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客人还是房东, 房东来买碗米酒的。
尝过米酒的味道觉着不错,过来多买些。
金春慧不怀疑自己给房东的房租, 还不够房东吃的。
除了房东,别人过来最多是看看,看几眼就走人,没有要花钱的想法。
到了中午,实在没事情做的金春慧开始做卷饼,做个卷饼切成两半分别装进油纸袋里, 送雷叔和雷姑姑的,给他们午饭加餐。
午饭时间,兄妹两人都在客车停车站吃午饭, 午饭是家里带来的盒饭。
金春慧给他们送卷饼,雷叔没接,雷姑姑接了卷饼,还把哥哥的份一起拿走:“这样的要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金春慧摇头说不用钱了, 上午没什么客人, 这是她在新店做的第一个卷饼,免费送给雷叔雷姑姑。
雷姑姑还是给了金春慧五分钱,她知道春慧卷饼店大概是怎么定价的。
兄妹俩知道她的卷饼店定价在合理范围内,基础饼也就几分钱, 加肉才要往一两毛钱, 两三毛钱的价格走。
春慧给他们的饼很丰盛, 价格该往两毛钱上面走了。
金春慧收下五分钱:“我也不是每天送饼过来,送饼来的时候, 都是免费送给叔和姑姑,不用给钱, 你们给钱,我这和强买强卖有什么区别,而且你们给钱,不是白收我的车票钱了,倒贴钱上班。
上午不是一个客人都没有,第一个客人就是我房东,又是买凉拌猪头肉又是买米酒,她这房租算是白赚了。”
兄妹俩开始吃饼,雷姑姑问金春慧房东是怎么回事。
金春慧就把事情说清楚。
雷姑姑:“你卷饼做得好吃,不用担心没客人上门,如果没人念叨你,等十一月你不来城里了,都可以在家属院卖卷饼。”
她是觉得家属的消费能力比城里人强。
家属们文化程度也普遍比城里人高,男人们工资不低,她们都过来随军了,照顾男人,给男人买点好吃的很正常。
“我怕有人心里不痛快,去找妇女队长举报我,到时候轮番给我做思想工作,让我别在家属院做生意,影响不好,我是觉得在城里更自在。”金春慧就是因为不向被议论举报才没在家属院做生意的。
没人举报,她早就卖起吃的了,不用等到年年上幼儿园。
“这话说得在理,不可能每个家属都能喜欢你,把你当朋友,总有少部分的人,看不得别人好……卷饼里面的猪头肉确实香,适合配着馒头吃。”雷姑姑吃到里面的凉拌猪头肉了。
金春慧:“我家的不喝酒,也不怎么吃馒头,就爱这口配米饭,叔和姑姑爱吃的话,我下午切点给你们拌好了,你们带回家吃,今天下午可不许给钱了,我这几天生意要是一直不好,猪头肉都卖不出去,分你们一些没什么。”
“那就不客气了,也别经常送我们,卖不出去了给小严吃,他每天训练辛苦,多补补身子。”
“嗯。”
金春慧没在车站待太久,回去卷饼店了。
回去的时候就看见有两个客人站在门口,见她回来,说她总算来了。
要不是门上贴着老板有事暂时外出,很快回来,他们早就走人了。
金春慧早上貌似见过这俩客人,赶紧打开卷帘门,灶炉的柴火已经熄灭了,不过鏊子还有点热意,客人要吃卷饼的话,她添些柴火也能很快热起来。
两人都要吃卷饼,问她只买一个,能不能切开装在两个袋子里,金春慧说能,他们就合买一个加所有肉菜的卷饼。
金春慧看他们两个是大小伙子,问他们是要大饼还是现糊的薄饼皮,加两种以上肉的卷饼可以任选大饼和现糊的饼皮,各有各的好,现糊的会敲个鸡蛋上去,胜在有个蛋,大饼胜在厚度。
两人问她大饼是什么样的大饼,金春慧就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大蒸盘,蒸盘上叠着几张大饼。
这些是她上午没事情做烙出来的,想着可能会受本地人欢迎。
两个客人看到大饼的大小厚度,选了大饼。
他们心里想如果老板说的大饼其实很小,他们就不要大饼了,还是饼皮更好卷肉菜,既然是他们满意的大小,就选大饼,厚实管饱。
金春慧拿出一张大饼放在正加热的鏊子上,所有菜除了凉拌猪头肉都来两筷子,放鏊子空出来的的地方炒热,她一筷子可不少,所有菜加起来,大饼都不一定能卷得住。
凉拌猪头肉不炒热,等最后放进去。
饼的热度差不多了,金春慧问他们要刷什么酱,有她自制的香辣酱、甜辣酱,也有没经过她加工的番茄酱和麻酱。
两人口味略有不同,最后一致决定除了麻酱全都要,金春慧就帮他们全部刷到饼皮上了。
大饼不好将两头封起来,金春慧简单卷起来后就切成两半,动作迅速将胖卷饼塞到纸袋里,动作不快,饼和菜就要散开了
