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目霽靄霏微, 暝鴉零亂,蕭索江城暮,洛陽畫角, 又送殘陽去。
乾清宮變了天的事, 正在策馬巡街的溫廷安, 自當是不知情的,她心中一直想著尋溫廷舜陳情的事情,整個盛大的巡街過程之中,她想要尋找機會同他搭話, 但一直苦無合適的機會。
焦灼的心情,一直延宕到了今夜的家宴上,因為是今歲的登科狀元郎, 溫廷安的應酬一夜之間如洪荒暴漲, 因為是身份和地位的提升,不論是相識或是不相識的族親或是賓客, 都會前來寒暄並敬酒,她不勝酒力, 也不喜飲酒,意欲能拒則拒,但這樣的做法,放在這個大喜之日並不合適, 容易開罪人。畢竟, 酒是官場上聯絡感情的利器,假令拒絕了對方的一番心意,擺明是不想在未來的官場之中跟對方處了。
但原主的體質極是特殊, 她是對酒過敏的,再喝過了幾盞溫青鬆拿出來的陳釀以後, 溫廷安微醺的同時,殊覺皮膚起了一陣難捺的癢,身體已經有些不適,這種感覺真的很糟糕。
一位看起來眼熟但又真的想不起是誰的遠方親戚,眼看拿酒敬她,溫廷安想要拒絕,但看著偌大的家宴之上,她一舉一動,很多人都看在眼中,她若是拒絕對方的敬酒,那場麵該是有多尷尬,溫廷安鬆開泛散著暈紅顆粒的腕部皮膚,保持言笑晏晏的君子儀風,抬手行將接過對方的敬酒。
“長兄的酒,我來喝。”溫廷舜低沉矜冷的嗓音,不疾不徐響在了左側,溫廷安略顯朦朧的視線之中,伸出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拿起了對方遞呈近前的酒盞。
這是……要替她擋酒的意思麽?
溫廷安的思緒變得很鈍了,目色循著這雙手去尋根溯源,視線落定在溫廷舜身上。
少年的側顏棱角分明,這廝的酒量應當勝過她的,酒過一巡,漆黑深邃的眼眸,仍舊湛明清醒,宴席上的燭火落不進他的眸心,因於此,他的眼神顯得淡,窺探不出真實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