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多, 店里客人不少,但都比较安静,即便是像池鹤和蒋俊岩这样必须说话, 也会下意识压低声音。
祝余在尝试做新口味的花式咖啡,没办法,加奶加糖的花式咖啡才更符合普通人对咖啡的喜好。
而祝余和关夏禾开店做生意的第一要义,就是要保证营收,绝对不能让店倒闭让自己饿死, 保证营收的关键就是能否迎合消费者的喜好。
于是店里既有一分价钱一分货的精品手冲, 又有层出不穷的花式咖啡和水果茶,还要有甜品和简餐, 甚至还往外卖咖啡豆,主打一个能挣到的钱哪怕一分也要装进口袋。
关夏禾作为大老板和大管家,正在对着系统清点库存, 然后联系供应商订货, 还抽空跟祝余说话:“你订的生豆我都给你放仓库了, 抽空烘了呗, 早上还有客人问我有没有新的豆子卖。”
祝余慢悠悠地诶了声:“我明天就开工。”
应完她就从吧台后面出来,端了两份咖啡冻去池鹤那桌,刚把东西放下,还没来得及招呼蒋俊岩品尝, 闻度就来了。
他是来找关夏禾的, 说话的声音严肃而急促,这让关夏禾有些惊讶:“……发生什么事了?”
祝余见状立刻转身,抱着托盘凑了过去, 准备听听发生了什么事。
池鹤也好奇地看了眼,觉得闻度来得很突然。
不过他没去凑热闹, 而是对蒋俊岩道:“尝尝,危地马拉SOE做的咖啡冻,上面这层是打发的奶油,味道还不错。”
装咖啡冻的是一个矮脚圆肚红酒杯,搭配了一把金色的玫瑰花甜品勺,看上去格外精致。
蒋俊岩举着勺子,看池鹤将杯子里的咖啡冻用甜品勺一顿乱切,和逐渐融化的奶油混合到一起,看上去好像一碗加多了炼奶的龟苓膏。
蒋俊岩:“……”突然接地气。
池鹤一边吃咖啡冻,一边问他《桂花林里的小伙伴》这个ip进行到哪一步了,似乎对不远处祝余他们仨的热闹丝毫不感兴趣。
“闻度哥,给你水。”袁圆倒了杯冰茉莉花茶来。
闻度接过,道了声谢,来不及喝一口,就语气急切地对关夏禾道:“你记不记得,前段时间我跟你说过,好像有人在状元巷那片打听你?”
关夏禾嗯了声:“怎么啦,那人又来打听啦?”
闻度点点头:“而且人家拿了几张小孩儿的照片,问街坊们有没有人认得这个孩子,还惊动了社区的工作人员帮忙。”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眉头微微一拧,才看着关夏禾继续道:“冯老师家的刘阿姨原来就是咱们那边的居委会主任,她看到照片,觉得那小孩儿……很像你。”
关夏禾一愣,啊了声:“真的假的?”
“真的,还把照片拿给冯老师看了。”闻度认真地点点头,语速加快,“冯老师来找我说的,说他确认过了,有一张三四岁的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还有一张八九岁的跟你小学时候很像,其他的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就不像了。”
“照片里的人男孩还是女孩?”祝余连忙插嘴问道。
闻度冲她竖了竖大拇指:“男孩。”
祝余闻言,眼睛瞬间睁大:“男孩?那岂不是……”
她震惊地看向关夏禾,迟疑犹豫地问:“小禾,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你哥哥回来了?”
这是很有可能的,之前闻度说他们来打听姓关的人家,这次人家拿来照片,上面的人跟关夏禾小时候很像,冯老师还用了一模一样的形容,如果只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合了。
关夏禾觉得自己后牙槽都有点发疼,她沉默半晌,问道:“有没有可能……冯老师记错了我小时候的模样?”
祝余:“啊这……”
闻度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关小禾,那是你小学一到四年级的班主任,而且他看着你出生长大的。”
说着手指在他们仨之间来回比划了两次,“我们全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甚至一二年级时他们同班,班主任都是冯老师,后来三年级分班,他们才被分到不同班级,换了班主任,关夏禾除外。
关夏禾一噎,露出抗拒又苦恼的神情:“不会吧,不会真是他吧?我们不熟啊,他丢的时候我才一岁,而且我们家都没别人了,他还找回来干嘛呀?”
