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衍提了水来。
湛君想到浴房去。
元衍将人抱到怀里, 却不是往浴房,在榻上就将湛君剥了个赤条条,而且理直气壮:“有什么必要?你也节省些力气。”
元凌就在一旁, 怎么没必要?
“他都睡熟了,能碍着你什么事?”话说着, 湿帕子就已到了湛君身上。
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且是真的没力气。
湛君乖乖闭了嘴,由着元衍摆弄她。
两个人挨得紧,身上各自有了什么变化彼此一清二楚。
湛君蹙了眉,眼睛瞪着, 全身的力气都拿去咬自己的唇。
元衍面色不改, 好整以暇地伸了手指到湛君嘴里,替了那可怜的软红受她牙齿的戕害。
湛君很快就咬没了力气, 无奈松了牙关。
元衍迎着落日昏黄的光仔细地看他那根遭了残害的手指, 湿漉漉的, 一圈紫红的印子。
湛君忍不住骂他:“你还真是好兴致。”又羞又愤。
元衍垂了眼看她, 下巴就搁在她发顶, 声音里带着笑:“这有什么奇怪?男人没有不想这种事的, 何况我也只是想,并没有对你做什么, 难道也有罪过?”
湛君冷笑道:“分明是你自己放恣!小人之心竟敢度君子之腹!我倒不信天底下男人都同你一样, 莫说先生, 便是吴……”
接下来的话没说得下去,因为元衍突然抬手掩住了她的嘴。
冰凉的唇贴着她耳畔, 他轻声道:“鹓雏睡着了不算,这里只有你和我, 咱们两个说话,你一定要再请客人来吗?嗯?”
湛君再不出声了。
元衍低头咬她的颈子。
“你儿子还在呢!”湛君拧过身要推他,气喘吁吁。
元衍攥住她两只腕子,吻落在她侧脸,“倘若你我明日就会死,你也要拒绝吗?”
湛君只是愣神的功夫,人就已经被放平在榻上。
元衍也喘着,两条手臂撑在她脖颈两边,“你只要说一句不愿意,我就不会再继续。”
湛君不说话。
元衍捏着她下巴,迫使她抬脸,同他对视。
“说话。”
湛君不敢看他的眼睛,想偏头,却被他锢着。
“说话。”
“……这不行的……阿凌……”
“怕什么?”他笑起来,“我轻一些,你只要不出声,他不会醒的。”
湛君出了很多汗,水淋淋简直像洗过。
人倒比先前清醒了许多。
发了汗是好些。
元衍又提水来给她擦。
两个人都收拾妥当,元衍也不怕热,把元凌塞给湛君,然后把她们两个全放在自己身上。
“便是此刻死了,我也是甘愿的。”
湛君听了忍不住嘲讽,“好没出息的人,你的皇图大业呢?不要了?那岂不是枉费你半生心计?”
“怎么不想要呢?我的皇图大业……”元衍叹了一口气,有一下没一下地撩她的头发,笑着说:“只是我人都要死了,还想这些做什么?”
还不是他自己找死?
湛君正要说话,元衍先一步出声打断:“莫要再论这些了,只要你再不同我闹,我死得就算值得,真怕还不了你的债,要是来生也同今生这样,那我可真受不住。”
湛君默然片刻,道:“咱们两个的事,理不清,便这样了断吧,来生也不要再见了……”
“怎么?你这是还要同我闹?”元衍皱起眉。
闹什么?人死万事成空,还有什么好闹?
怕他纠缠,湛君不欲再说,佯打了个哈欠,“你把我放下去,我好吃药,吃了药我要睡,你记得照看阿凌,我醒了替你……”
元衍搂紧了她,“你就这样睡。”
“热!”湛君推他,撑着要起来。
“还能热得过你?”唇就贴在她耳边,他慨叹道:“好烫啊……”
那时候讲的轻薄话现在竟然还敢讲!
湛君便是再没有力气也得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元衍乐得逗她玩,两手拢在她腰上,笑着问她:“这是在干什么?搔痒吗?好歹用些力气。”
湛君更是不甘,想着一定要给叫他知道厉害。
就这样,两个人闹出好大的动静。
元凌也在榻上,只要他还没死,这种情形他必然再睡不下去。
元衍先看见,抱住了湛君,要同她休战:“好了,不闹了,你儿子醒了。”
湛君再不顾上管他,回身握住元凌的手,小声唤他的名字。
阿凌,阿凌。
元凌睁开眼,父亲母亲挨个儿看一遍,眼神最后落到湛君脸上,皱着脸道:“母亲,好吵……”
湛君有些讪讪,柔声讲:“是母亲的错,以后再不会了……”又问:“你好些了吗?饿么?”
