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溫篤堅實的話辭, 天然有教人信服的力量,溫廷舜的吐息明顯比以往要沉了些許,眼神湛明而滾燙, 牽起的笑弧之中, 裹藏有一份深湧的感情, 看在溫廷安的眼中,倒成了另外一番迥乎不同的模樣,沒曾想,這廝竟是也有麵紅耳赤的時刻。
西隅的殘月將墜未墜, 東隅的日頭將升欲升,鎏金般的霞光由遠及近,跌跌撞撞鋪灑而至, 淋照在兩個少年身上, 氣氛正溫存,不過, 雪又在不知不見間地下大了,落勢有些洶湧了, 溫廷安將身上的狐絨皮氅分給了少年一般:“天大寒,我們一起披罷。”
下一息,那一截纖細的手腕,教溫廷舜攥握而住, 他一舉將她攬入懷中裏, 下巴抵在她頸窩處,她有著不輸於男子的謙韌,那骨骼雖瘦削纖細, 卻源源流淌著滔天江河,他不必憂慮她的辦案能力, 她自有獨擋一麵的能力。
那一件皮氅寬厚溫煦,足以裹住兩具少年的年輕身軀,撞身取暖之時,也碰蹭出簇簇巨大的花火。
比及天光真正大亮,昭告破曉時分結束,大內宮中的司儀坊送來了量身裁定的官服。大鄴的官仕製度自有一套規章,下車入仕以前,司儀坊的教習嬤嬤會攜裁縫師傅上門,替今歲的新科進士量好官服的尺寸,打好了衣樣兒,送入府中勘驗,確認尺寸適宜,才真正地投入縫製的環節之中。
“來看看,我們的少卿官爺。”呂氏與嬤嬤等一幹仆役,恭謹地侍候在一旁。
溫廷安的視線落在鏡麵,首戴藍玉文弁,大紅綾紗襴袍,前襟繡麵覆有醒目的孔雀紋,裏襯一席蠶絲質地的長紗單衣,腰束纏金帶,佩金魚袋與金魚符。
因是兩世頭一回穿上官服,溫廷安有一種霧裏探花的感覺,銅鏡裏的那一道人影,到底是不是自己?