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春慧对自己的体重, 一直是自欺欺人的态度。
只要自己不知道,体重就永远和以前印象中的差不多。
身体胖, 精神是苗条的。
她不怀疑严劭有随便踮两下脚就能说出她体重的能力,她只是不想听。
严劭刚才说话的时候,手就没停过,一直在摸。
摸出来手感和以前不一样,所以试着“踮量踮量”她的体重:“你绝对轻了,根本不是我的错觉。”
“你听过熊瞎子冬眠吗?我或许跟熊瞎子差不多, 冬天前吃很多吃胖了,冬天过去就瘦了,这是正常现象。”金春慧再次拿出冬眠一说。
“你当我傻的?”严劭皱眉。
“不然呢?你觉得我故意在减肥?”金春慧问他。
严劭:“我哪天有空多找点猪肉过来, 没想到你这么不爱吃牛羊肉,人都瘦了一大圈。”
他不觉得媳妇没事做要减肥,她肥吗?
她只是软乎乎的!
要减肥早在家里减了,还等现在?
也没见她怎么动,吃饭还是老样子, 绝对是他不在家, 她就懒得做肉吃。
晚上做的还是牛肉饺子。
牛肉!饺子!
一看就是自己不爱吃,他回家了才做给他吃。
金春慧确实是为了丈夫做的牛肉饺子,但不是因为自己不爱吃。
嗯,能吃, 不是很爱吃, 主要是嫌麻烦, 不想剁肉切肉。
家里牛羊肉都是一大块一大块的,猪肉全是小块, 猪肉在买来的时候,她特意让丈夫切好再冻到外面。
她和孩子要吃肉了就取一小块猪肉解冻吃, 平时不会动手做牛羊肉。
金春慧不是很想他折腾:“别麻烦了,有时间多在家里休息,又不是必须吃猪肉,牛肉我也能吃。”
“那你晚上再吃一碗饺子。”
“我已经吃过,吃得很撑了。”听到一碗,金春慧觉得自己体重已经开始往上飙了。
“你看看你,我说得没错吧,你就是不爱吃牛肉,不行,我还是得给你寻摸猪肉过来。”
“你寻摸吧,你寻摸过来我也不一定会吃,除非你天天在家盯着我吃。”
正好这时候年年在里头喊妈妈,金春慧应声后站起来,把里头衣服全塞回裤腰后,去看看年年怎么了。
她进去睡觉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是热水袋卡在被褥和墙壁之间的缝里,年年戴着小手套,使出吃奶的劲都挖不出来,热水袋反而挤得更里面了。
这可把小朋友着急坏了,连忙求救妈妈。
金春慧爬上炕,帮女儿把热水袋挖出来塞到女儿怀里后,重新回到厨房。
晚上严劭也没硬喂她吃饺子,怕把她喂吐,对牛肉产生阴影,还是决定寻摸猪肉。
吃过晚饭,年年睡着了,夫妻俩坐在煤炉子前,金春慧给严劭涂抹冻疮膏。
这回可不是防冻疮的保湿霜膏,这是她从卫生所拿的,治疗冻疮的冻疮膏。
丈夫晚上待家里,她就在他手泡过热水后,给他涂抹药膏。
防止药膏黏糊糊的全黏在被褥上,还得等药膏被皮肤吸收后再去睡觉。
金春慧帮他擦药膏,仍是老话:“你别买猪肉,家里猪肉没吃完,还剩不少牛羊肉,你再买猪肉就是浪费,眼瞧着没两个月过年了,争取过年时候把家里的牛羊肉解决完大半才行。”
严劭担心:“再这样下去,你都要瘦成皮包骨头了,是不是来这里水土不服,吸收不好,所以才一天天瘦下去?我看你真是几天一变样,再不停瘦下去要看看医生了。”
金春慧给他整只手抹完,将药膏收好,重新坐到丈夫身边:“劭哥,你别总想着让我吃胖点,我自己就喜欢瘦,如果能瘦下来,再好不过了,要是身体不舒服,我肯定跟你说,现在这样挺好的。”
严劭:“你别太瘦了,我看我还是提升一下厨艺比较好,多给你煲汤喝,你再瘦下去,别人都当你来这里跟我过苦日子的。”
他没记错的话,媳妇大概是从怀孕生小孩那阵喝各种汤开始圆起来的。
金春慧不否认这里天气恶劣,但自己过来确实没吃过多少苦:“刚来这里胖乎乎的,大家当我在老家花你的钱享福,你看,光我瘦,年年还白嫩胖乎的样子,不是水土不服,要不服,我们母女俩一起不服。
我这也不算坏变化,我这是在变好,你以为胖很好吗?
