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藥向來苦口。
喝下去就有解脫。
可是, 可是……
碗摜在地上,湛君伏榻哀哭,震顫如風中枯葉。
瓷盞碎裂, 水跡蜿蜒,苦意四散。
人的心也給浸透。
元衍坐到榻上, 一下下輕撫她的背,小聲地說:“不鬧了好不好?”
湛君仍是哭。
“你其實也愛他的, 是不是?”
“我想回家。”湛君抬起頭,哭著對他說,“我想先生,想英娘……我要回家……”
她這樣子也太可憐, 元衍擁她到懷裏, 溫聲軟語:“怎麽不叫你回去?等都好了,你帶著我, 也帶著他, 咱們一道去, 好不好?”
“不好!你可惡!”她大聲喊。
“是, ”元衍笑說:“我可惡, 不是個好人, 你人美,心又慈, 最討人愛, 我最愛你, 隻愛你。”
元衍正一句句的哄人,忽然有喧鬧聲, 腳步聲急促雜亂,由遠及近。
“逆子!這個逆子!”
聽得出咬牙切齒。
方艾踹開了門進來, 先看見地上的狼藉,臉鬆了鬆,隨即又繃緊,狠盯著榻上相擁的兩個人。
湛君要落胎藥,元衍既決定給她,便絕不會摻假哄她,是以端給她的那一碗,能夠切實葬送父母子女親緣。
藥是漁歌煎的。
她是個聰慧的使女。
從元衍手裏接過藥的時候,她簡直心驚肉跳。
她再怎麽得看重,也還隻是個使女。
茲事體大,知情不報,主母能活剝了她。
她聽令行事,她的主子也許會保她,隻是性命攸關,哪裏是可以賭的?
何況二郎也不是真不想要那孩子。
該如何選自然一清二楚。
“毒婦!”
方艾怒罵。
“逆子!”
又罵自己不爭氣的兒子。
“你昏了頭!虎毒尚不食兒,我看你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