两人拿着卷饼离开,他们点的算是豪华大卷饼了,半个能吃饱,一个能吃撑。
之后陆续来了三四个客人,基本是刚开始干活的年轻人。
刚开始干活挣钱的年轻人,存不住钱,有钱就想花,等他们成家了,花钱才讲求“精打细算”。
客车五点要开走,金春慧店面营业时间说了四点结束,到下午四点钟,她就把卷帘门拉下来,收拾店里的东西,第一天营业准备的菜都不多,生意好了,她才现炒补上,生意一般就不补了,就像今天土豆丝没了,她不再另炒一盆,没了就没了。
防止和米酒串味,卤猪头肉一部分切好凉拌带走,另一部分直接放冷冻冻着,明早再过来解冻。
回到家已经是六点钟出头,严劭在家,从食堂带了米饭回来。
金春慧把剩下的菜肉都带回来了,还带着剩下的最后一张大饼。
大饼最后进了严劭嘴里。
“你不想问问我生意做得怎么样?”金春慧主动问起丈夫。
严劭:“你回来没直接跟我说,我看你带来的剩菜,大概能猜出来卖了多少。”
没见着土豆丝,别的菜多多少少都有剩下,土豆丝很有可能是土豆爱好者年年小朋友吃的,所以他就不问出口了,等她自己主动开口。
金春慧把一整天几单生意说得清清楚楚,第一天营业,客人不是很多,来的客人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严劭:“没想象中好,也不算多差,还行的。”
“是啊,还行的,我一上午干坐着,差点以为没客人,只有房东肯来买了,幸好中午从车站回来就有客人在门口等着我开门,看见他们,可算找回信心了,没客人的话,就希望房东葛姐能多来关照我的生意,这样我的车费和房租算是回来了。”
葛姐花钱大方,没别的客人,只能盼着从她身上回点本钱了。
严劭:“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
“什么?”
“赶紧到冬天,这样你就不乐意出门了。”媳妇不在家的第一天,难熬。
“别,两个月时间还是很快的,我可不想早点到冬天,冬天是最难受的季节,差点冻死的经历你都不后怕吗?”
严劭胆子大得很:“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我怕。”
“我现在知道我不在家,你什么心情了。”
金春慧想说根本不是一个心情,她都习惯他时不时出门不在家了,她不像他,他自己出门说走就走,还想把她留在家里。
她自己有事情走人,是不会管他要去哪,在不在家的。
她可不想说除了听到他出事的时候,别的时候心情没半点波动:“你也得学着我理解你一样理解我,我需要家人的支持,你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
这么说行了吧?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要起鸡皮疙瘩了,真肉麻。
“好吧,我会尽力支持你的。”
“你已经尽力支持我了,钱都是你出的。”
“小不点去幼儿园的时候你要在家待几天?”严劭问起年年的事。
慧慧说在年年适应幼儿园前,一句话不能同时带上年年和幼儿园两个词。
怕年年竖起小耳朵仔细听,听明白了。
不能让孩子没上幼儿园就开始排斥去幼儿园,爸爸妈妈谁出面都不好使。
金春慧已经拜托过何善了,她不在家属院的时候,让她帮忙把年年接走,小朋友暂时放她家,和乔乔一起玩,她六点钟就会回来接孩子,有时候可能是爸爸来接,爸爸来接的话,应该是是五点出头接小孩。
“再营业两天就会贴上休息七天的纸,年年三四天能习惯的话,我就提前去城里。”
年年坐车还是不太舒服,在幼儿园待着会比跟着妈妈去城里轻松很多。
只是孩子整天黏在妈妈身边,突然要和妈妈分开,肯定会不适应。
换爸爸来接年年回家都不行,还是让乔乔先陪年年玩比较好。
没有乔乔姐姐陪她度过适应期,直接让爸爸和年年大眼瞪小眼,年年会更加难过。
“一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严劭不能说太多,谁知道小家伙会不会记仇。
他想说一周时间,除了刚开始两天陪着年年,观察年年在幼儿园过得怎么样,后面几天就不要待在年年幼儿园附近了,除非年年自己执意要从幼儿园跑出来,老师都拦不住。
那样只能她这个妈妈出面了。
据他观察,他们家小不点情绪还算稳定,晕车难受的时候都不会哭,大吵大闹更是没有的事。
应该是和妈妈有点关系,有时候小朋友可能比妈妈还坚强。
...