胖对身体不好,走路费劲,干活吃力,动不动就大喘气,不停胖下去是在伤害身体,你嘴里不停念叨猪肉,我可以理解成你不想我好,想我身体变差。”
“我没有那些想法。”
“你没有就别干涉我做什么给自己吃,我吃什么自己有数,在吃饭方面,我比你健康多了,不像你,在外头顾不上吃饭,吃了也吃得不健康,你最该担心自己的身体,而不是我的。
看我铲雪捂得那么严实,就知道我有多爱护自己的身体了,你中午老早走了,雪还是我铲的,铲雪就能瘦一大圈了。”
她爱护丈夫的身体,更爱护自己的身体。
“我有空就铲雪,不会让家里屋前堆太高雪的。”
金春慧打了个哈欠:“我来铲没什么,平时没事情,冬天更没事情,正好把屋前的雪铲铲干净。”
不光她没事,进入冬天,何善的事情也少了,大家都猫在屋里过冬。
“困了就去睡觉。”
“等你手上的药膏干了再说。”
为了让自己清醒点,金春慧问严劭,部队过年有没有什么庆祝活动。
像是上次国庆,家属进食堂免费吃饭。
结婚四年,严劭就没有把探亲假放到过年期间。
他不在家,她就带着年年回娘家过年,从前也不太理解他,只听他说这里冬天严寒。
现在能理解了,别说回老家探亲,人没困在这个冬天就行了。
有些人永远被困在这个冬天里出不去了。
丈夫要是在过年用掉探亲假,多少像是“逃兵”。
想想就心酸。
严劭:“有的,除夕当天,只要不发生灾情,家属们自发做大份菜放到一号食堂,给离家多年的士兵们吃,到时候符合条件的本地士兵家属也能过来探望,想给孩子做什么吃的,都能用食堂厨房。”
“这是在除夕当天帮食堂大师傅们省力气,帮部队省钱啊,那二号食堂呢?二号食堂也是家属来?还是说当天就开放一号食堂。”
“就开放一号食堂,开全天,毕竟除夕当天不会放整天假,该站岗的站岗,该巡逻的巡逻。”
金春慧很好奇他除夕都做什么。
以前没仔细问过,只以为在冰天雪地当中站岗。
现在知道了,他如今的级别,已经不需要站岗了。
严劭:“我啊,哪里有灾情往哪里跑,没灾情就在食堂吃完饭,检查站岗巡逻情况,没什么问题回宿舍睡大觉。”
“你说我今年要不要弄点吃的去食堂?”
“你想弄什么吃的?”
“凉拌牛肉和酒酿圆子。”
严劭用一种“你果然不爱吃牛肉”的眼神看着她。
金春慧看懂他的眼神了;“不然炒羊肉也行,多加点香料。”
他的眼神换成“你果然不爱吃牛羊肉”。
金春慧拍他手臂:“你给我正常点!”
“都行,你当天带着生羊肉去食堂现做都没事,不过食堂调味没那么丰富的。”严劭没进过食堂厨房,不了解具体情况。
“好吧,我还是自己在家做好带过去,劭哥,你没少说什么注意事项吧?”不是金春慧生性多疑,她总觉得丈夫没把话说清楚。
“嗯……自己做的,自己打给士兵吃,算注意事项吗?”
“什么意思?”
“其实挺好理解的,就是自己做好了,在台子边待着,士兵来了打给士兵吃,例如唐团长,他在除夕当天做了一大盆炒面,他媳妇在的话,他和他媳妇一起在那里待着,等士兵们来吃,炒面吃完,盆是自家的就带走,把盆放回家里后,可以回来食堂吃其他家属做的菜,不带回家也行,只要有人帮自己看着。”
金春慧明白了:“唐团长真的有在食堂里摆过摊吗?”
