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廷安委實沒想到, 樞密院指揮使龐瓏會是東宮太子的人,是趙珩之安置在趙瓚之身邊的一位暗探,這不可不謂之『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龐瓏的真實身份被揭開了, 那麽, 溫廷舜的呢?
溫廷安下意識想到溫廷舜, 穹頂之上蒼青的日光,雜糅著漉漉的雨色,覆照在了她的麵容之上,將她的具體神色掩照得半明半晦, 晦暗的那一部分,光影利落地剝離實質,情緒被光影無聲地擦除, 僅是餘下了一襲清淺薄軟的剪影。
溫廷安袖裾之下的纖纖素手, 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溫廷舜的目光不著痕跡地落在上麵,一陣了然, 她顯然是有話想要問他,但困囿於什麽因素,又不敢貿然問出,因於此, 她也就顯露出了一副躑躅的樣子。
連綿不輟的雨絲, 顯得空曠且寥遠,將一切聒噪的氛圍推得格外寥遠,餘下一派持久且綿延的靜謐, 竹骨傘麵之下,兩位少年對視無言, 彼此相偎得極近,近得仿佛可以聽到彼此的聲息,那聲息如時漲時伏的潮汐,時散時去,以一種海綿般的質感,悠悠纏裹在內外二人麵前,氣氛從最初的肅殺,逐漸變得蒙昧與輕盈起來。
溫廷舜聽了一會兒纏綿的雨聲,本來他想說,她若是想問什麽的話,不妨直問,這一回,他不可能如最初的情狀一般,什麽都不說,什麽也不提,如果她問起,他會說,也有諸多的話,想要對她言說,但她不問的話,那麽,他就會有些拿捏不定她的心理,拿捏不定她在想什麽,這種搖曳不定的感覺,形同浮草一般,時沉時浮,在他心中是無法穩固。
疇昔,溫廷舜對自己的情緒,甚或說是情思,都能拾掇得極好,近乎是收放自如,易言之,他本就無情,亦是不易動情,情即是欲,無欲則剛,他沒有俗世的貪欲,也不接觸塵世之中的男女之情。疇昔,他一心隻圖收複前朝之山河,意欲重振大晉之社稷,一步一步地複辟已經傾覆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