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歌雖盡責將湛君的話帶給了元衍, 但元衍本就因事忙很有些心煩意亂,又料定湛君找他必然是沒什麽好話,要是見了, 徒然添氣,何苦來哉?斷沒有給自己添亂的道理, 於是仍是早出晚歸,且歸的更晚出的更早, 想著隻要避著不見人,說不上話,自然也生不起氣。
因此,直到五日後, 湛君才終於在白日見到了元衍。
正是午後憩時, 一張大榻,湛君斜倚著憑幾, 專心看元淩和鯉兒玩連環。
玉作的連環, 解起來玎玲作響。
元淩和鯉兒就坐在湛君的腿彎處, 連環一時在這個人手裏, 一時又在另一個人手裏。湛君在一旁看著, 每當兩個小孩子都不知道怎麽解的時候, 她就出聲點撥兩句,不過未必對就是了。一個連環三個人解, 三個人都玩的不亦樂乎, 心府輕快, 笑聲連綿不絕。
元衍卻是一副勞形苦心的落魄模樣。
他從外進來,這裏踩深一腳, 那裏踏淺一腳,高大的身軀搖搖晃晃, 一路晃到大榻旁,仰麵砸下去,隻躺著靜靜地出神,眼睛仿佛死了。
屋裏其他三個人頓時再顧不得連環,全擰過頭朝他看過去。
元淩畢竟是親兒子,於是三個人裏他最先動,兩下爬過去,端正坐了,低下頭仔細地看父親的臉,看了一會兒後,伸出手在父親眼前來來回回地晃。
元衍抓住那作亂的小手,神色變也未變,隻是用他那有氣無力的聲音道:“鵷雛不要鬧。”活像個瀕死的人。
鯉兒走過去,挨著元淩坐了,很是關切地問:“姑父這是怎麽了?”
湛君也等著他答,他卻忽然轉過頭,皺著眉道:“你為什麽不問我?”很有些指責的意味。
湛君想了想,道:“我怕我說出什麽不好的來,再氣到你……”語氣頗為誠懇。
“好狠心的人。”元衍這般道,哼一聲,頭轉回去,眼睛仍舊看頭頂的梁,不過人卻動了起來。革帶上解下繡囊,手指別開口子,而後整隻手伸進去,一把一把地掏裏頭的東西,咣咣當當全灑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