拿出来招待。
足见刘光同那位姓廖的老战友能量之大。
照例你来我往客气了一番,刘光同明人不说暗话,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我也知道,抓来的这些人里,除了田安志必定要判刑,其他人估计就是关几天,然后放出来。
但是吧,我也不瞒你,说句实话,余禾的父亲是我战友,当初是为了救我牺牲的,禾禾就和我闺女一样,要是让她们继续受这群人威胁,我实在是不放心呐。”
闻弦歌而知雅意,这位局长十分上道,立马就把脸摆严肃,“没想到竟是这么回事,刘师长您是英雄,余禾的父亲也是英雄,守土为国,没道理英雄的亲眷被人这么欺负。
您放心,到时候该怎么做我们都知道。但凡有人问,一概往严重了说,吓他们一吓,等您这边处理清楚了,我再放人。
不过您这也是个好办法,刘师长您是不知道,这地方自古偏僻,民风保守,像这类逼婚的事情不知道出现了多少起,更严重点的专门吃绝户。”
这位局长虽然态度上有点奉承,但在职位上多少是有些了解的,也真的有点情怀,提起这事就不住的摇头叹息,显然也很头疼这样的事情屡禁不止,“对她们村子里的人来说,不过是全村吃几顿好的,可对人家孤儿寡母来讲,那真是什么也没有了。
更过分点的,还会把人家寡妇卖出去,独留孩子吃苦,过得真真是艰辛。
偏偏法不责众,他们乡里村里的,一对上我们就特别团结。您这可是给了我一个启发,将来可以效仿您!指不定真的能救几户人家,那可是大功一件。”
余禾坐在旁边静静的听,算是大开眼界,看来欺负弱势者的事情哪哪都有。
这件事就算是商量完了,刘光同没有接受局长的殷勤款待,现在已经中午了,他没多少时间就得赶回部队,当务之急是安顿好余禾还有何春花。
台子都搭好了,总要把戏唱完吧。
在局长的亲自目送下,刘光同带着余禾她们出了公安局,直奔县上的国营饭店。
而在虎阳公社里,摆了好几桌喜酒,正应付客人,同时疑惑的看着日头的田主任,远远的终于看见出去接亲的几个人的身影。
稀奇的是,没有看见新娘,他的老婆还有侄子也不见了。
笑着应付了一个找他敬酒的村里人,穿着列宁装,看着特别体面的田主任迎了上去,见着领头垮着脸的小伙就问,“铁柱,不是接亲吗,人呢?接到哪去了?
还有安志,他不在赤嵩大队?”
名叫铁柱的小伙子脸都拉成了苦瓜,面对公社最威风的田主任,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半晌才垂头丧气的说,“抓走了,都叫公安抓走了。
叔,我们被骗了。”
田主任一扫给儿子结婚的喜庆脸色,沉下脸,“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抓我家的人,不知道我堂哥是县里公安局的副局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