金春慧营业三天就关门七天,营业三天,每天赚的钱差不多,全够不到当天食材成本,她本人不着急赚钱,就当俩月是在试水。
这两个月女儿适应幼儿园比卷饼店生意更重要。
比较麻烦的是这里冬季太长,幼儿园寒假也长,就怕女儿在家过寒假,开学又忘记在幼儿园时的感觉。
真希望小朋友在幼儿园能交到和乔乔一样好的好朋友。
第一天到幼儿园,金春慧也是震惊了,不为别的,为了小班的人数。
小班今年才五个孩子。
想想是能理解的。
这届小班的小朋友出生在计划生育前,按理说小班孩子不能这么少。
但是要考虑到这是家属院,家属院住户有限,而且家属是不能住一辈子的。
年纪大孩子多的军官早就调走或者退伍了,计划生育实行后,小孩更少,再过几年,可能都没适龄读小班的孩子了。
年年第一天来幼儿园,对幼儿园有的是好奇,金春慧跟在女儿身后,女儿好奇探索幼儿园的时候,还会时不时往后看妈妈,看妈妈有没有跟上自己。
心心的姐姐乔乔已经去读一年级了,心心没法整天跟着乔乔,就跟在年年身边。
幼儿园的小中大班因着人数不算多,所以孩子们都拼在一起了,老师会教他们唱歌念字,带他们玩游戏,小班小朋友跟不上没关系,在旁边听着,耳濡目染很快就会了。
金春慧想趁着女儿不注意的时候离开,很快被女儿发现,女儿赶紧跑到妈妈身边抓住妈妈的手。
她还没哭,今年五个小朋友中的另外四个,有三个已经开始哭了。
心心看他们哭,自己瘪着嘴也是要哭不哭的。
今天何善没来,是金春慧去何善家把心心接走带去幼儿园的。
心心认识春慧姨姨,也很喜欢春慧姨姨,愿意跟姨姨走,可是他年纪也还小,不如姐姐大胆,情绪很容易受别的小朋友影响。
金春慧温柔和年年说一些话,也和心心说了,一哄哄两个。
在老师的帮助下,小朋友才松开手。
金春慧赶紧离开,躲在幼儿园附近观察女儿。
女儿还是没哭,不过小朋友一整个不开心的状态,老师带他们玩游戏后,年年才稍微好点了。
确定年年暂时没什么事情,金春慧去何善家里。
跟何善聊聊小孩,聊聊生意的事。
小朋友们读幼儿园的事,何善都经历过两次了,她家大女儿不怕生,自来熟,属于几个要好的小朋友一起玩游戏,被她女儿看见了,女儿想玩就参与进去。
这几个要好的小朋友都没觉得多出一个陌生小孩很不对劲,不知不觉就接纳乔乔了。
当初金春慧认识乔乔也是乔乔不怕生,主动要带看着“形单影只”的年年玩,这才让两家有了关系。
乔乔到幼儿园,很快就适应幼儿园,属于是妈妈需要适应没有女儿在身边的日子。
不同于姐姐活泼性格,弟弟就比较胆小怕生了,送弟弟去幼儿园才叫她头疼了一阵,姐姐陪着都不好使。
现在姐姐不在,就剩年年了,没准年年都能当心心姐姐了。
