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更漏將闌, 轣轆轉金井,酥油燈火光皎皎,映照在溫廷安那齊整的鴉鬢上, 上邊是一對清炯炯的眸, 尾梢低斂, 覆落一片清輝的光,看在了趙珩之的眼中,他低聲吩咐左右,很快, 親衛將一件物事遞呈上去。
溫廷安今兒穿得是茶白銀緞寬褃襖子,高束發冠,露出了一小截瓷白的後頸, 她的身量纖細, 氣質溫嫻如水,儼似白宣濃墨的工筆寫意, 那窈窕的筆鋒,不知不覺迤邐至趙珩之的眸中, 也是在這一刻,溫廷安切身感知到,男人正走入號房內,此處內靜謐極了, 男人偉岸的影子, 跟隨著履靴碰蹭在地麵上的聲音,逐漸迫近。
溫廷安潛藏在袖裾之下的手,驀然收緊, 她能感受到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注視,毫不掩飾的灼灼之意, 彰顯天子對她的勢在必得,她正欲側身行禮,倏見頭頂處傳了一聲低啞而強勢的:“別動。”
趙珩之的吐息噴薄在她額庭上方,隨著這一聲落下的,是一件寬厚溫軟的波斯毛毯,從她從頭到尾地裹住,那金黃配紫的設色與針腳,糅合著清鬱的龍涎香,鋪天蓋地而至,象征著一種圈束,他將她虛虛圈在他懷前。
太子是將他的披毯,裹在她身上嗎?
溫廷安整個人怔住了,甚或是說,連身子都是僵直著的,出於下意識的舉止,她露出誠惶誠恐的表情,意欲將那毛毯送還回去,表示恕不能接受此等照拂,但那一番推拒之辭,卻被趙珩之一個涼冽沉練的眼神鎮壓回去,他一行用修直玉涼的指腹,捋平好她毛毯上的褶痕,一行平視她說:“聽聞每逢春夏迭嬗時節,你便容易患染風寒,接下來一連日是春闈,本宮不允許你身體欠恙。”
這番命令的弦外之音,很是明顯了,披裹在她身上的波斯毛毯,相當於一塊免死金牌,她不能讓太子不悅。這大抵便是天家的儀威了,一言一詞,皆有震懾之感,教人不敢拂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