这话说的,祝余和闻度都没法接。
他们虽然觉得关夏禾这话没错,但却不能说出来。
祝余犹豫了一会儿,想起来之前闻度说过的:“这次来打听的,还跟上回一样,是什么助理或者秘书样的人么?”
闻度点点头:“冯老师说,是榆城一位老板的秘书,那人说,他老板是小时候就被榆城大学的一对教授夫妻俩收养的,因为那个时候他们的儿子也被拐卖了,他们这次来容城,不仅是要找他们老板的亲人,还要找他们老板的养父母的亲儿子。”
关夏禾&祝余:“???”
这关系可真够乱的,关夏禾忍不住吐槽道:“你说那对教授是不是做学问做傻了,亲生儿子丢了,不找亲生儿子,反而收养别人的儿子,啊这……”
祝余倒是更愿意把人往好了想,猜测道:“榆城在北方,离容城这么远,几千公里呢,以前的交通和信息都不发达,兴许他们也想不到自己的孩子会在容城呢?”
“那……如果那个人是我哥,他怎么去到榆城的?”关夏禾倒吸一口冷气,“被卖过去的?”
仨人齐齐倒吸一口气,这个猜测是很有可能的,换了哪个人贩子,都知道要把“货”往远了卖,否则说不定很容易就被人抓到。
但祝余又觉得很疑惑:“不是说是教授吗,总不至于高级知识分子也知法犯法,参与买卖吧?”
是啊,所以到底那个孩子是不是他们在福利院收养的?是的话,孩子是怎么去到榆城的福利院的呢?
闻度嗐了声,提议道:“你们猜这么多也没个准确答案,反正人家就是在找关小禾,要不然……见见呗?”
关夏禾表现得很抗拒:“……啊?万一、我现在一个人没人管,过得自由自在,来个大哥……很奇怪啊。”
她最讨厌有人骑她头上管东管西,况且还是有血缘关系,但却毫无相处情分的亲戚。
祝余就劝她:“能用得起秘书的人,人家自己就有钱,不会问你要什么,又是在榆城山高皇帝远的,谁管你啊,再说还不一定就是你哥呢,说不准找错了呢?如果真有可能是,肯定要做亲子鉴定,有钱人又不傻。”
她说的也是事实,关夏禾点点头,问闻度:“所以呢,你来找我,只是通风报信而已吗?”
闻度摇头解释道:“是冯老师托我走这趟的,问问你意见,要是你愿意,他和刘阿姨就带人过来找你,跟你核实一下情况。”
关夏禾哦了声:“来呗,我不介意。”
别说还不是亲戚,就算真的成了亲戚,对方要是敢插手她的事,她也能立刻翻脸。
“那……你定个时间?”
“随便,明天就行,反正我就在店里哪儿也不去。”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下来,闻度赶着回去给冯老师他们答复,很快就拎着祝余给他打包的可颂和蛋糕离开了。
而池鹤这边,蒋俊岩也已经跟他聊完工作,匆匆回了公司。
于是他很有空地问祝余:“小鱼,你们仨刚才聊什么呢?我看气氛……不算融洽?”
“又没下雨,气氛怎么不算融洽了?”祝余反问道。
一旁的罗瀚他们一脸懵逼,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池鹤却立刻就笑出声来,吐槽她:“你这个笑话太冷了,你看,小罗他们根本不知道这首歌。”
罗瀚他们:“……”这不是笑话冷不冷的问题,是谁也没想到你们能把老歌拿来做梗,ok?