两人说完孩子,就开始说生意上的事情,做了生意后,金春慧才发现自己的想法过于天真。
生意没想象中那么好做。
金春慧:“卷饼店都成这样了,以后衣服店更难办。”
“万事开头难,如果你把卷饼店生意做火起来了,再改去做衣服店,到时候心里落差才大,也会有很多人不理解你,不理解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卷饼店不做,去卖衣服,图什么呢。”她还是觉得好吃的食物比好看的衣服更容易赚钱。
春慧说衣服是女装,只做女人的衣服,说明只挣女人的钱,卷饼店可是在挣男女老少的钱。
“做衣服也辛苦,但是比起做饭,我还是更喜欢做衣服,做饭菜实在太累了,担心米酒和卤肉放在一起串味,担心一整天没一个客人,倒贴钱干活,担心菜和饼馊了,要是衣服店,都不用管太仔细,把门锁好了,第二天再来整理也没事,毕竟老鼠蟑螂没事不会咬衣服。”
“这里蟑螂还是少的,没怎么见过。”
“是的,没怎么见过,你哪时候有事情去城里,到我店里来,我请你吃卷饼吃米酒。”
“我暂时还没事情要去城里,供销社能买到我想要的东西,我看住在这里的家属,常去城里的,多是平安县本地人,偶尔回个娘家。”
金春慧完全能理解她的想法,不是所有人都乐意去城里的,城里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坐车还要车费,去一趟花不少钱:“等我十月底十一月回家属院,找时间请你过来吃卷饼,我现在做卷饼是能挣钱的水平,才开业三天就有回头客,即使来来回回就那几个。”
“有客人已经很不错了,房东都爱吃你做的食物,说明生意火热起来只需要时间。”
“也是,慢慢等着好了,心态放平稳,不着急。”
下午幼儿园放学了,金春慧去接女儿,把女儿接过来,没有直接带女儿回家,而是带女儿去何善家里。
等乔乔晚点回来,带年年玩到下午五点左右,她再带孩子走人。
何善家吃饭挺早,她已经和何善商量好,让年年先在她家吃饭,孩子爸爸会估摸着时间来接小孩回家。
她呢,还是六点出头回到家里。
爸爸提前接年年回家,年年问爸爸,妈妈在哪,妈妈什么时间回家,爸爸只要应付几句,妈妈就能不知不觉回家了。
年年看到妈妈,立刻冲到妈妈面前,怕孩子摔倒,金春慧主动向年年走过去。
大半天没见到妈妈,年年大概是太想妈妈了,冲过来就张开两条小手臂要妈妈抱。
金春慧很久没抱过女儿了,这次女儿扑过来,她就主动抱起女儿,跟何善一起,往何善家去。
路上她问年年,今天在幼儿园玩了什么游戏,吃了什么好吃的。
幼儿园有午饭能午休,年年本来有很多话想跟妈妈说,妈妈这一问,把她思路带偏了,开始回答妈妈的问题。
...