元凌摇了摇头,“不想吃。”
“多少用一些,”短短两天,元凌已经是眼见的消瘦,湛君摸着他的脸,心疼不已,“待会儿还得吃药……”
“不吃!”元凌苦着脸,拒绝得利落坚决,“好难闻,又苦……我最讨厌吃药。”
元衍早下了榻,这会儿端了两个盅来,一个盛着湛君的药,另一个则盛了汤——只有一半,另一半不久前被元衍喂给了湛君。
湛君不管她的药,只接汤盅,又同元衍要勺子,伸进汤里搅了两下,舀了半勺,送到元凌嘴边,“来,母亲喂你。”
元凌被元衍抱着,头就枕在元衍的手臂上,见湛君送了汤来,转过脸朝里,抿紧了唇,一句话也不说。
元衍将他扳回去,道:“母亲也病着,等你喝完这些,她也就睡了,你要是不喝,她还得陪着。”
元凌听了,神色虽然更愁苦了些,但是张开了嘴。
湛君喜上眉梢,把勺子的汤水倒回盅里,重舀了一勺,送进元凌嘴里,笑着说:“是温的,最好入口……”
湛君一口一口地喂,元凌一口一口地喝,直到汤都凉了,元凌也只喝下了一半。
湛君不敢再喂,“这些也就够了。”说罢轻轻阖上了汤盅。
元凌像卸下了什么重任,对湛君道:“我喝完了,母亲快去睡吧。”
湛君摇了摇头,淡淡笑着,“母亲不睡,陪着你,等你吃了药,母亲抱着你睡。”
元凌是真的不想吃药,他对湛君道:“吃了也是要死,我不想吃多余的苦……”
湛君的眼泪同他的话音一道落下。
“胡说什么!”元衍斥他。
元凌抬起头看自己的父亲,满脸的委屈,他讲的难道不是真话?元衍心中刺痛,无言抱紧了他,湛君扭过身子捂着脸哭起来,元衍也将她拥入怀中。
“别哭,怎么就一定会死呢?天下难道没有名医了吗?只要挨延着,就有活下去的机会,不要再讲那些话伤你母亲的心。”
元凌也知道自己错了,再不说话,安静将脸埋进了湛君的怀里。
湛君一下下轻拍他的背。
三个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
寂静里,湛君忽然想起先生。
先生如今在哪里呢?
她总是对不起先生,大抵是命里注定要做一个不孝的人。
但是这一次她不后悔。
先生尚有一个鲤儿,她不能由着元凌孤零零地死。
正凝神想着,元衍忽然对她道:“外面有人喊你。”
湛君猝然回神,吓了一跳,“什么?”
有人呼唤,她自是想知道是谁,可才抬了头,脑中只是一片嗡鸣,自然是什么也听不见了。
元衍仔细听了,渐渐皱了眉,对她道:“似乎是姜先生。”
“谁?”湛君只觉得嗡鸣声更盛了。
“姜先生的声音,我应当是不会记错。”元衍幽幽地说,随即翻身下了榻,披了衣往外走去。
好容易嗡鸣声散了,湛君反应过来,急忙喊元衍,“回来!你别!快回来!”
元衍听了她的话,折返回来,问:“怎么了?”
唯恐他再去,湛君急忙紧紧拉住他胳膊,“别去!”
元衍倒不懂了,“怎么?你不想见?”
湛君先是拼命点头,晃到脑袋都昏了,元衍扶住了她才没叫她摔到榻上去。歇了一会儿,她缓过来,轻轻摇了摇头,“我想见,可是不能……我自己死就是了,别再连累先生……你带我过去吧,叫我们说几句话,算作告别……”
“你讲这样的话,同方才的鹓雏有什么分别?”
湛君给他问得一愣,他已将薄被裹在她身上,抱起来,说:“待会儿该讲什么话,自己好好想清楚。”
门早已修缮完毕,此时正紧紧闭着,将一方地方隔绝出里外。
门外的人大声呼喊,门内的人低声哀泣。
元衍先给湛君擦了眼泪,才开口问外面的人:“可是姜先生?”
门外的呼喊声立时停了,好一会儿后才有声音道:“湛君呢?”
湛君立时应了:“我在的,先生……”不过她太虚弱,声音太小,穿不过厚重的门墙,外面的人听不见。
“她在的。”元衍代她答了,“话也讲了,只是她怕过病给姜先生,不敢离得太近,这会儿又病着,声气也弱,是以姜先生听不到。”
门外的人又是好久没有说话。
湛君着急地去扯元衍的袖子,想他出声询问,正待开口,便听见姜掩说:“二郎,把门打开。”
湛君拽紧了元衍的袖子,一脸惊恐地摇头,哀求道:“……不要,不能开……”
“好,哪能不听你的?”安抚罢她,元衍对门外的姜掩道:“她担忧姜先生的安危,此刻不敢相见,姜先生……”
“我从崇宁来,我能救她,你把门打开,我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