说在食堂摆摊没任何问题,只是不收钱而已:“有啊,去年做的本省特色凉面。”
“凉面啊,都没人敢吃吧。”
严劭:“嗯,柳家凝都不吃,她时不时去别的家属那里拿吃的,坐在团长身边吃。
我自己也是吃了别的东西垫过肚子后,喊几个胆子比较大的去捧场,大冬天来那么一口凉面……嘶,现在想想都不知道我们团长安的什么心,或者说柳家凝安的什么心。”
“让你们有任务的人晚上清醒点,别吃迷糊了!”
严劭:“或许是吧,慧慧,你要是想做的话,我给你报名,报名了你就能有除夕通行证,除夕当天随意进出部队。”
“好吧,你给我报上,我找阿善家凝都问问,如果家凝今年还做凉面,我就不用怕牛肉没人吃了,给他们当肉码好了。”
“你别担心吃不完,大家都跟饿狼一样,能吃得很,多难吃的东西都有人去吃,每人一勺,很快就吃没了。”到底不是开饭馆,每个人第一次吃都会踩雷。
不怕浪费,因为人很多,人人都去踩一下,很快踩没了。
“行吧。”
“除夕当天部队礼堂和家属院礼堂都放电影,部队礼堂用来组织官兵看电影,不是想进去就能进去的,家属院的话随意,你想看电影可以看看门口贴的时间表,选一场,咱们一家三口一起看。”
“行的。”
...
有几天没下雪了,道路不太湿滑,雷叔开的客车正常发车,金春慧再次拜托雷姑姑给她多带点糯米、糯米粉和香料,除夕决定做酒酿汤圆、炒羊肉、凉拌牛肉送到食堂,家里囤的食材显然不够用了,必须补充。
听她需要的斤两数,雷姑姑吃惊,问她有什么用途,毕竟她要的食材不经常出现在饭桌上。
她说是除夕做好送到食堂给士兵们吃。
听是给士兵们吃的,她要给车费,雷姑姑都说不用了,顺路的事。
金春慧还问雷姑姑,他们除夕当天能不能进部队,除了小雷,雷家还有别的小伙子在部队当兵。
雷姑姑说没有,那几个虽然是本地人,但不符合家属进部队探望的所有条件,级别不太够。
倒是她哥哥,雷叔作为退役老兵是能进部队吃饭的。
除夕当天客车不停,雷叔会在部队吃个午饭,休息一阵继续开车。
金春慧聊到客车发车离开才回家,中午问了严劭一件事。
问他今年家属院门口为什么多了一个站岗的战士。
是不是因为年底人多,危险事故频发,所以加强守卫,增派了一人。
严劭:“不是,现在十二月底了,站岗哨兵每年一换,新的哨兵要熟悉岗位,等年过去,原先的哨兵就会退下来,换成新的哨兵。”
“这样啊,部队更新换代真快,想养老都不行,大多数人吃的还是青春饭,像你这样十几年没退役的职业军人还是少数。”她现在进出家属院不用介绍信了,因为老哨兵已经记得她和女儿的模样。
她清楚原来的哨兵不是要退役,只是回到部队别的岗位,想到每年换一个,新来的哨兵得重新认一遍,还是唏嘘不已。
“知道你男人多厉害了吧。”
“拼命换来的,没什么好得意,你现在的级别军衔都是你应得的。”
“其实我刚来部队第一年就觉得自己随时会被踢掉,有想过被踢出去后未来该干什么,反正不会回老家,就奔着发展比较好的城市干苦力,虽说以前大城市苦力都有不少人争着当,不过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总能找到出路。
在部队熬过第一年,我人踏实稳定不少,不再担心随时被踢出去,曾经想着因公受伤的话,部队还能给我安排工作,要去做非常危险的任务,我就提前立下遗嘱,我的抚恤金捐给部队,别给我父母,哪对父母都不行,现在感谢自己坚持下来了,是因为坚持才有你和年年,以后遗嘱肯定要改了。”
“少说这种话,你能长命百岁活很久很久,再说死不死的,我就打你嘴巴,把你嘴巴打肿,看你还敢不敢说。”金春慧不满。
严劭哭笑不得:“我都快被自己说哭了,你却要打我嘴巴子。”
金春慧瞪他:“就是不许说。”
“好好好,我不说了。”
金春慧不想提牺牲话题,说起除夕做饭的事:“阿善前两年除夕没做菜,今年听我说要做那些,她决定做手擀面,现场擀面煮面,再炒几个蔬菜,到时候能配合我的肉吃。
家凝他们家今年不做凉面了,准备做切糕,我呢,我做三道菜,靠我自己是没法做完的,你有空就必须给我回家包汤圆,切羊肉牛肉。”
感觉除夕活动很像是军官慰问士兵。
严劭:“遵命!”