祝余有点不好意思,哼了声走进吧台里面,洗杯子的时候池鹤问她到底怎么回事,祝余就问他知不知道关夏禾有个走丢的哥哥的事。
“……不知道,你们说过吗?我不记得有人跟我说过这件事。”他想了想,摇摇头。
“那就是孟爷爷和孟奶奶没跟你讲过,巷子里街坊都不提这事的。”祝余解释道,神情有点遗憾,“小禾的爷爷奶奶等了一辈子,也没等到他找回来。”
关夏禾父母早逝,老人年纪也大了,要找一个被人拐丢的孩子难上加难,难过了许多年后只好放弃,没见到人就可以欺骗自己孩子在外面还活得好好的,逢年过节,初一十五,上香的时候说一句保佑大孙子在外平平安安。
“讲起来也是我们对不起他。”关夏禾加入对话,叹了口气道,“没有坚持找他,你看人家家里,找了十几年,倾尽全力砸锅卖铁去找,找回来了,一家团聚多好,就算没找回来,人家也尽心了,我们家……嗐。”
祝余不同意她的说法:“你们倒是想找,可怎么找?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你又还小,怎么找嘛。”
家里又不是有钱有人脉的,可以托人天南海北地打听,当年关夏禾哥哥丢失的小公园,现在都已经变成写字楼了,物是人非。
池鹤和关夏禾听了她的话就笑,调侃她说:“是你偏心罢了。”
要是站在她哥哥的立场,可就不会这么说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闻度给他们来电话,说对方想要后天再见面,“既然小禾答应了,他老板和太太想亲自过来一趟,不管是不是真的,起码这是尊重。”
“行吧,随意咯。”关夏禾不太在意这件事,挂了电话就低头喝汤。
天气太热,祝余特地煮了冬瓜白贝汤消暑。
她吃了一块冬瓜,突然诶了声,对关夏禾道:“要真是你哥,你岂不是要有嫂子了?”
“你对嫂子是有什么执念吗?”关夏禾觉得很无语,转头对池鹤道,“你都不知道,你还没跟她相认的时候,有一天你看了手机之后有点不高兴地走了,她还猜是不是你女朋友给你发信息,觉得你比我们大几岁,肯定有对象了呢!”
池鹤夹菜的动作一顿,总觉得关夏禾这番话不像是在单纯跟他说这件事,听起来有别的意思。
他眼睛眨了眨,半是解释半是玩笑地开口:“我哪里有对象,我嘴笨小鱼你不知道啊,之前梁云云的事还看不出来我这样的找不着对象?”
说完还特地多看了祝余一眼。
祝余一下就想起前天刚从医院回来,傍晚时他们在院子里玩真心话大冒险,袁圆问他回信为什么喜欢上一个人,他回答问题的时候一直看向她的目光。
心头像是被一簇轻软的羽毛扫过,又像是三月的春阳穿过森林繁盛的枝叶落在草地上,然后有懵懂的小鹿从森林深处蹦跳着跑出来。
她觉得脸上一热,目光忍不住躲闪,借着吃饭的动作低下头去,像是无意地反驳了一句:“那是她们没有眼光。”
池鹤闻言忍不住笑了声,很有点得意,甚至还高兴地对他道了声谢。
关夏禾无语地翻了他一个白眼,袁圆感觉桌上气氛开始变得怪怪的,但还没想明白,就被关夏禾催着喝汤:“多喝两碗汤啊,这个天气就是要多喝冬瓜汤。”
第二天按照祝余的安排,她要去烘豆房烘焙咖啡豆,店里的咖啡就交给罗瀚去做。
池鹤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烘豆房门口,一边享受上午的太阳,用逗猫棒把发财和公主逗得上蹿下跳,一边同屋里的祝余说话。
听她说自己第一次遭遇烘焙起火的事:“……前面都很顺利,差不多二爆的时候,有咖啡燃屑顺着排风管进了收集豆壳箱,里面的豆壳都被点了,吓得我整个人都傻了。”
说完她还笑,池鹤问她现在不怕了么,她就说:“这是每个自己烘豆的咖啡师都会遇到的事,不是过去不是现在,就是将来,深烘比浅烘遇到的机会大,就算平时常清理机器也无法完全避免的。”
她给池鹤介绍了一种更加严重的情况:“豆壳起火还好说,还有停电起火的,烘着烘着停电了,滚筒就会停转,风扇也关闭,这个时候豆子就可能在滚筒里头发生爆炸,发展下去,很有可能整个滚筒都会在高温下扭曲变形,滚筒是整个烘豆机最贵的部分,遇到停电起火那才叫损失严重。”
不过她也说,随着机器的迭代更新,以后这种起火的危险肯定也会越来越小。
池鹤很喜欢这样的相处,他就这么听着她说她喜欢的事,看她的眉眼挂上活泼的笑意,像是被阳光点亮过一样。
祝余也很愿意跟他说这些事,会跟他说她以前遇到了那些人,经历过什么事,然后顺便问他,你呢,你过得怎么样?