以为早点三四天,四五天就能让孩子适应幼儿园生活的金春慧,最终还是七天后才去城里做生意,谁能想到,年年第一天第二天没哭,第三天开始哭了,抗拒去幼儿园。
她以为女儿在幼儿园被欺负了,问女儿是谁欺负她,问了好久,才从女儿话语里听出来,是幼儿园伙食太难吃了,年年不爱吃,吃到第三天忍不住哭起来。
这个理由听得金春慧哭笑不得,干脆给女儿准备了小盒饭,拜托幼儿园老师中午帮年年加热后再给年年吃,另外让年年和心心一起吃,别让年年和别的小朋友一起吃。
不然小朋友们以为幼儿园单独给年年开小灶,明明心心小班的时候都没这待遇,为什么年年来了就有了,回家告诉爸爸妈妈,这下就扯不清了。
没搞特殊,单纯是孩子吃不惯。
老师们一样是军人家属,金春慧怕闲话从她们嘴里传出去,只好硬着头皮跟老师们扯谎,说她在城里做卷饼,每天都要准备菜,会用这些菜单独给老公弄个大盒饭,年年看爸爸有盒饭,自己闹着要,没法子,她只能给孩子另外准备一个小盒饭了。
有了妈妈的爱心小盒饭,老师们终于没看到年年在吃饭的时候露出痛苦表情,昨天吃着吃着大哭起来。
原来是想念妈妈的味道了。
老师们哪能想到小朋友会因为饭菜太难吃大哭起来,正常孩子太难吃都会拒绝吃,年年居然是边吃边哭,还呕出来了。
小孩子嘛,哭着哭着哭吐了不算少见。
老师们没起疑心。
金春慧这个妈妈都不知道详情。
事情具体经过是这样的,年年在幼儿园吃第一顿午饭的时候,就不太喜欢午饭味道了,心心看妹妹吃饭没精神,都没吃几口,告诉年年要把午饭吃光,不然会饿肚子,今天都要在幼儿园,晚上才能回家里吃饭。
心心平时说话还不如年年通顺,能把这些话完整表达出来,全是因为姐姐读幼儿园的时候,经常在他耳边念叨,告诉他要吃光,不然会饿肚子。
年年抓住饿肚子三个字,痛苦吃下在幼儿园的第一顿第二顿午饭。
幼儿园偶尔还会变花样做午饭给孩子吃,第三天的时候有个香菜皮蛋粥,年年小朋友终于憋不住了,又是哭又是呕吐。
小朋友越想越委屈,妈妈是不是不要自己了,为什么要把她关在这里吃难吃的东西。
妈妈明白小朋友为什么哭,为什么抗拒去幼儿园后,给孩子准备了小盒饭,盒饭里的菜很丰富,都是年年平时会吃的菜。
年年喜欢的土豆丝更是铺了一层,说实在的,这对小朋友来说非常丰富了。
金春慧告诉女儿,这是她中午的午饭,妈妈会交给老师,老师中午拿给她吃,不会再让她吃幼儿园的午饭了。
年年是被丰富的午饭吸引到幼儿园去的,到幼儿园门口立马变了脸色,不愿意进去。
又是一番拉扯,第四天最后平安无事度过了,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女儿都没有出现大哭抗拒去幼儿园的情况,金春慧才放心去城里。
这次金春慧来店里忙活了一两个小时,是真觉得自己早上卖不出去饼不冤枉。
她早上八点多才过来,要是没提前在家里炒好几道菜,全都来店里炒,客人吃的就是午饭了。
她关门七天后,今天的生意比想象中好,房东笑说一句她怎么做生意的,才开门三天就关门一周时间。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都不带这样的。
金春慧肯定要解释一句,自家闺女读幼儿园,小孩子第一次读幼儿园,比较害怕,她就陪了七天,之后除了下雨下雪天不会来城里外,都会开门,开到店面到期为止。
今年开店天数少,等到明年,差不多从五月开始做,做到十月,能做半年卷饼。
说归说,葛姐还是买了不少凉拌猪头肉和一饭盒的米酒走,不知道是不是金春慧太久没过来,葛姐嘴馋得紧,连之前不要的卷饼都买了一个,还是加炸里脊肉的。
金春慧就多送了一片里脊肉给她。
除了房东葛姐,之前的熟面孔都过来了,纷纷说以为她生意太差,不打算回来了。
虽说店门上贴着关门时间,谁能想到开业才三天就要关门七天?