“谆命!”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年年开口学爸爸的话,平舌音读成翘舌的。
金春慧故作思考:“嗯,年年也有任务要完成,等妈妈到时候布置任务。”
年年又来一次:“谆命!”
...
很快到了除夕,除夕当天上午,金春慧带着女儿,跟何善柳家凝马仙音相约搓澡。
柳家凝和马仙音还挺熟的样子,她们两人一组,金春慧跟何善一组搓澡。
搓完澡,金春慧就回家去准备晚上要做的菜。
严劭今天上午没空,好在昨天帮她包了汤圆,切了羊肉。
马仙音和柳家凝都在她家蹭了碗米酒,带回家吃了。
因着两家人合作关系,何善家和她家一起被安排在晚上,何善是现场擀面煮面,下午在家炒几道素菜完全来得及,上午就先帮金春慧。
金春慧下午要去看电影,一场电影差不多两个钟头,孩子要午睡,看完电影就得去部队食堂忙,所以上午必须做准备。
“中午食堂应该会丰富很多吧。”金春慧炒好羊肉,夹了片羊肉吃,感觉用足了香料炒,吃起来确实比炖好很多。
何善也尝了尝炒羊肉:“是的,中午会丰富很多,大多数家属来不及准备早饭,早饭基本都是食堂几个师傅自己做的。”
今早她们去部队食堂吃早饭了,说实话,不怎么样,没多少惊喜。
最丰富的在晚上,师傅们会根据报上来的食物安排午饭和晚饭,金春慧可能是因为一下子三道菜,看着比较显眼,就被安排在晚上了,方德强帮妻子报名,提前说明要和严劭金春慧夫妻一起,都不用通融,直接安排一起了。
金春慧:“那就好了,我可要吃回本的,炒羊肉怎么样?”
“不错的,我能稍微多嚼两口了,以前羊肉从不敢细嚼,都是直接吞下去的。”听说北方的羊没有南方羊那种膻味。
不管哪边的羊肉,何善和金春慧一样,吃不惯羊肉。
不是吃了会吐的程度,细嚼才会犯恶心的程度,不想浪费就直接不嚼吞下去。
何善吃过丈夫带回家的烤羊肉,味道比炖的好点,但是香料没有很足,还是能吃到股让她不适应的味道。
春慧的做法可能对爱吃羊肉的不友好,对不吃羊肉的来说很友好了。
小朋友们也想试试,金春慧让他们做好准备,做好被呛到的准备。
这羊肉又香又辣的,炒的时候就把她们呛得不行,炒好吃起来味道没那么呛人。
小朋友们面露难色,最后乔乔说不吃了,年年心心两个是学姐姐精,姐姐不吃,他们也不吃了。
“不吃就进去睡觉屋玩吧。”金春慧炒好羊肉,盛进盆里,开始做凉拌牛肉。
不拌,先把肉煮好切片,下午看完电影再开始拌。
...
下午电影也是军旅题材电影,金春慧看得专注,睡过午觉的年年抱着牛奶瓶看得昏昏欲睡,后面干脆坐在爸爸怀里睡着了。
出来礼堂的时候,严劭还说女儿昨晚做梦当贼去了,不然不可能这么困。
出了礼堂的年年已经清醒过来,不知道爸爸说的是什么意思,要是知道了,绝对要跳起来反驳爸爸。
金春慧回家就准备凉拌牛肉,调味已经全放一起了,由于牛肉过多,她加了所有调料后就让丈夫搅拌,丈夫力气大,搅拌得更加均匀,她去收拾要带的东西。
“劭哥!”金春慧从笼子里拿来提前包好的汤圆,看到某个男人边拌边偷吃。
严劭满嘴牛肉,口齿不清说:“不…吃…不吃了。”
“厨子不偷,五谷不收是吧?让开,我自己拌!”金春慧把汤圆丢给丈夫拿着,自己去拌牛肉。
一看拌得差不多了,她意思性再拌几下。
“厨几不都,屁股不馊!”年年费劲把妈妈的话学完,一副求夸夸的小表情。
严劭吃完嘴里的牛肉:“小孩好的不学,学坏的,什么屁股不馊,妈妈说的是这样吗?妈妈说的分明是厨子不偷,五谷不收,什么意思知不知道?”
