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去年被当地开发商买了下来打算建市医院新址,这还是岑书意告诉她的。作为补偿赔了一笔钱,骆书禾没要,岑书意就自作主张给她置办了一套房产。
并不在热门商圈,胜在清静,绿化好。
小尤跟着下了车,在给骆书禾介绍这边位置。
“我在装修的时候来过几次,这里附近有个小学,上下学的时候可能会有点吵。不过买东西什么的很方便,出去有个小超市,在过去两三公里有个大型商超。”
小尤推开了门,担心她会不喜欢,里面只有些简单的家具。七十来平米的两居室,显得空**。
“意姐说,这是看着最舒服的一套了,不过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也不是不能换……”
“就这样吧。”骆书禾看着窗几明净的小屋,有种发自内心的轻松:“我很喜欢。”
接下来几天,骆书禾都在忙活收拾新家的事情。
跑家具城,建材市场,电器城。接网线,翻新踢脚线,做防水层。想了想,她又在花鸟市场订了绿萝,红掌花和一些多肉。
起初,小尤是碍于岑书意命令,被迫跟着骆书禾,想着能不能帮上些忙。后来发现她其实根本不需要人帮忙,从与导购沟通到监督工人安装。开始小尤觉得她买回来的家具配色怪,后来等收拾出雏形效果意外好,她拍了下来,问她要是哪天家里装修可不可以找她。
“可以啊,不过,要收费。”
“啊。”小尤瞬间脸垮下来,想起她貌似在国外某个名气响当当的艺术学院上学:“一定很贵吧。”
骆书禾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几天相处下来,小尤发现她其实并没有外表看上去冷淡有攻击性,不像遇到过的某些女星,长一张非常可爱的甜妹脸,实际难伺候得很,矿泉水不是指定的那个牌子都不喝,直接拎着瓶子往助理身上砸。
完工那天,骆书禾请她吃了人均一千的海鲜自助。
小尤撑到差点没竖着进横着出,在座位上捂着肚子哼哼。
骆书禾并没闲着,随后就飞了西城。
她是去帮裴姐送东西,不然裴姐也不会特地在巴黎转这趟机。落地时,和那年一样的闷,天色阴沉沉的。
骆书禾担心下大雨,就近找了家酒店下榻。
果不其然,骆书禾才收好身份证,外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她在**躺了会儿休息,刷手机,不到五分钟,有人敲门。骆书禾很警惕了问了句是谁,却听见了送餐机器人的声音。
时下国内酒店内配备送餐机器人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但骆书禾没怎么见过,端详了下屏幕。
小机器人在用非常机械的提示音提醒她东西在她肚子里,骆书禾没想太多把食盒拿了出来,看着小机器人晃晃悠悠离开才反应过来她根本没点过外卖。
机器人已经走远了。
无奈,她只能把食盒拿进房间研究。
可上面真就什么信息都没有,骆书禾看了一圈才看见角落有一行木刻的数字。
好高级的饭盒。
骆书禾如是感叹。
拨了电话过去,对方听完也觉得迷幻,奇怪怎么会送错,让她先等等,他联系一下送餐人员。
骆书禾百无聊赖看着食盒,打开才发现里面足足有四层,各色精致小食,从餐前水果到饭后甜点一应俱全,苹果还是切了片摆成玫瑰的形状。
更高级了。
不多时,那边也回话了,说真的是送错了楼层。但客人不介意,说是可以直接送给她。
虽说刚刚才在网上搜过这家餐馆,骆书禾皱了眉头,不想贪这个小便宜,仍有些警惕:“不了,不然你告诉我正确房间号,我可以送过去。”
“实在不好意思,这是客人隐私。”
骆书禾:“……”
她确实饿了,尤其现下外面这么大雨,外卖都点不了。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后,骆书禾把饭菜端出来吃了。
然后耐心,等雨停。
但这雨下到快天黑都没有要停的趋势,骆书禾看着阴沉沉天空,拿了手机下楼买东西。
第二天骆书禾才出门,连隋他们的工作室已经不在艺术街,去年搬的。骆书禾照着地址一路找过去,发现他们居然是直接租下了一个大平层,光从外面看,保守估计有两百平。
对比艺术街那个狭小还堆满杂物的小屋,这里确实要宽敞明亮得多。
见她突然造访,几人都挺惊喜。
连隋给她拉开椅子让她坐,又问她要喝什么。
骆书禾只是把手里一小只盒子交给他。小声道:“东西我可交到你手里了啊,为了这个,裴姐催了好几次。”
连隋悄咪咪看一眼盒子里戒指,朝她比了个手势。
“辛苦你跑这趟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好似一阵风吹过来,骆书禾看着邬瑗在她面前站定,问:“还有你,叔叔阿姨问你什么时候闹够了脾气回去,毕业证要不要了。”
邬瑗直哼哼:“我才不回去,我就要待在这里。”
据邬瑗所说,这一年来她父母就像转了性子,尤其是在她踏入二十五岁大关。又是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又是拼命打听家附近小学中学招不招美术老师,考编难不难,是铁了心想让她留在东城。但邬瑗却不想,在经历了一个月相了三十有余次亲,平均下来一天一场。接触过或是打听她家里房子车子多少,能否送他家两套,不然家里人没地方住。或是要求她结婚后在家当全职主妇,卫生全包孩子以后她带,诸如此类相亲奇葩后,她毅然决然逃到了西城。