金春慧连声抱歉,顺带给他们送了一小碗米酒吃。
米酒除了房东没人买,一直放冰箱里,只能借着道歉的理由给客人们盛一小碗尝尝味道。
几个客人尝下来,还真有准备买的客人,客人知道金春慧下午四点就要关门了,然而等她下工要到五六点,年轻姑娘干脆说半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会溜出来买米酒,让金春慧给她留着点。
九月对金春慧来说有些凉了,本地人还是穿着夏天的衣服,九月对他们来说不算冷。
金春慧待在店里热,也穿着夏天的衣服,这种时候来口凉凉酸甜的米酒,对她们来说都很痛快。
再过几天,米酒也不用放冰箱里了,直接放屋子角落,拿蒸笼布盖上,客人想吃,掀开盛出来就行。
“不着急,这两个月每天都有米酒,只要我在就能买到米酒,天气热的时候直接吃米酒,天气冷的时候,加些白糖做酒酿蛋、酒酿圆子都好吃。”金春慧说的时候,把人家的饼做好放到纸袋里递过去。
年轻姑娘也不等回厂子吃,直接一口咬住卷饼:“我们县可终于出了家好吃的店了,我去过之前开的两家饭店,味道都不怎么样,所有菜全是乱炖,不管什么肉都一个味,之前去市里的早市吃过,就觉得我们县的饭店食物实在太潦草,只有做早饭的早点铺子勉强能吃。”
姑娘有聊天兴致,金春慧就陪着聊了,市里的早市她恰好去过:“不知道去的是不是同一个早市,我在那里也吃到不同种东西,不是铁锅炖一切,有包子有炸糕有豆腐脑,逛一圈就吃饱了。”
“应该是一个,不是的话也差不多,我都想再去一次,可是我妈不去我也没法去。”
“你不是干活了吗?自己想去还不能去?”
“我是干活了,可是大部分工资还得交给我妈保管,我自己只能偷偷抠出点钱藏着当私房钱,幸好我妈不知道我具体工资,我留了个心眼,少说了两块钱。”
金春慧一番聊天知道姑娘今年18岁,叫做潘问彩,六月份开始干活,到现在已经干活三个月了。
本来她觉得问彩妈妈可能是比较自私,掌控欲强的妈妈。
听越多就越觉得,人家妈妈不算太坏。
女儿住家里吃家里,厂子也提供午饭,某种意义上不愁吃穿,奈何存不住钱,有多少花多少。
妈妈强制帮存钱不是多值得赞同的行为,然而外人没法管,各家有各家的无奈,金春慧就不在姑娘面前说自己的带孩子理念了。
她也是个有孩子的妈妈,让她代入妈妈的视角,她是不会管女儿能不能存住钱,能不向爸爸妈妈要钱花已经很不错了。
只要不无脑把钱花在没结婚的对象身上,不沾染赌ll博这个无底洞,正常在吃喝上花用,她不会管的。
自己挣来的钱,自己还不能爽快花掉吗?
不能自由支配自己的钱也太痛苦了,不是每个人都像严劭,愿意把工资交给家人管。
潘问彩吃完卷饼走人了,金春慧在想这孩子要是来买米酒,还是别带回家吃了,这要是被妈妈发现她藏着私房钱,不得把她私房钱都收走,不准她再来她店里买卷饼米酒吃。
问彩姑娘可算她店里第二个大客人,第一是房东。
房东在她开业前三天,只有第一天买了吃的,当时问彩才是第一大客人,每天总要来吃个“饭后点心”,今天房东一口气买了不少吃的,一跃成为第一名了。
她是一点不怀疑问彩在工厂里吃完,专门跑出来加餐一顿的。
到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店里已经没什么客人了,金春慧不确定还会不会有客人,暂时没法收拾关门,等四点整再关门。
她七天没来了,再提前关门,可能都以为她这卷饼店刚开门就要关门了。
“老板,来个卷饼,所有肉都加。”
金春慧正翻看着自己画的衣服,听到声音,不紧不慢站起来:“记得给钱。”
来人是自己的丈夫,她余光看到丈夫的身影,都没动弹,等他走过来说话,她才有了动作。
严劭不是第一次来店里了,之前看店面交钱的时候跟过来了,这回算是第二次来,过来就走进店里坐下。
懒得糊饼皮的金春慧从冰箱里拿出大饼,开始给他做加所有肉的卷饼。
她刚把需要加热的菜都放到鏊子上的时候,来了两个士兵,过来就喊嫂子好。
两个士兵站得笔直,坐在店里吃米酒的严劭喊他们小声点,别吸引来太多目光。
金春慧没呵斥丈夫,确实该小声点,两个士兵没难为情,动作一致敬礼,回答:“是!保证完成任务!”
这声音没见小到哪去。
金春慧问他们是来吃卷饼的吗?