“不几岛。”年年是个实诚孩子,不会不懂装懂。
“意思是厨子不偷吃,说明五谷收成不好,收成好了,厨子才偷吃。”严劭说完摸了摸年年头上的帽子,让小朋友再接再厉。
要学的东西还多着,慢慢学。
金春慧:“好意思教孩子,你先去漱漱口,待会儿唐团家凝过来,你一说话就知道你刚吃了不少牛肉。”
她家男人要真是个厨子,绝对会立刻被赶出厨房。
谁敢要个那么能吃的厨子!
严劭:“也没必要啊,我不说话就成了……成,我干脆去刷个牙。”
收到眼神警告的严劭老实去刷牙。
等金春慧把东西收拾好了,唐团长和柳家凝带着儿子小煜过来他们家。
他们家东西比较多,唐团长拿着自家切糕,柳家凝和唐煜小朋友帮他们拎东西。
最重的米酒让严劭抱着,金春慧拿上午炒好的羊肉,柳家凝拿凉拌牛肉,唐煜小朋友拿汤圆枸杞等食材。
年年手里抱着牛奶,今早给她的,喝到下午还有小半瓶没喝完。
他们先去何善家跟何善汇合,找到何善就一起出发去部队食堂。
食堂有电灯,金春慧一行人进去的时候,电灯已经开了,整个食堂都很明亮。
唐团家的切糕不需要再进行加热,金春慧要煮酒酿圆子,加热炒羊肉,酒酿圆子不用进厨房了,他们在的位置就放了正烧着热水的钢桶,原是留给何善煮面的,金春慧正好可以先用来煮酒酿汤圆。
严劭去了后厨一趟,拿了个不是很高的木桶出来,用来装煮好的酒酿汤圆。
酒酿汤圆在煮了,金春慧拿着羊肉去厨房里加热。
厨房这会儿人不算少,师傅听她是加热来的,给她找了口锅后,先去忙别的事情了。
铁锅是小铁锅,不是家里那种大铁锅,正在金春慧思索要不要只炒上面部分羊肉的时候,严劭进来了,看出她的难处,四处瞧瞧,瞧到有大锅暂时空下来了,过去问能不能让出锅子来,炒好他负责涮锅。
不用多长时间,不到十分钟。
在用大锅的也是一位家属,严劭亲自来说,对方没有拒绝的道理,把大锅让出来了。
金春慧就用大锅开始加热羊肉,她的羊肉香味着实霸道,冷掉的时候味道不显,炒热的时候香味扑鼻而来。
而且下午加热时候还没有上午刚炒香料时候的呛鼻味道,只剩下香辣了。
严厨子又想偷吃,幸好现在在厨房,有很多人看着,严厨控制住了自己的手和嘴。
有家属过来想尝尝味道,金春慧没小气,让对方尝了。
等羊肉炒好,她把羊肉盛回盆里带出去,严劭留下来刷锅。
...