骆书禾无奈:“算了,你和我说也没用。”
这时,脚下传来些响动。
骆书禾低头去看,发现是他们养的布偶猫在和扫地机器人打架。小猫动作轻巧,轻易跳上了机器人机身,那机器动作明显慢了些,笨拙地转着。
骆书禾眯了眯眼。
牌子有点眼熟。
*
骆书禾在这待了一天。
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有身处这样的环境,众人打打闹闹,时不时有人问他们要不要点下午茶。
小猫在阳光里抱着球打滚,窗外的牵牛花开得正好。工作室连摇椅都有,她搬了张在窗边睡午觉。
邬瑗下楼时看见,想叫醒她,让她别在空调底下睡。
被连隋拦住,手指悬在唇边。
“你小点声,她已经很累了。”
邬瑗看向他的目光带着疑惑。
连隋猜她就是不知道,翻出几张照片给她看。
全是骆书禾工作的时候被拍下的,多是侧脸,长发用一根铅笔束在脑后,抱着本本子在看着工人布置展厅。
邬瑗仍不明白什么意思。
连隋解释:“上个月结束的视觉现代艺术展,她是策划团队里唯一一位,也是最年轻的华人策展人。”
晚饭后。
听他们意思是说想去唱歌,本以为是要动身去KTV,他们直接把投影仪,幕布和音响搬了出来就在这唱。
骆书禾瞠目结舌,看着他们分工明确各干各的,显然这种事情没少干。
“声音这么大,不扰民吗?”她问。
连隋给她指了指:“附近都是商铺,晚上没人的。”
在震耳欲聋的嚎叫声中,连隋给她递了罐啤酒,又收回,问:“能喝吗?”
换做以前是不太能,但法国人嗜酒,光她在学校就碰到过好几个酒鬼。开组会时桌上放的最多的不是资料文件而是威士忌和莫吉托,时不时就喝两口,打开了她新世界的大门。开始她也推辞过,后来发现睡前喝两口好入睡,就开始习惯在冰箱里放一些果酒。
骆书禾点头。
连隋确实不想瞒她,尤其是承了人这么大一个情,总有种捡了别人便宜感觉。
“这里你猜猜,租金多少。”
骆书禾不明所以。
连隋直接说了个数字。
骆书禾微微瞪大了眼睛:“这么便宜?”
连隋就笑:“便宜是真便宜,但真不是我们找的。”
真要说起来,连隋自己都不信。那段时间租金到期,他好几个尾款没结,手上的现金不多。发过几条朋友圈,但基本上问过他预算后就都没下文了。不知道怎么有人主动找了上门说是可以按照他的预期来,押一付二。他们参观完地方后都觉得是赚大了,结果那人笑笑,直接指了指门口那人说:“要谢就谢他吧,欠他个人情,这回总算是能还上了。”
那会,他人正倚在门口抽烟。
说是抽烟,半天没动,就等着那点火光燃尽,他扔了烟看过来。
有件事,连隋到底也没告诉她。
从那之后,晏池有空便会来找他喝酒。两人能聊的话题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喝闷酒。
就比如昨天,如果她能早点到,说不定两人能遇上。
“我不是想说些什么大道理,但事实就摆在这里,剩下的你自己想吧。”
他们哪有到这种因为一条朋友圈就匆匆从一座城赶到另一座城的情分,到底是因为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时间拨回到这天上午,东城。
晏池这会儿人在Space roaming,新开张的一家会所。脖子酸胀得厉害,心情不佳,睡眠不足,尤其是那头不断传来哗啦啦的麻将声。
哪搬来的自动麻将桌,他皱眉。
他快一天没吃过东西,脸色并不好。
昨天他人在西城,宿醉一晚后叫了餐,没曾想送餐人员送错房间。生气,但懒得计较,毕竟天气确实不好,怨不得谁,索性关了机在暴雨中继续睡。
今天一早的飞机,出了机场就直接来这了,自然不爽。
这场其实是杨云天攒的局,偏偏他最晚到。身边还跟了个半路上碰见的,叫孟寻。是去年飙车的时候认识的,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曾经创下同一个月换了十五个女友的记录。偏偏长得很乖,对女友也挺好,舍得花钱,算是好聚好散。
杨云天没坐一会儿,又说:“那个谁谁谁,来替我下,我去趟洗手间。”
“就你事多。”
杨云天主要目的是去洗手间打小报告,左看右看没人了,才开口:“他是在这,没喝酒,喝的冰水。看着还好,就是脸有点白,好像还感冒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
“你看着点他,给他点些吃的。记得别点冷食,对胃不好。”
“如果生病了,你让杨老板劝劝他。再不济你去买点感冒药给他掺进饭里吃了,反正他吃饭不认真,从来都是给什么吃什么”
“知道知道。”杨云天连连说是:“你放心吧,人我帮你看着。”
她真心实意说了句:“谢谢你了。”
“和我你客气什么,有话就说,别担心。”
结果,才挂了电话,杨云天象征性洗了洗手出来,看见有人早在门口立着。
毫不夸张,那刻杨云天差点大脑飞速运转到能烧起来,才故作镇定问:“哥,你也上厕所啊。”
晏池淡淡瞥了他眼,随手把烟按灭。
杨云天更心虚,看他眼神,生怕下一秒就要把那烟头按他身上,搓了搓手问他:“哥,你都听见了多少啊。”
然而,晏池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