严劭替他们回答:“慧慧,你给他们做一个就行了,一个切成两半,你们两个记得付钱给嫂子。”
原本属于严劭的卷饼顿时就成了两个士兵的,金春慧就收他们一毛钱。
“你们嫂子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给你们减价,自己看看小黑板加肉的多少钱,给你们的可是三种肉全加了。”严劭早知道自己的饼会被分出去,倒没太多怨言。
有怨言也得装装样子。
两个士兵在交钱的时候总算是恢复正常了,一人给五分钱,得到半个大卷饼。
严劭:“下次我不在,你们还过来吃,老实按黑板上写的价格交钱。”
两个士兵应好,拿上卷饼,边吃边走,离开了。
“蹭车过来的?”金春慧开始做第二个饼,这个饼不出意外就是严劭的了。
严劭:“他俩有运送任务。”
“晚点你能帮我一起收拾摊子了。”金春慧想的是这事。
严劭:“一来就让我干活。”
“不然呢,让你在这里吃吃喝喝当大老爷,我当丫鬟伺候你?”
“知道了,我会干活收拾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金春慧把卷饼拿给他后,也是用纸包包着,纸包真好用,少洗一个盘子。
等四点钟,卷帘门拉下来,准备收拾走人的时候,严劭告诉金春慧一个消息:“上次拉练那件事,我被记二等功了。”
“记二等功是应该的,你想我怎么奖励你?想吃红烧肉这些硬菜的话,先记下来,等我十一月十二月做给你吃。”金春慧轻轻捏了下丈夫的耳垂。
替丈夫开心,没有白白冒险。
严劭坐着她站着,他抬脸看她:“不要吃的,你再穿上次那条裙子给我看看,年年不是读幼儿园了,白天不在家……”
一切尽在不言中。
金春慧没有拒绝,她前几天没事做,要么跟何善聊天,要么就是回家做点小东西,无聊给严劭做了两件裤衩和几件小兜布,小兜布兜下面的,比裤衩的布料少多了,她也想看他穿上:“不是不行,等十一月再说,今年合租到期就不续了,赶紧回家。”
丈夫记功很多次了,这些暂时不能化成实质奖励,但是好处不少,对晋升是有帮助的。
“还有两个月时间,真够漫长的。”
“两个月时间都等不及了?你以后记功可别跟我要这种奖励了,要吃的就行,夫妻生活那事,你跟我说,我会答应的,又不算奖励,这俩事搭在一起怪怪的。”
“我跟你说我想吃红烧肉,你不是照样会烧给我吃?我看你现在开店后,精力已经完全被榨干了,晚上都不积极。”媳妇刚开业那几天,每天晚上都有气无力的。
因着年年上幼儿园,她休息七天,精气神才勉强回来,今天开始又没了。
金春慧:“那你通知我你被记功就行了,别的奖励不要说,我自己给你准备。”
“成吧。”
...
“老板,我想问你个事情。”
尽管没有别的客人,眼前的中年女人想问事情,金春慧出于礼貌还是站起来回答:“有什么事尽管问,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最近才来这里,跟附近的人不太熟。”
已经十月了,一个多月说成最近,不算夸张吧?
“你们这店里有没有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经常过来买东西吃,名字叫潘问彩,在附近工厂干活,之前还买了次米酒。”
金春慧一咯噔,仔细看的确是眉眼相似的母女俩:“姐,我这里午饭时间比较受二十岁年轻姑娘小伙欢迎,你说的哪个,我还真拿不准,米酒也是每天有人来买。”
她都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还是先别招出小潘比较好。
“那丫头,成天不做好事。”潘妈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没错了,绝对是这里。
金春慧试探问:“姐,是偷家里钱来我这里买卷饼吃吗?如果这样做,你告诉我长什么样,我把模样记下来,下次她再来我问她是不是潘问彩,是的话,我不会卖吃的给她。”
潘妈妈立刻收敛怒容,表情略带慌张,赶紧解释不是偷家里钱,小姑娘没做什么坏事。
潘妈妈知道女儿的名声可比偷摸买卷饼吃重要多了,也是她草率,居然把女儿的名字说出来,老板接触的人多,跟别人聊起来,自家姑娘就得在县里出名了。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这么贪嘴,偷家里钱吃卷饼,说出去女儿都嫁不出去了!