但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完全没有感染到关夏禾哪怕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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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度带来的疑似关家大哥回来寻亲的消息,在他们的生活里掀起了一片不大不小的波澜。
主要是影响当事人关夏禾。
依照关夏禾的本心,是不在意对方是不是她亲哥,是不是真的关家人的,因为本来也不抱希望。
丢了二十多年,离开时才三四岁的人,能指望他自己找回来吗?再说了,找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关家已经没什么人了,要真是他哥,用祝余的话说就是:“要是能处得过来,多个亲戚也不是什么坏事。”
人终究是生活在集体中的生物,不管她和闻度、池鹤跟她多胜似亲人,和她哥还是不一样的。
等待对方登门的一整天,关夏禾神思不属,经常出神,做什么都慢半拍。
祝余不让其他人打扰她,有什么事自己就做了。
她跟池鹤说:“别看小禾总说不在乎,其实还是很在意的,可能……”
她顿了顿,想了一下才继续道:“可能是想起了她爸妈和爷爷奶奶,四个最亲的人都没了,如果来的真是她亲哥,也就是说,他辛辛苦苦找到了回家的路,却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了,池鹤哥,我说不太上来,但是……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
池鹤点点头,看着她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难过,忍不住伸手过去,按住她的头顶揉了揉。
温声安慰道:“我知道,可是人生就是这样不断和很多人错过的,别想了,让他们自己烦恼去。”
祝余嗯了声,目光仍旧有些担忧地向关夏禾看过去。
池鹤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拿出手机跟她一起看闻度微博上最近发的《桂花林里的小伙伴》的更新。
最近更新的内容,是小狸花猫接到红十字会的电话,希望他能救救一位患白血病的小朋友。
小狸花猫住进了医院,经过体检和注射动员剂,它达到了捐献造血干细胞的标准,给那位白血病的小朋友捐献了95ml的造血干细胞,是从9000ml的血液中分离出来的。
捐献完干细胞,小狸花猫捧着鲜花和荣誉证书,留下了一张神情骄傲的照片。
在整个故事里,闻度不仅要讲故事,还要在旁边注明造血干细胞捐献的每一个步骤,在微博的文案里,一是说明资料和数据的出处,二是告诉大家,现实世界里的小狸花猫本人,是真的去捐献干细胞了哟。
因此漫画的最后一格,是池鹤的荣誉证书。
“咦?闻度没把你名字p掉啊?”祝余有些惊讶地问道。
池鹤耸耸肩:“我自己也发了,再说,我跟他本来就是朋友,网友知道就知道了。”
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呢,哼哼。
祝余哦了声:“难怪他还@你了。”
说完又好奇:“让我看看评论区呗,他的粉丝都怎么说的?”
“能怎么说,就没想到我们是朋友呗。”池鹤一面应,一面把手机递给她。
祝余接过他的手机翻看评论区,果然除了对“原来捐献造血干细胞是这个流程”的感慨之外,就是:
“?小猫咪的本体居然是Funny Toys的池鹤?”
“啊……小猫咪居然真是男的啊?!”
“一开始有种次元壁破了的感jio,没想到他们居然是好朋友,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很正常,一个漫画一个潮玩,都是讲故事的人嘞~”
“所以小猫咪你们的《百变魔膳师》系列还有机会返场吗?孩子上次没买到[大哭]”
祝余一边看评论,一边憋不住偷偷地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池鹤有点无奈地看着她:“真的有这么好笑?”
祝余连连点头,笑道:“还有人问你,闻度的绘本能不能做成盲盒,说要是联名了他一定买,嗯……”
她低头看了眼这条评论,“有一千多个赞呢。”
池鹤站在门口,靠着门框往院子里看,闻言笑哼了声:“那就让他们准备好钱包吧,联名应该也快官宣了。”
祝余好奇地打听:“真是这部么,不是闻度别的绘本?”