金春慧出去的时候,已经有家属想吃面条了,只是桶里在煮酒酿汤圆,暂时没法煮面条。
不是她一家煮面条,还有别家煮面条,对方要了他们的面码,去别家吃面条。
柳家凝暂时还没离开,待在位置上,等着酒酿汤圆做好,吃一小碗垫垫肚子,吃完就四处逛逛。
一号食堂比二号食堂大多了,可逛的地方也有很多。
酒酿汤圆终于好了之后,金春慧赶紧把酒酿汤圆盛起来,桶留着煮面条。
小朋友们不怕唐团长,吃过唐团长家的切糕想四处看看了。
柳家凝在吃酒酿汤圆,让小朋友们先按捺住心中的小野马,等阿姨吃完就带他们去四处奔腾。
小朋友们不懂阿姨在说什么,不过阿姨愿意带他们玩也挺好。
今天不需要自带餐具,自带餐具也行,金春慧就没带餐具,用食堂提供的餐具。
她不想吃自家做好的菜,她想空手,走到哪吃到哪,只现在家里盆都还满着,要等全空了才可以四处逛逛。
食堂里还放着几台电视,同步播放一个频道。
今晚要播春晚。
家属们来得比较分散,士兵们都是带队过来,往往一来就是好几十人。
金春慧位置在中间,何善手擀面在她左手边,唐利民切糕在她右手边。
她能感觉到进食堂解散后的士兵,远远瞧见唐团长就不敢过来了。
此时家凝带着几个小朋友逛吃逛吃,没人能压住那股子凶神恶煞的气息。
严劭或许能压住,此时吃得正香,第一碗手擀面就是他的。
还分成两小碗吃,一碗牛肉面,一碗羊肉面。
“慧慧,你也要来一口?”严劭见媳妇看着自己,问媳妇。
金春慧差点想捏丈夫的脸了,咬牙:“我吃一口吧。”
严劭垫过肚子了,站起来办正事。
他要去找人来光顾,前面也有零散几个家属过来吃,但是根本不顶事,没吃多少。
严劭要去抓人,金春慧不知道,问他去做什么。
他说是找几个认识的战友聊聊,金春慧瞬间理解他的意思:“去吧去吧。”
早该去了,耽误她逛吃逛吃。
没过多久,严劭就提溜着几个满脸写着“情愿”的士兵过来。
“这是我媳妇,你们快喊嫂子好。”严劭把人提到自己摊子前,先让他们和自己媳妇问好。
几个士兵听话喊嫂子好。
金春慧看出他们想要逃跑的心情了,尽快把话说完:“你们好,看看要吃什么,酒酿汤圆还是手擀面?手擀面的话可以加上我这里的凉拌牛肉或者炒羊肉,还这么多,尽情吃。”
几个士兵有爱好甜口的也有咸口喜欢吃面食的,闻言都硬着头皮选起来,选手擀面和酒酿汤圆的都有。
酒酿汤圆能立刻盛出来,手擀面需要等待,在他们等待的过程中,严劭喊自家团长给等待的士兵一人分块切糕垫肚子。
“这些切糕用料丰富,加了花生、红枣干、核桃等等,是团长和夫人精心制作的,你们可不能牛嚼牡丹,要用心品尝。”严劭不忘帮自家团长说些好听话。
“好嘞。”几个士兵笑着应道。
他们生动演绎了什么叫笑比哭还难看。
何善没让几个士兵痛苦太久,面煮好了,几个士兵加上面码立刻端走,不想原地坐牢了,去找位置吃饭。
没过多久,两个士兵拿了两个空碗过来,空碗是他们另外从碗筐里拿的,过来讨凉拌牛肉。
金春慧给他们夹了许多牛肉,严劭强买强卖,送了他们一些炒羊肉。
他就奇了怪了,怎么那么多人不爱吃羊肉,这羊肉不是挺香的。
之后来吃东西的士兵基本都是严劭亲自去抓来的,金春慧后来干脆坐下来看着他忙活了。
看到有五个人过来,跟何善两人坐着聊天的金春慧站起来,三个男人貌似一直站得笔直,见到五人也是不卑不亢。
金春慧没想到师长和政委过来了,跟着他们过来的两个女人应该是各自的妻子,还有个男人,她们不认识。
师长政委过来亲切问候,金春慧何善两人都配合各自丈夫回答问题。
唐利民严劭方德强都不是会和最高首长贫嘴的人,所以整个过程气氛比较正式,不像吃饭,像是颁授仪式,让金春慧略感紧张,听闻对方要喝酒酿汤圆,她就盛到碗里递给对方。
幸好手没抖。
首长政委都要吃面,另外一个男人倒是不怕唐团长,找他要了块切糕。
感觉比起唐团长,这五个人更容易赶人,认识他们的家属都要稍微躲躲。
等这五人离开去吃东西了,金春慧卸力坐下来。
严劭坐在媳妇身边,麻烦何善再帮他煮碗面条。
忙到现在,又饿了。
“刚才两个女人是师长和政委的夫人吗?”