又不好说女儿贪嘴,整天吃些浪费钱的食物,家里是不给她吃不给她喝了吗?
老板在做生意,她不能直说这些吃的都浪费钱,骗钱。
前天女儿给她保管工资的时候,比之前每个月少了整整一块五毛钱。
一块五毛钱啊!
女儿说这个月自己不小心弄坏仓库里两件库存产品,被扣了工资,她又不好去工厂询问,问了可能要影响女儿的工作,给领导留下不好印象。
之前女儿拿米酒回家,说是工友送的,工友买了不少,送了一部分给她,她当时没怀疑,工资少了一块五,她就觉得不对劲,四处打听,打听附近哪有卖米酒的。
打听起来还真不难,没想到随便问个路人就给她指了不远处的卷饼店。
她之前路过卷饼店,没仔细看卷饼店门的小黑板,直接走过去了。
走近看才发现这里有这么多好吃的……一切好像解释得通了。
金春慧从潘妈妈丰富的表情看出她在想什么:“没做坏事就好,姐,你是这姑娘的妈妈吧?你说个话,不许小姑娘来店里吃东西,我就不卖给她了,我这家店今年做到这个月月底就要关门了,大概明年五月才能重新开门,到时候开门也不一定开在这里,少要一个姑娘的钱,对我来说没多少区别。”
“你店面才开几天就要关那么久?”她以前路过这里,从没见过卷饼店。
“冬天不出来了,我家那位是军人,我住家属院的,天气暖和些才出来做点小生意,冷的时候还是待在家里照顾他比较好,他冬天脚上手上生冻疮,哪里有灾情往哪里奔,我肯定要在家里守着他,再说我是从南方来的,很怕冷,冬天这里实在太冻人了,不敢出来。”附近常说话的街坊邻居都知道她是军人家属。
她主动说的,不然一个女人独自在城里做生意,容易被危险盯上,听她是军人家属,没几个敢惹的。
说自己是军人家属并不会抹黑丈夫的名声,她要是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各种炫耀,这才是抹黑,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只是靠双手劳动做卷饼,没人会说道她什么。
听她是军人家属,潘妈妈显然消除偏见了:“这样啊,你挣的能抵得上成本吗?”
“暂时还不能,我这个冰箱的钱都没挣回来,要做吃的生意,没个冰箱不好办,肉都容易放臭了。”
说话说着,潘妈妈自己点了卷饼,金春慧给她搬了个椅子,还送了她一小碗米酒吃。
潘妈妈问她家属院没事情做吗?怎么跑大老远来城里做生意。
金春慧:“我就想做吃的,不是我自己吹,我觉得我这手艺不做吃的可惜了,家属院的活多是缝补活,我呢,不是很擅长用缝纫机,才刚学会怎么用,完全达不到做衣服的水准,想来想去不如跑城里来了。”
“家属院不能卖卷饼吗?军人收入补贴比普通工厂的工人好很多吧,而且你们能随军的都是军官家庭了。”
“不好说,不过不能是我来开这个头,不小心被举报了,还影响我男人前途,我自己也只能把气咽到肚子里。
现在不是能放开做生意了,都是国家规定允许的,我跑大老远来城里做生意,她们总不能还对我有意见举报我吧,姐,你打听这么仔细,是想让问彩嫁给军人吗?
嫁给军人没那么好,关键军官们早早都有结婚对象了,我要是认识单身军官,可以帮忙牵线,可惜我家男人认识的什么营长副营长教导员,都结婚有对象了。”她是不准备当媒婆的。
只是看出潘妈妈的小心思,口头上随便应一句。
潘妈妈歇了心思:“我家这憨傻只知道吃的姑娘怎么能攀得上军官,她是又不会缝纫又不会做饭,给我愁的哟。”
金春慧:“我可没看出我们家客人有哪个一副憨傻相的,瞧着都聪明,军官没多好,他们来自全国各地,部队不可能留他们一辈子,都要退役或者调走的,到时候你和女儿一分开就分开大半辈子,我们家属院好多家属几年没回过一次老家,老家太远了,坐火车坐好几天,火车票又贵,舍不得啊。”
潘妈妈:“我给忘了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