“我喜欢这部。”池鹤扭头,笑眯眯地应道,“策划案是我提交的。”
祝余眨眨眼,问他为什么独独喜欢这一个故事。
池鹤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反问了一句:“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祝余先是一愣,旋即意识到什么,“你是说……”
话才说了开头,她立刻就摇头:“我不信。”
“不信就对了。”池鹤一阵闷笑,憋着笑夸她,“女孩子不能那么好骗,你做得很好。”
祝余:“……”这能算是夸奖吗???
要看她马上就要赏他大白眼了,池鹤连忙恢复正常,解释道:“其实之所以选择闻度的这一个作品来做联名ip,除了我喜欢这个故事,觉得它包含了我们四个人的共同回忆之外,还有两个原因。”
“第一是我们确实需要一个联名作品来完成kpi,第二是当时我对这个故事最熟悉,我觉得这个故事的内核很好,我们从小到大会认识很多很多的人,他们来了又走,可是桂花林林里的铁三角一直在一起,他们见证了彼此所有最重要的事件和瞬间,它们闹过矛盾,但是只要一有事,它们就是彼此最好的依靠,你知道的,这种单纯的友情在现在这个社会是种稀缺品。”
它美得像一个梦,而他做玩具,也很愿意将这个梦延续。
这个理由听起来就正经多了,祝余信服地点点头,兴奋地说:“等上市以后我一定要去一整盒端回来。”
“有我在,你还需要自己去端?”池鹤露出一个不可置信的震惊表情,“你是不相信我,还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祝余微微愣了几秒,旋即弯腰趴在了吧台上,用胳膊捂住自己的脸偷偷地笑。
池鹤哭笑不得,觉得她也太难了,为了照顾明显在发呆走神的关夏禾的情绪,她连笑都不肯大声畅快地笑。
好笑过后又觉得有些心疼,太懂事太贴心的孩子总是招人心疼的,他忍不住伸手按了一下她的头顶。
然后低声飞快地说了一句:“你知道我最喜欢里面哪个小动物吗?是那只小狐狸。”
说完在祝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收回手,转身迅速地离开店里,往后院走去。
祝余的笑声戛然而止,笑脸也顿了顿,随即脸孔涨成一片通红。
小狐狸?那部漫画里小狐狸,不就是她吗?
这、这么说……她是不是可以认为……
她觉得脸上的温度在不断升高,心率也在迅速增快,一会儿觉得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一会儿又觉得这人真讨厌,说话也不再直白一点。
还有,他跑什么呀,这、这这这她连问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她趴在吧台上往院子里看,看见他的身影进了厨房,知道他肯定是去做饭了,便忍不住笑起来。
“小鱼姐,你怎么啦?”袁圆的脸忽然凑到她的眼前,好奇地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你的脸好红。”
祝余顿时大囧,连忙直起腰拍拍脸,目光闪烁地开始胡编乱造:“没什么,就是……我趴太久了,血液倒流,有点充血,天、天也太热了……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你别担心。”
说着从吧台下面扯出一张洗脸巾来,湿了水,轻轻按在脸上。
袁圆犹犹豫豫地信了,可罗瀚和陈小乐可不信,俩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个“你懂吧我懂的”的迷之微笑。
池鹤去了厨房,没几分钟又出来,急匆匆往外走,只留下一句:“我回去收个快递。”
祝余还以为是工作文件之类必须立刻当面签收,不然可能会出岔子的重要物件,结果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他抱着个泡沫快递箱回来了,再次直接钻进厨房。
傍晚的时候,祝余就在餐桌上见到了三只特大的黑虎虾,每一只都有她的小臂那么长,果然是特大的虾。
一只蒜蓉粉丝蒸黑虎虾就单独占了一个盘子,还有两只是白灼的,透过剪开的虾背,可以看到里面金黄的虾膏。
关夏禾一脸茫然地问祝余:“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大的虾?”
祝余赶紧摇头,说不是自己买的,然后看向池鹤,试探着问:“池鹤哥,这个不会就是……你刚才拿回来的、快递吧?”
池鹤舀了一碗腊肠焖饭放她面前,然后示意关夏禾和袁圆自便,这才回答道:“是,乔栋有门路能买到品质好的,我就搭他顺风车也买了几斤,冰箱里还有两盒,一盒三只,都是这么大的,下顿再吃吧,吃完我再买。”
祝余听得眼皮直跳:“……这么大的虾,会很贵吧?”