“嗯,是的,另外一个男人是部队里最高级别军医,你就当军医头头好了。”
“原来如此,刚刚他们在的时候,气氛有点严肃。”金春慧刚说气氛严肃,就有几个小朋友跑过来。
年年他们回来了。
“小祖宗,跑慢点哟。”严劭接住自家奔跑过来的女儿。
一蹦一跳的,看着像是随时会摔倒。
年年给爸爸妈妈带了点心回来。
柳家凝:“刚看到首长了。”
有点熟悉的感觉,金春慧问她:“你是不是特意等首长他们走了才带孩子们回来的?”
就像国庆当天的兔子馒头事件,她看见了,特意等事情结束才过去。
柳家凝不否认:“是的,我特意等他们走了才过来。”
金春慧:“我以为你作为能言会道的播音员,不会害怕见到他们的。”
柳家凝:“那没有,我还没到能言会道的程度,播新闻播别的内容都得拿着提前写好稿子念,与其说我口才好,更应该说我写得好。”
金春慧其实更想说她都不怕唐团长,怎么会怕两大首长,他们看着是有气势,但没唐团长那吓人的气质。
这些话还是不要从她们这些外人口中说出来比较好。
柳家凝带小孩逛完就要带丈夫去逛,让他们帮忙看着切糕和芋头。
唐煜小朋友对妈妈的话语很是无语,坐在自家位置上看书。
年年在跟爸爸妈妈说话,说她刚才看到了什么好东西。
小朋友表达能力有限,父母两人假装能听懂,配合孩子应道:“这样啊,原来如此,是吗,好的……”
柳家凝带走唐利民是极为正确的事,唐利民走了,不断有士兵涌过来。
他们面对严劭就是有说有笑的,严劭让他们少说两句,吃就完事了,他们团长可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被他听到,不得了,明天罚跑圈。
团长没在附近,士兵们胆子就大起来了。
何善带来的面团面粉全用完了,金春慧做的肉也全部被吃完,酒酿圆子是半点不剩,还有懂酒酿圆子做法的士兵问嫂子有没有米酒。
金春慧有米酒,问丈夫可不可以拿出来给他们吃,严劭说可以,她就分给他们吃了。
按理说米酒不醉人,谁知道他们有没有重要的事情,吃了米酒,人不太清醒,出事她负责?
严劭说可以那就可以吧。
天塌下来有他顶着,不怕。
带来的米酒全没了,他们顺带还把唐团长家的切糕全吃完了。
“你们要逛就先去逛吧,我和德强在这里带着孩子。”何善准备留下来看摊子。
金春慧没意见:“我们回来后就换你们去吃。”
“好的。”
年年大概是逛累了,没跟着爸爸妈妈去,而是留下来和乔乔姐姐玩游戏。
夫妻俩离开,金春慧挽着丈夫的手臂,生怕摔倒。
地面有些湿,没湿她也怕摔倒,总之抓着严劭的手臂比较安全。
今晚金春慧不准备管住嘴,想吃的都会拿点尝尝。
把食堂两楼都逛遍了,金春慧从抓住丈夫的手臂变成被丈夫抓住手臂。
吃不动了,走不动了。
没有严劭扶着根本走不动道。
严劭:“你才吃多少就成这样,果然是平时吃太少了。”
“除夕夜,你少说我两句,过年不兴吵架骂人的。”夫妻俩回去,金春慧让何善方德强夫妻俩去吃东西。
“春慧,你们商量过走亲戚的时间吗?”柳家凝唐利民走得比他们早,回来得比他们晚,柳家凝刚来就问金春慧。
过年少不了走亲戚,金春慧在这里没亲戚,理解柳家凝的意思:“初五中午在阿善家里吃午饭,暂时没别的安排。”
自家要不要烧还在犹豫,除夕解决了家里一部分牛羊肉,要是走亲戚请人来家里吃饭,好像没什么能招待客人的。
是能买肉,只要别下大雪。
“那初三来我家好了,我们家初三中午请营长吃饭,晚上请副营长吃饭,初六中午请教导员,初六晚上请指导员来吃饭。”
金春慧心想,这是“轮流处刑”啊。
“劭哥,所以你每年过年都能在团长家蹭四顿饭吗?”金春慧暂时没回答柳家凝邀请,问自家丈夫。
严劭:“没,最多吃两顿,没空天天去吃饭。”
能天天去也不想去。
因着不是独独请营长一个人,是请营长一家人,三个营长就是三家人。
三家人挤在屋子里,再大的屋子都显小,加上有不看脸色的小孩,吵得人头疼,不如自己待在宿舍里清静。
而且团长也不是天天都有空做饭,很多时候都是提前做好半成品,吃饭的时候让柳家凝接着做。
柳家凝的厨艺和他差不多,让人不敢恭维,严劭自觉自己是能做好半成品的。
柳家凝不行。
她在厨房就是灾难般的存在。
金春慧听不到丈夫的心声,能从丈夫小表情里看出点内容来:“所以我们跟着哪拨人吃呢?”
