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湛君進門, 吳縝從一堆雜亂裏站了起來。
他有些羞窘,低頭左右看了,苦笑道:“我還未收拾妥當, 這樣子招待你,實在叫人慚愧。”
確實亂的厲害, 滿地散落著帶墨的紙,層層疊疊地鋪著, 幾乎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
吳縝那些見外的話湛君不怎麽愛聽,因此不作理會,彎腰撿起一張紙來,笑著開口:“這是……”
隻一瞬間, 笑意毫無預兆地僵在她的臉上。
因那紙上的是熟悉的字跡, 使她不可避免地想起熟悉的人。
先生。
“這些是老師行醫的手稿,他臨終前送給了我, 我預備按門類整理出來, 編纂成書, 流傳出去, 後來人也可從中受益。世上的許多人, 死了便是死了, 同他們的生一樣,無聲無息不驚波瀾, 就像一滴水融進了湖海, 杳無蹤跡……但老師不會, 他的名字會被人銘記,哪怕千百年之後也會有人知道他曾經來過。”
湛君有被安慰到, 雖然仍是哀愴,但終究是沒有哭。
湛君決定同吳縝一起整理薑掩的遺稿, 她認為是應盡的責任。
吳縝當然是沒有二話。
隻是湛君自此要常出門。
漁歌很有顧慮,於是別有用心地勸道:“何不請吳杏林到咱們府上去?既可免少夫人車馬勞頓之苦,又能給那些書稿尋個寬敞妥當的地方收置,任由吳杏林那樣堆著,隻怕要生蟲蠹,屆時如何是好?”
湛君道:“終日同藥材交道的人,難道還不會調配藥粉驅蟲嗎?你實在過慮,而且吳杏林還要給人診病,請了他到深宅裏,病人要如何尋他?”
漁歌隻得閉嘴。
湛君回到元府後的第一件事是洗浴。
洗了很久,洗到再聞不見血腥氣。
從浴房出來時天正要黑,飯早已擺上,元淩與鯉兒卻還沒有回來,湛君便一麵通發一麵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