原谅她没见过世面且贫穷,她在水产市场见到这么大的海鲜,一向都敬而远之的。
池鹤却张口就是吃完还买,这一刻,祝余终于再一次感觉到了人生的贫富参差。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得知池鹤住她家小区对面的碧波新府大平层时。
池鹤笑笑,率先给她夹了一块用蒜蓉蒸的虾肉,解释道:“不算贵的,一只的重量都快一斤了,加上冷冻和运输成本,一盒三只三百多,又不是当饭吃,何况黑虎虾花青素含量高,营养价值好,你多吃点。”
营养价值高啊?祝余听了他最后一句,立刻就说:“那你多吃点,采干细胞的时候那个血液来回循环,流失了很多钙,你得多补补。”
关夏禾听着这俩人你为我好我为你好的你来我往,无语到想冷笑,就讨厌这种撒狗粮不自知的。
“你们都让开,不吃就让我来!”她大声喊了一句,手套都戴上了,伸手拿过一只白灼的大虾,三下五除二将虾壳扒了。
然后吩咐袁圆去厨房拿剪刀来,将偌大的虾肉剪成小块。
两只白灼黑虎虾都这么处理好以后,她看看祝余,再看看池鹤,哼哼:“你们真是烦死了!赶紧吃饭,不准再像刚才那样假客气!”
祝余&池鹤:“……”
好么,今天的关小禾是老大,谁也不能惹她。
兴许是美食能让人开怀,吃过爽脆弹嫩的特大黑虎虾,关夏禾摸摸吃撑的肚子,眉眼间的郁色总算散开不少。
她终于第一次跟池鹤和关夏禾说了自己琢磨一天的事:“我得承认,其实我是不想他回来的,不仅仅是我怕多一个人来管我,更重要的是……回来干嘛呢,不回来还能留着点希望。”
没了亲生爹妈爷爷奶奶难道是什么好事么。
“回来白赚一场伤心,何苦。”她说完叹口气。
祝余笑了一下,劝她:“这是你的想法,不是他的。或许人家只是想弄清楚自己的来处,才能更好的在别处落地生根,他不知道,心里就总记挂着,多少人寻祖归宗都是这么想的。”
“要真是他,你就当是了他一场心愿。”祝余拍拍她胳膊,笑道,“别想啦,你也不是当事人,让他自己决定呗。”
关夏禾点点头,打起精神不再想这件事。
月上中天的时候池鹤送祝余回去,回去的路上池鹤跟祝余感慨:“我们四个,好像都不是什么亲缘深厚的东……人。”
“东人是什么人?”祝余扭头冲他皱鼻子,“你是不是想说东西?你才不是东西,哼!”
池鹤顿时讪讪:“我说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说我们都一样。”
“所以我们才是好朋友啊。”祝余系好安全带,扭头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眉眼都变弯的那种。
素日里清丽柔和的眉眼,一瞬间便多了点娇憨和活泼,那是一种只有在她足够信任的人面前才会流露出来的些许稚气,说傻气也行,反正会在顷刻间点亮整个车厢。
她说到底还是有人护着的,哪怕吃过许多苦,也还是很好地长大了。
池鹤看着她,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慢慢被压塌下去,他感觉自己的肩背上忽然又多了几分重担。
“是啊,这是缘分。”他笑着应了句,启动车子。
送祝余回到小区门口,池鹤扭头冲后座的公主喊了声:“跟姐姐说再见。”
公主都快睡着了,听到他的声音就哼唧一下,勉强算是听他的话跟祝余道别了。
祝余眨眨眼,明知故问:“怎么是叫姐姐,池鹤哥你故意给自己长辈分哦?”
池鹤一本正经地解释:“年龄对于女士来讲是个禁忌,我以为你会更喜欢被叫姐姐,而不是被叫阿姨。”
祝余轻哼一声,推门下车,关车门的一瞬间,她扭头对池鹤说了句:“晚安好梦,池鹤哥。”
池鹤看着她脸上的笑,嘴角也止不住上翘,点点头:“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