她听丈夫的意见,严劭的意见是:“嗯……就跟教导员那拨吧。”
丈夫有了答案,金春慧问柳家凝可以吗?
柳家凝:“可以啊,那约好了初六中午。”
“我家暂时不做饭请客了,我跟阿善约好去她家会带两道菜,去你家也带两道菜好了,算尽一份力。”
“真是太谢谢你了。”
...
除夕晚上算是热热闹闹过去了,回家路上金春慧没问,因为是和两家人结伴回去,有些话不方便问出口,回到家后,她问丈夫为什么选教导员那拨。
他们部队没有副教导员,教导员指导员各三人。
严劭跳过营长副营长选了教导员,一定有他的道理。
严劭是有他的道理,道理也很简单:“教导员的孩子最少,人最少,家属素质也更高点。”
“原来如此,我记得仙音家没有孩子。”马仙音是一团教导员的妻子,马仙音比她更早认识柳家凝。
严劭:“是的,太多人有点难受,二营营长家孩子还是个小霸王,见到团长都不怕,没准就欺负咱们家年年了,我看那臭小子还挺喜欢欺负小姑娘的。”
年年听到爸爸提起自己,叽里呱啦说了一串。
大致意思是自己很厉害,不会被欺负。
金春慧没想到女儿把这话听懂了:“幸好我直接问你了,要是哪家臭小子敢欺负年年,我可是忍不住要打肿对方的嘴。”
“你怎么就和嘴过不去了。”又是要打肿他的嘴,又是要打肿别人家小孩的嘴。
“不是说打人不打脸,不能打脸就打嘴。”
“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嗯?”金春慧威胁意味十足。
“没什么,反正别和营长他们一起吃,就算小霸王被扣在家里,孩子也太多了。”
金春慧:“你都喊小霸王了,这小孩是有够讨人嫌的,教导员们性格都还好是吧。”
“表面上是挺好的,实际上,谁知道。”
“你们团里原来还这么多门道。”
严劭:“不管多少门道,有你这样谨慎的性格,我都不容易被人摆一道。”
他是发现了,妻子的性格是越来越谨慎了,想得比他还多。
金春慧:“别说这种话,你又不愿意跟我说太多部队的事情,我没法帮你避免踩坑,我自己也只是比寻常人想得多一点,没有神到能提前料到各种坑。”
年年小朋友连连打哈欠,金春慧先不聊了,带年年去嘘嘘,嘘嘘完睡觉。
小朋友睡着后。
“今天晚上还要抹呢?”夫妻俩坐在煤炉子前,严劭又被抹药膏了。
金春慧:“只要你在家就必须给你抹,我小时候脚后跟长冻疮了,别提多难受,晚上痒得睡不着,又痒又疼,说不出来的难受。”
“现在已经彻底痊愈了?”
“不太确定哪时候会复发,反正我做好保暖工作后就没发过冻疮了,你的手到冬天就泛红,看着反反复复,没法根治了,只能给你多抹点药膏。”金春慧给两只手都抹好之后,收起药膏陪丈夫等手上药膏吸收。
手吸收掉药膏就能去睡觉了。
在等待过程中,严劭说起今年除夕是二十八年来,他过得最幸福的一个除夕。
金春慧:“这才哪到哪,以后会更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